皇后今日依旧盛宠——鹊上心头
时间:2020-02-08 09:09:17

  苏果和晚春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查完了寝殿所有物件,然后便又出来从厅中插起。
  那冰鉴原是摆放在厅中门口处,外面便是院子,四处微风拂来,吹散了冰鉴的寒烟气,也吹散了里面幽幽而散的相思子。
  苏果行为看似有规律可循,但凭澜和李令姝都知道,她是奔着冰鉴而去。
  待她用银针碰到冰鉴中冰山的那一刹那,一直干干净净闪着银光的银针,立即变得乌黑无比,这冰鉴里的冰水,看似干净纯洁,实际却脏污不堪。
  若非小腮红提醒,若非王季平医术高超,恐怕没人能想到,这毒都能下到冰鉴中,随着寒气幽幽而散。
  苏果胆子也大,知道如今毒性很低,便又换了一根银针触碰,结果别无二致。
  苏果把银针放入帕中,举着跪在堂下:“娘娘,奴婢查到冰鉴,验证冰鉴有毒。”
  她话音落下,还在场的四个宫女就都跪了下来。
  看到这个结果,李令姝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低头喝了口茶,并未多言。
  凭澜抬头看了看垂眸不语的皇后娘娘,微微转身,看着跪着的四个小姑娘。
  她们都进宫没多久,也品貌端正,瞧着都是忠心懂事的好孩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皇后娘娘这般和善的主子身边,也有人动了歪心思。
  凭澜沉下脸来,声音也不若刚才跟皇后说话时那么温和,反而带着薄薄的冷意。
  “这冰鉴,平日里都是谁负责的?”
  她话音落下,殿中陡然一静。
  赫连荣臻站在笼子里,看了一眼依旧手段雷霆的凭澜姑姑,又扭头去看李令姝。
  他知道,这一刻的李令姝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并非在忠勇伯府长大,又未曾经历宫中这一切的尔虞我诈,被身边看似忠诚的宫女背叛,滋味确实不好受。
  他想安慰她,可当着这么多人,却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变成鸟,能同她亲近,也能保护她规避风险,可当他想安慰她的时候,却又失去了一切机会。
  有得必有失。
  就连赫连荣臻自己,也不知道上苍为何这般造化弄人。
  堂下无人应声,凭澜姑姑的微冷的嗓音再度响起:“我再问一遍,冰鉴平日由谁负责?”
  苏果抖了抖,弯腰给李令姝行了大礼:“回禀娘娘,冰鉴是由四喜负责。”
  她话音刚落,四喜立即就磕了个头,语带哭腔:“娘娘明鉴,奴婢什么都不知。”
  苏果低着头,不再多言。
  反而是凭澜道:“那你说说看,冰鉴为何会有毒?”
  李令姝便看到四喜抖着小身子,应当依旧哭出来。
  “娘娘明鉴,姑姑名查,奴婢从坤和宫跟着娘娘来了南华殿,几个月来一直忠心耿耿,平日里只在前后殿当差,便是出宫也是少有的。”
  四喜虽是泪流满面,口齿却很清楚,把那股子委屈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此刻李令姝才发现,她的演技或许是几个人理最好的。
  胆小、委屈、懵懂,她都能表现得活灵活现,当日在司羽监被李令嫣训斥时,她也能演绎得不卑不亢,令李令姝以为她有所成长,这才越发重用她。
  倒是没想到,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更好当差的表象罢了。
  四喜低着头,自然看不出皇后娘娘的感叹,她继续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对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平日确实是奴婢在侍弄冰鉴,却也不是此此如此,若是得闲苏果姐姐也曾换过冰……”
  四喜话音落在这里,还有些意犹未尽:“再说这冰鉴便就摆放在厅中,人人都能瞧见,人人也都能动手。”
  李令姝突然叹了口气。
  四喜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多言。
  凭澜回身看她,只道:“你们三个起来吧,都在一旁看着,背叛娘娘是什么下场。”
  四喜一个头就磕下去:“娘娘明鉴,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
  凭澜淡淡开口:“你真不知?”
  四喜急忙道:“奴婢确实不知,这夏冰都是从冰室里送过来,奴婢不过是按规当差,这冰到底有没有问题,奴婢全无察觉。”
  她说到这里,凭澜也跟着叹了口气。
  “苏果未说是夏冰有毒,只说冰鉴不对,”凭澜姑姑垂眸看她,“你还太年轻,事发突然,你心中焦急,说错话也是难免的。”
  四喜突然闭了嘴,果然不再多言。
  凭澜道:“既然你一口咬定是夏冰有毒,那夏冰里是什么毒你可知?”
  四喜低着头爬服在地上,似乎没听到凭澜的话。
  凭澜也不管她,目光在三个宫女脸上扫过,最后又落到她身上:“你不说,我可以替你说。”
  “此毒名为相思子,应是蒸煮之后化为水状,少量滴落于夏冰之中,随着夏冰的寒气散出,短时间内毒性不强,吸入之人知会头疼心悸日夜难安,若是一月两月过去,中毒者便会病弱不治,最后气血不足衰弱而亡。”
  她没说一句,四喜便多抖一下。
  凭澜最后叹息一声:“只要日常在这冰山边坐立休息,无人可逃。”
  也就是说,挨着这冰山生活,时间长了,所有人都得死。
  四喜抖得更厉害了,李令姝离得不远不近,都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凭澜声音突然拔高:“你的好主子,未曾告诉你这毒你也会染吗?”
  她的声音如同催命符,摧垮了年轻的四喜。
  四喜哑着嗓子喊:“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过是个三等宫女,在主子跟前说不上话,在外面也要受人欺凌,凭什么她就能在娘娘身边伺候,我就得整日在后院洗衣?”
  她指着苏果,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凭澜垂眸看着她,道:“这不是主因,宫里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没有什么不同。”
  四喜低下头,声音异常嘶哑:“我就是嫉妒她,也怨恨娘娘一心向着她,信任她,我不甘心。姑姑说的什么主子,我一概不知情。”
  她这么一嚷嚷,倒是把旁边三个宫女吓了一跳。
  凭澜看她们听了四喜的话无所动摇,心里头宽慰,面上却还是冰冷如霜。
  “四喜啊,你还是不懂宫里面的规矩,你的好主子兴许也没跟你提过,这味相思子,就连太医院都没有药底,你作为一个三等宫女,又上哪里寻来?”
  四喜被凭澜冷冰冰噎了一句,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凭澜又说:“从你跟随娘娘至今,确实未曾多出南华殿,但入夏之后天气炎热,你偶尔也要出宫去取夏冰,尚宫局的冰室,有人同你接头吧?”
  四喜脸色微变:“姑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
  这会儿的她,看起来跟往常一样乖顺,刚才的癫狂和埋怨都消散开来,仿佛她还是旧日里那个羞涩贴心的四喜。
  她会笑嘻嘻跟李令姝说:“娘娘,神鸟病好了。”
  她也会跟李令姝保证:“奴婢是您的宫女,当然要跟着您啊。”
  这些话,李令姝都记在心里,一直未曾忘却。
  不过过了三个月,人怎么就变了?还是……她所表现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李令姝叹了口气,终于说了事发后的第一句话:“四喜,你说实话,本宫保你一命。”
  四喜浑身一颤,她偏着头,不敢去看李令姝的眼睛。
  李令姝对她很好,她犯了错,李令姝会教导她,便是惩罚了,也都是不痛不痒的小手段,从未真正伤过她。
  在南华殿的几个月,她其实挺高兴,也挺平和。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四喜眨眨眼睛,任由眼泪从眼睛中滚滚而落:“娘娘,奴婢没福,怕是伺候不了您了。”
  她说着,给李令姝磕了三个头,自此不再多言。
  李令姝看着她瘦小的身子,想到她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若是在现代还只是个初中生。
  时移世易,背景不同,人生轨迹便千差百错,令人唏嘘。
  李令姝起身,对凭澜道:“姑姑,后头的事,便交给你全权处置,本宫乏了,得去小憩一会儿。”
  凭澜看着她身影消失在珠帘后,低头对无声哭泣的四喜道:“四喜姑娘,跟我来吧。”
  四喜挣扎着,十分不肯走,凭澜根本就不管她这一套,直接叫了俩个强壮的黄门进来,一个捂嘴一个拽手,直接拖了出去。
  凭澜看她泪水涟涟,问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终于没有内鬼了!开启甜蜜模式!
  今天开始就日六啦~小腮红变回来已经安排上了~!
 
 
第65章 
  李令姝说要小憩,是真的有些疲惫。
  她回了寝殿里,让苏果给她更衣,便直接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就睡了过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睡梦中的她,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一个人在医院的病房里发呆。
  她没有亲人,只有医院的小护士过来跟她说说话,偶尔无聊就看电视,电视剧里的悲欢离合,都是别人的故事,似乎同她没什么干系。
  有一阵子,李令姝特别喜欢看宫斗剧。
  那会儿宫斗剧很火,里面的娘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观众们从服化道点评到演技,又从演技谈到台词和剧本,总之那一部剧,似乎人人都看过,人人都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
  李令姝也爱看,不过她就看了乐子,再多的东西她也品味不出来。
  对她来说,那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插曲,用来让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治疗阶段,用来让她熬过满身的痛苦和无奈。
  可她想不到,有一天她也成了剧里的人物。
  宫阙深深,天威浩荡,重檐之下,是皇朝的威仪和繁华。
  长信宫端庄素雅,好似一位淡妆浓抹的佳人,总是相宜的。
  繁花似锦,绿草如茵。
  李令姝在这里体会到了原来所都不曾有的新奇与趣味,过了一段不太一样的人生,可午夜梦回,辗转之时,她才发现,她依旧还是那个病了会哭,通了也只能自己忍受的孤单人。
  她没法跟那些人一样,做到心硬如铁。
  便是如今被一个并不算太过亲近的小宫女背叛,她心里也火烧火燎般难受,实在无法淡然处之。
  刚才那么多宫人在,她不能说太多话,可她心底里却想知道,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但她很清楚,是与不是,原因到底为何,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便是弄清楚一切,她也改变不了一切,这件事依旧会发生。
  李令姝微微睁开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声细嫩的“啾”。
  李令姝偏过头去,就看到小腮红站在她的枕头边,正歪着头看她。
  帐幔内昏昏暗暗,外面的天光照不进来,但她却觉得小腮红仿佛在发着浅黄色的光,让它脸颊上的那两坨更粉红。
  李令姝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腮红的下巴,在它的“小围脖”上轻轻揉了揉:“你怎么来了?”
  赫连荣臻看她心绪不稳,眉头微皱,就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很烦闷。
  他想跟她说以后这种事说不定还会发生,让她别太往心里去,也想说等他醒了,有他保护她,就没有人再敢在她身边动手。
  他有许多许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他却只能说:“娘娘,娘娘。”
  说了一会儿,赫连荣臻放弃了。
  他低头看了看李令姝,在她脸上蹭了蹭,张开尖细的喙,轻声哼唱起来。
  哼唱不需要咬字,只需要把曲调婉转发出音,就能很好听。
  李令姝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往常小腮红心情好的时候,是会唱两声,不过他唱的曲调她从未听过,应当是在司羽监学的折子戏,曲子很短,却也很好听。
  今日小腮红哼唱的,却是她分外熟悉的一首歌。
  小星星。
  李令姝有点音痴,不是很会唱歌,现代的流行歌曲她都唱不好,也就只会唱一些简单的儿歌,她怕小腮红学会,因此从未特地教过他。
  却没想到,她自己随便唱过那么几次,小腮红就学会了。
  李令姝温柔地看着他,安静听它哼唱。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象千万小眼睛。
  这本就是儿歌,让鸟儿唱出来,显得越发活泼可爱。
  赫连荣臻私下里练这歌好久了,今日终于拿出手,唱得分外认真。他显完整唱了一遍,看李令姝很喜欢听,眉目也舒展开来,便又很卖力地重新唱了一遍。
  等它这遍唱完,李令姝就说:“好了,我很喜欢,谢谢小腮红。”
  赫连荣臻就下意识邀功:“啾啾啾。”
  李令姝这才笑了。
  “小腮红最乖,小腮红最听话,小腮红是好宝宝。”
  赫连荣臻:“……”
  不知道为何,听着就是高兴!
  赫连荣臻陪着李令姝玩了一会儿,看她情绪稳定下来,才算放心。
  李令姝绝对不是个懦弱的人,她只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心里肯定很是不好受,但他知道,她很快就会缓过劲儿,不再纠结于此。
  果然如他所料。
  李令姝躺了一会儿,觉得心绪平复,便坐起身来。
  苏果守在殿外,听到李令姝的动静,立即道:“娘娘可要叫起?”
  李令姝说:“起吧。”
  苏果就轻手轻脚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
  “姑姑呢?”李令姝喝了口薄荷茶,漱了漱口,又吐在盆中。
  苏果小心翼翼看了看她,道:“娘娘,凭澜姑姑带着四喜去了慎刑司,说是要亲自审问她。”
  李令姝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果立即就道:“这会儿已经过了午膳,娘娘可是有些饿了?午膳都热着,现在就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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