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贵为公主的她,怎么喜欢这种感觉。
“或许在遇见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美丽,尊贵,宠爱,我样样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可遇见你之后......才知道能有你也不错。”白凝扶了扶头上的发冠,低眉敛目,神情哀伤,道:“可你...既不成全,也不怜惜,还将我害得如此下场。”
她的怨愤那么强烈,一抹愤恨之色沉进眼底,她凝视着从容缓和温文尔雅的司一,又是一记冷笑:“你至少要给我一样东西作为补偿不是么?”
第22章 凄凄
郑国皇宫内戒备森严,把守宫门巡视皇宫的人至少有一半是非人非鬼的纸缚灵。
叶小鱼扮成宫女的样子,随着领事姑姑穿过了好几道宫门,直奔腹地。
领事姑姑端着姿态,细手拎着丝绢收放在腹前,拔高了嗓音给身后的宫女讲道:“太后不喜欢宫女靠近,你们都要记清楚,没事,绝对不能往太后的云起宫走。”
“是。”众宫女包括叶小鱼纷纷点头应道。
“还有,皇上喜欢吃甜,你们每人身上都必须带上两颗司膳派发出来的香荷珍珠糖。”
“是。”
领事姑姑站在那里说了一百条宫中规矩,最后遣散大家,各司其职。
叶小鱼长得秀雅乖巧,自然深得姑姑喜欢:“叶小鱼,你去伺候皇上沐浴。”
叶小鱼点了点头,便同另外六位宫女一起去了皇上的宫中。
郑国的皇上三岁多四岁不足,白白嫩嫩的像个小团子。
在他的宫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小木马,小木车,还有民间小朋友玩的陀螺,竹蜻蜓,这会儿玩得满头大汗,还不肯罢休。
其他宫女又劝不住,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苦大仇深地等着他消停。
叶小鱼蹲下来,随手玩着脚边的小陀螺,不一会儿,小皇上就跑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叶小鱼。
他到底还是个娃娃,天真可爱,声音更是软软地:“姐姐,你也会玩陀螺啊?”
“是啊。”叶小鱼确实会玩。
这种玩意,她和小皇帝差不多大的时候,有很多人陪她一起玩的。
“你能教教朕吗?”
“能啊,不过皇上要答应我,先去沐浴更衣。”叶小鱼温柔地笑着。
她的笑容像蜜糖,无论男女老少都架不住这种干净温柔的笑容。
小皇上很乖,叶小鱼哄着他进了汤池,其她宫女纷纷上前准备,叶小鱼就站角落里听候差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云起宫
叶小鱼抱着一束刚刚从园子里采来的牡丹,匆匆走来,这时,门外还跪着五个俊美神似司一的男子。
叶小鱼知道,这只是白凝所炼的纸缚灵。
她正要往前走时,忽然听到司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只要你不再滥杀无辜,挑起两国纷争,我可以保你继续在郑国太后的位置上度过一生。”
白凝冷笑一声:“太后?”
她可不屑什么太后之位。
“贵为公主的我,会乐意做一个没有人疼爱的太后?我才十九岁啊!”白凝踩着地上的纸人,听着那凄惨的尖叫,又笑了起来:“除非你留下来陪我。”
司一神情淡淡地看着白凝,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能为她留下来?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司一不耐烦地回答。
“我也没有时间开玩笑的。”白凝掩唇笑起来,头上的金冠流苏也叮叮摇晃。
“既然如此,我只能昭告郑国百姓……你薨逝的消息。”司一身后的寒玉蟒突然变大,立起来有足足两个司一那么高。
白凝看着司一和他身后的白蟒,掩在唇边的手缓缓落下,嗔了一句:“你可真是无情。”
说着,她抬起手,放在樱红的嘴里咬破,鲜血滴滴零落,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鲜血美人,无比妖艳,加上她一袭庄重典雅的玄色长袍,此刻带着血,就好像沉沦为魔,嗜血好杀。
地上的纸人沾了血,缓缓从地面飘起来,就像无数鲜红的花瓣悬浮,绝美而血腥。
白凝慢慢地将淌血的手放下来,血珠从指尖掉下时,没有直接跌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与缓缓升起的无数纸人层层浸染。
她徐徐说着:“五年前,我们在梨国宫中初次见面,那时候我在树上摘石榴,你在树下端端地望着。”
在她决定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之时,脑中竟然会浮现过往的事。
那是五年前,梨国皇宫
彼时白凝才十四岁,深受宠爱,她爬到后花园的石榴树上摘石榴,正巧路过的司一仰头望着。
她蹲在树叉上,冲着树下白衣玉冠的十八岁司一盈盈一笑,顺手丢了一只石榴下去:“赏你一只。”
她只是赏他一只石榴,又怎会知道,他想起一个小女孩,曾经蹲在高高的墙头上冲着他砸过一只石榴呢?
记忆重叠之后,从此看着白凝,便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
后来,司一常常到宫里站在那颗石榴树下观望,不知是想吃石榴还是想赏花,亦或者是睹物思故人。
白凝那时已与他相熟,她总是围在他的身侧说起她宫里头的趣事,可又怕他那样身份的人不喜欢听,便故意谈起诗词歌赋,治国之道。
她自信地以为司一是喜欢自己的,毕竟她是九州第一美人,尊贵的梨国公主。
从此,一魔万丈。
白凝记着司一的喜好,特地从宫里移了一株石榴树种在芜居,隔三差五就会出宫替他打理。
那时候,梨国的皇上白清岐也以为白凝能和司一成就一段良缘,自是明里暗地允许他们来往。
偏偏,司一没有那个兴趣。
诸国使臣纷纷来书求娶白凝,她的命运无怪乎两种,和亲以及嫁给喜欢的人。
可她喜欢的人也只有司一人。
白凝曾经红着脸问司一:“我已经十六了,可以嫁人了。你到底要何时才能娶我?”
司一平平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自是温润如玉:“我从未说过要娶公主。”
他可知,那样的话有多伤她的心。
她却没有因为这样的婉拒而死心。
她不想远嫁他国,也不想成为后宫三千之中的一个。
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只想嫁给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那天,白凝喝了很多酒,她来到芜居,在司一的面前褪去衣袍,求与他春风一度。
那种行为,确实不像一个公主能干出来的事。
司一将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又将滑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她系好,轻叹一声:“贵为公主的你,不该如此行事。”
他拒绝她了,拒绝的那么温柔。
白凝想着,是不是她造反成为天书预言里的五世女皇,司一就会臣服于自己。
她储备了整整五个月,于第二年的三月逼宫造反。
结果,她败了。
她站在城楼上,凄凄地说着:“可否为我改命?”
天命师可以改命。
只要他愿意,她就是梨国的女皇。
司一和他的白蟒站在不远处,面对濒临绝望的白凝,还是有些心软。
“白凝,你没有帝王之命。”
“也就是说,你宁愿看着我死,也不会帮我是不是?”白凝苦笑,看着城下的士兵,他们高高举起的长矛,若这样跳下去,肯定死得很惨。
偏偏,她又不怕死。
她纵身跳下去的时候,司一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回。
她没有在那样惨烈的败绩中死去,却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废了灵力,就连她师承的天蝶宫也被她的父皇抄了。
拉她回来的司一似乎成了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她最疼最疼的地方。
偏生,她也不是那种甘于失败的人。
白凝将掌心的那只情蝶种进他的胸口,歇斯底里地说着:“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往事就像一把刀子,一片一片地剐着骨。
回忆停止
白凝冷笑:“我做了这么多,你都不曾高看我一眼。”
甚至觉得嘲讽,她自视甚高,结果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她的手垂下,鲜血还在流淌。
“有时想一想,还真是可笑至极。”白凝似是醒悟一般,将心中的刺也慢慢拔下。
浮在空中的红色血纸人发出更尖锐的哭声,笑声,如同修罗殿的十八种惨烈极刑折磨着罪恶的灵魂。
看着这满空的血纸人,司一轻皱着眉头。
这两年,白凝不仅恢复了灵力,还将白纸缚灵术改成血纸缚灵术。
她当真不把自己当一个尊贵的公主,太后。
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个魔。
“修习这等邪术,只会消福损命。”司一叹息。
“这种时候才来心疼我,已经晚了。”白凝挥了挥还在淌血的手,血水四散,血纸人更是澎湃激昂,像是千军万马整装待发。
血纸人从半空中落在地上,化作一个个红衣赤目的男子,披头散发,手握利剑。
她的伎俩可不止是这云起宫的几千血纸人,还有宫里宫外的无数杀人抽灵的夜兵,它们似乎闻到了白凝的血腥异常兴奋,开始在宫里宫外大肆屠杀。
这场压抑太久的挣扎,终是爆发了。
这一个月,白凝不理朝政不是她病了,是她知道司一来到郑国要取她性命,她把自己关在云起宫,研究这等损命的邪术,不为别的,就是想着成败一举,她要斗倒天命师,杀回梨国,拿回她丢失的一切。
快乐,宠爱,悲伤,还有绝望。
她也不是那种没了爱情非死不可的女子,她不过是觉得自己失了算计,败了一局,心中难受而已。
她一生败过两次,造反败了,好不容易喜欢的人,也败了。
这一次,她选择孤注一掷。
“你且看着,我是如何将郑国万万子民变成纸缚灵,将梨国欺我负我的人全部杀光!”白凝大笑,后退在血衣男子身后。
诡异的剑光错落而至。
寒玉蟒与这些血人相搏,司一追着被血纸人护送离开的白凝而去。
像她这样祸国殃民的女子,确实不可再留着。
两年前他放过她,也是念着那一颗石榴的情谊,虽然她不是她,但她像极了她。
他对那个小姑娘有过亏欠,所以觉得救下白凝,如同救下那个他救不了的小姑娘。
可事实证明,不是就是不是,救下来的,也只是另一个人,另一种命。
白凝由一个血纸人抱起飞出高墙,跳过屋檐,云里来,雾里去,甚快。
叶小鱼手里的花掉在了地上,此时宫中已经乱作一团,她想着小皇帝还在沐浴,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纸缚灵作乱。
司一从大殿出来,轻如飞燕地从叶小鱼的面前闪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叶小鱼从衣袖里拿出一半张蝴蝶形状的镂空银面具,轻轻地罩在了脸上,恰好遮挡着两只眼睛极左边半张精致的脸。
她的面具,她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明天周五会V,3章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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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红邪
“把剑拿起来!”肖知鱼指着七岁的女童大喝。
女童根本拿不起剑,小小的掌心浸满了血,可依旧捡起它,因为不捡起来就会被打,被骂,被饿。
“舅母,你杀了我吧。”女童声音破碎地哭着对肖知鱼说。
肖知鱼将手里的皮鞭狠狠地甩下来,劈在了女童的肩膀上,脆薄的衣服裂开一道口子,随着皮鞭的抽离,破开的衣中带出一串血珠挥散在空气里,像鲜红的梅花零落在地上。
血腥且美丽。
女童终于经不住那一鞭子,直接跪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后来,她醒来便在狗群里,四肢被利牙嘶咬,她握着剑横竖劈砍。
“你看,你也怕死。”肖知鱼站在望风台上,看着狗群里血淋淋的女孩,冷笑。
她怕死。
她不是可塑之材,无法引灵入体,也不是练武的料子。
这样一个废物,却要几千人为她而死,她凭什么?
后来……
肖知鱼看着跪在殿中,瑟瑟发抖,双目血红的怪异女孩,在她身后,是百十具尸体,肢体零碎,似是被极其凶惨的手法肢,解,杀害,鲜血滚烫,似是冒着热气。
肖知鱼说“也不是舅母狠心要把你弄成一个怪物,是你自己不争气,非要让我这么做。”
她拈着一枚极细的针,一步一步走向女孩:“虽说肮脏丑恶了点,但却没有让我失望。”
细针在肖知鱼的指尖落下,插进了女孩子的后颈窝。
女孩子口中喷出一口血,猩红的双眼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她连痛觉都没有了。
“腥风血雨祭红邪,就是你。”肖知鱼说。
——
叶小鱼突然想起往事。
关于她,关于肉中的刺。
她柔弱沉静的另一面,可能是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亦如九州暗夜里的那句:腥风血雨祭红邪!
丑恶且血腥的她,在这张纯洁的面具下挣扎。
叶小鱼反手盖在后颈窝,指尖慢慢地揉着那枚针,将之从肉中拔了出来。
顿时,掩藏在面具下的双眼赤红一片,像是汪汪血水在眼眶中翻腾。
周身血雾弥漫,灵力汇集。
她幽幽走过,五个俊美的纸缚灵挡在她面前。她抬手就将面前的纸缚灵以无法辨别的手法分裂破碎,肢体碎作七八块掉在地上,又慢慢化作碎纸片。
其他几个纸缚灵见状,纷纷后退,叶小鱼没有去追,而是往她要去的方向离开。
叶小鱼所经之地,皆是一堆碎纸,还有那恐怖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