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朕真的是个好人!好男人!
皇后娘娘娘:列为观察人物,按表现打分。
第79章
此时的慈宁宫中,太后正在做绣活儿。
她做这个十分漫不经心,想起来搭两针,想不起来就扔着,倒是不妨碍什么。
不过这几日她情绪不畅,做什么都没心思,便只得翻出这小绣绷打发时间。
赤珠匆匆进了花厅,见她坐在那皱眉凝神,心里一顿,形势却容不得她退缩。
太后道:“什么事?”
赤珠轻轻行至她身边,低声道:“娘娘,陛下醒了。”
太后手里的针,猛地刺进指腹中,豆大的血瞬间涌出,滑落到绣绷上的牡丹花蕊里。
“怎么可能?”太后问。
她声音还算镇定,脸色也一丝一毫都没变,可擦血都手却也在略微颤抖。
赤珠轻轻帮她擦去手上的血迹,道:“之前楚逢年急召太医,应该就是陛下突然醒来,需要太医配合医治。刚前面传来消息,道陛下今日突然从乾元宫而出,一路去了南华殿,在里面逗留大约一刻便出来,直接回了乾元殿。”
太后皱起眉头。
“他是真的醒了,还是楚逢年做的幌子?”
赤珠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却也强自镇定:“陛下确实醒了,许多宫人都看见他,还有人听到他说话。”
太后道:“之前王院正不是说,陷入昏迷的病人基本上醒不过来?”
“这臣就不知了,不如宣王大人过来?让他讲讲陛下的病症到底如何?”
太后摇了摇头,低头沉思起来。
“他能出来,就是告诉哀家,他一定能好,”太后缓缓道,“哀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多少知道他的性子,这一次他大难不死,以后……”
以后再也不会中计。
亏吃一次就足够,甚至差点就把命陪进去,他若再次踩入别人的坑中,那就太对不起宜妃对他的教导,对不起上书房那么多大儒先生。
之前那么多筹谋,那么多算计,全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太后一下子气急攻心,把手中的绣绷“嘭”地扔到地上,难得歇斯底里一回。
“之前我都安排得那么好,他为什么不同意?”太后道,“总说要等,总说要安排,他一个男人,还不如我一个女人果决!”
赤珠膝盖一软,瞬间跪倒在地。
“娘娘,这话咱们不能说,您消消气,消消气啊。”
太后沉沉喘着气,那声音又沉又重,好似正在煽火的风箱,呼啦、呼啦。
赤珠的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手心都是虚汗,冰冰凉凉的,整个人好似落入冬日的冰湖。
这些年,太后无论做什么,还不都是她经手,陛下还年轻,此番大难不死,以后定要反击。
他不会原谅太后,难道还能原谅她?
可她是太后身边的大姑姑,她就应当替太后办事,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所以,现在也唯有她努力哄劝太后娘娘。
太后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一击不中,以后就再无机会,”太后低声道,“当时陛下刚大婚,宫里戒备最低,我能成功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便是心中再想,都没有时机给我。”
先帝殡天时虽已病入膏肓,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糊涂一辈子的人,临了却是精明起来。
他留了很多后手,最起码四方大营的虎符肯定给了他们兄弟之一,她至今都没见过半枚,也不知康亲王和小皇帝跟四位振国将军到底有没有联系。
赤珠小声道:“娘娘,不如咱们收手吧,您……这么多年来,您一门心思都是……结果事到如今,却也还是得靠您自己,什么事都没靠上。”
太后垂下眼眸,自顾自说:“他肯定是有别的计较,外面的事哀家也不是都了解,他见的事情多,兴许更周全一些吧。”
赤珠跟了她二十多年,最是知道她的心思,现如今听她为对方开脱,便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无论以后如何,太后都一门心思信了他,现在太后跟陛下走成了死局,太后也不过就是气急时嘴上说两句,心里还是不忍埋怨。
女人啊,女人就是太心软。
太后话都说到这里,赤珠就无论如何不好再劝。
“娘娘,那咱们以后如何?”
太后目光一闪,道:“过阵子,族长们可是遥遥进京朝拜陛下,今岁总不好还在盛京,也得带着族长们领略一番大越风光。”
她话锋转变太快,赤珠冷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娘娘……不如算了吧。”她真心实意劝阻。
虽她也有私心,害怕娘娘一而再再而三触怒陛下,累及慈宁宫上上下下那么多宫人黄门,但这一句劝阻,却也有几分真心。
“娘娘,您到底养了陛下一场,没有生恩也有养恩,若非大不敬的罪过,陛下也无法动您分毫,”赤珠苦口婆心,“二殿下……二殿下早早去了,现在娘娘膝下的皇子,只剩康亲王和陛下,只要能同陛下缓和关系,说不得以后陛下也就此揭过。”
宫里一向都是勾心斗角。
赫连荣臻作为皇帝,若没有此等胸襟,又和谈平天下?
但太后却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赤珠啊,”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发现她浑身冰冷冷的,不由垂下眼眸,“时光飞逝,光阴如旧,你是不是忘了宜妃是怎么死的?”
赤珠浑身一震,终于颓败的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怕,事情还没到那一步,皇上还小呢。他是亲自主持过大朝,还是亲手批过折子?这么多年不都是哀家跟安亲王,还有那一群辅政大臣在主事?他想要对哀家动手,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赤珠眼睛一亮,抬头望向太后。
太后淡淡道:“没事,日子还长,哀家的耐心很好,一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下一次,哀家就再也不会妥协了。”
她语气淡淡的,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可叫赤珠听来,却异常的心惊胆战。
“娘娘……”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多大点事,瞧你吓的。他醒了就醒了,反正暂时也不能活蹦乱跳的,最起码也得养上半年才能好。”
赤珠微微松了口气:“是,娘娘所言甚是,都是臣胆子小,一下子就慌了。”
太后刚也不过是比较震惊,所以才会有些失态。太医都说陛下这般情况,照顾的好还有三五年光景,不好也就这一两年,醒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按照太后自己的计划,其实也没多着急,对方那么一劝她,她就缓下步调,准备先把前朝的事再疏通一二,然后再来打算。
赫连荣臻能“起死回生”,确实很令人惊讶。
太后看她安安静静起身,就道:“你啊,年纪越大越回去了,年轻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赤珠抿了抿嘴唇,也跟着叹气:“还不是这些年安稳日子过足了,胆子就缩回来,当年奴婢陪娘娘在东宫时,日子多难啊。”
所以那个时候为了太后,赤珠什么都敢做,什么都得做。
太后也被她引着回忆起年轻时候的那些事,看向赤珠的目光越发温和:“这么多年,还好有你陪着我,要不然,说不定我早就陪先帝去了。”
赤珠不由感动:“娘娘……”
两人就追忆起往昔来,等外面有宫人催赤珠,赤珠才擦干眼泪出了花厅。
到了院中吩咐差事的赤珠姑姑,哪里还有刚才半分柔弱。
若不在太后面前多提一提早年的事,以后万一她先落了马,难道还指望自己有九条命不成?
赤珠想:太后是不怕,便是陛下要让她死,也会让她体体面面的。
可是她呢?
她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当了姑姑又有什么不同,这一切还不都是靠着太后才有的,到时候陛下要动手,就不会再顾太后情面。
赤珠目光微冷。
谁还不会哭呢?
此时被她们惦记的皇帝陛下,刚刚回到乾元宫。
折腾这一圈,他是浑身酸痛,肌肉都有点抽搐。可当面跟李令姝说了话,又出了宫去,他的心情却是极好的。
楚逢年忙叫宫人给他按摩,自己在边上道:“陛下如此关心娘娘,娘娘能体会您的良苦用心。”
赫连荣臻点点头,慢条斯理喝参茶。
躺了这么久,他身体亏空得厉害,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日常用膳都非常讲究,就是得慢慢蕴养身体,努力把身体养回去。
楚逢年道:“看陛下如今精神倒是还算好,那臣便派人去通传康亲王,让王爷明日进宫看望陛下?”
赫连荣臻一碗温茶喝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也慢慢恢复了些许力气。
“嗯。”赫连荣臻道,“余海……”
楚逢年立即说:“陛下,余大人未经传召不得归京,其夫人倒是还在盛京。”
赫连荣臻想了想,眯起眼睛:“南华殿,太小了。”
楚逢年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臣便命人先去打扫坤和宫?陛下如今大好,娘娘自要搬回去的。”
赫连荣臻道:“后日,朕亲自去,看望,母后。”
将近五个月未见,他还挺“想念”自己这位养母的。
就在这时,方圆匆匆进了寝殿,一脸怪异地对楚逢年道:“师父,贤妃娘娘求见陛下。”
楚逢年:“……”
谁?
方圆道:“贤妃娘娘,就是冯首辅家的闺秀,过来给陛下请安了。”
楚逢年扭头看向赫连荣臻:“陛下……”
赫连荣臻还没来得及说话,高欢也匆匆而入。
“回禀陛下,端嫔娘娘、惠嫔娘娘求见。”
赫连荣臻听这么多娘娘娘娘的,顿时有些头晕。
而远在南华殿的皇后娘娘,也听说了皇帝陛下被妃子们堵门的事。
她问凭澜:“大家都去了,是不是本宫也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朕太难了,害怕,瑟瑟发抖。
第80章
这会儿乾元宫异常热闹。
赫连荣臻虽不想见这些莫名奇妙的妃子,可人家过来侍疾,他也不能全部拒之门外,若是闹起来,前朝是相当不好看的。
他便是再不耐烦,再不待见这些人,也不能不给朝廷重臣面子。
于是,赫连荣臻很果决:“请娘娘们去听涛阁略坐,奉上些时令的瓜果,好叫她们有点事情做。”
换句话说,别没事显得老来朕这闹事,老老实实在宫里最好。
楚逢年觉得现在的皇帝陛下比以前要通透许多,处事也更圆滑,听了这个吩咐,好悬没笑出声。
“是,臣明白。”
他低头吩咐方圆几句,让他去迎几位娘娘进宫,然后便对高欢说几句,让他往康亲王府送信。
赫连荣臻这边好不容易按摩完,浑身舒服许多,趁着宫人都退下,他便躺在那思考前朝的事。现在朝中大部分的老臣还是固执守旧,欺负他年轻懵懂,依旧维持着先帝在时的那一套,但凡有人想要变革,都被视为眼中钉,直接就被打压下去。
赫连荣臻头脑很清楚,便是他提出新政,前朝也不会有多少朝臣支持,若他一意孤行推行下去,最后也会不了了之,成了史书上的笑话。
但他却不能这么下去。
他很庆幸自己还年轻,他有无限的未来,他完全不用急于一时,可以徐徐而图之。
赫连荣臻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如今不过是天启四年,上一次开恩科还是他十四岁的时候,那会儿他即便日常上朝,也在朝堂上没说过几句话。
选出来的那一批进士虽是他的门生,实际并非他所用。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培养自己的人。
赫连荣臻长舒口气,今年的这一场恩科,他一定要主持开启。
就在赫连荣臻沉思时,楚逢年神色略有些怪异地进了寝殿,在御榻前停下:“陛下……”
赫连荣臻抬头看他。
楚逢年道:“陛下,皇后娘娘也来看望您了。”
赫连荣臻:“……”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竟然有些慌乱,下意识坐起身来,失声问:“你说谁?”
楚逢年就看他突然能自己坐卧,也很是吃惊,忙上前扶住他。
“啊,回禀陛下,兴许是得知其他几位娘娘都过来看望陛下,所以皇后娘娘也匆匆赶来,这会儿正在门口的荣华亭里候见。”
赫连荣臻刚才也是一股气顶着,才能自己坐回来,这会儿回过神,顿时觉得有些丢人。
他轻咳一声:“皇后娘娘过来看望朕,还不快请进?”
楚逢年努力忍着没笑,忙吩咐高欢出去迎皇后,自己则陪在赫连荣臻身边,很自觉地给他重新梳头。
赫连荣臻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问:“朕这样,还行吧?”
明明刚才才见过,这会儿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本来就大病刚愈满脸倦容,再加上行走不便浑身无力,便是个男人,赫连荣臻也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容仪。
这边准备差不多,李令姝也被请进乾元宫。
跟以前来的时候感觉不一样,这一次李令姝再踏入乾元宫,觉得这里面里里外外都是鲜活气。
虽还是有些药味,却并不浓,那种略有些熟悉的龙涎香蔓延在大殿中,压住了药味的苦涩。
往常暗淡无光的多宝阁、盆栽、芭蕉叶,甚至就连半开着的雕花隔窗,都透着一层秀美的柔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