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为小女孩不会回答的时候，对方仰头看向了半空，似天真又似憧憬地说：“等我长大就有家了。”
李院长听得一愣，这话是哪个意思呢？她原本还想再问，但这时候有护工跑来说客人马上就到，她只能跟着离开。
等李院长一走，小女孩微微叹了口气，脚下轻轻一点，木制的秋千跟着荡了起来。
这次的结果和以前一样，来人一眼相中小女孩，却在之后的接触中认为她有自闭症，转而空手回去了。
李院长虽然可惜但也很无奈，对方想要的是讨喜的小孩，小女孩的性格确实不合适。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去了半年，这期间院里陆陆续续有人来又有人走，这天有警察和护工一起，带了一个年龄颇大的男孩过来。
“这是？”李院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男孩被送来福利院，通常没人要的多半是女孩，而男孩要么身体不好很小就被父母舍弃，要么是偷偷生下来不能养的，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极为少见。
王警官将一直低着头的男孩往前推了推，说：“他家里没人了，亲戚朋友也没人愿意当监护人，只能送来这里。”说着他把一叠资料递给了李院长。
李院长大致翻了翻，眉头跟着皱了起来，这孩子的背景太复杂，也难怪亲戚都不想管。
王警官见状，立马对男孩告诫说：“你在这里要好好表现，千万别跟你父亲一样，争取当个有出息的人。”说着他看向李院长，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李院长让护工把男孩先带走，随后直截了当地对王警官说：“这么一个孩子，我很担心他把院里的孩子带坏了。”
王警官无奈的耸了耸肩，不无叹息地说：“也不能全怪他，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妈，跟着他父亲没少吃苦，现在变成这样也是可惜得很，要是我们再放弃，那就真没人管了。”
李院长想想也是，这样的孩子流落到社会上，早晚也要出事情。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警官就走了，而李院长放心不下，决定多盯着那个孩子。
…………
“人呢？”李院长半路遇见护工，见她工只有一个人，不由担心起院里的孩子，不等对方回话她就立刻跑向了孩子们住的后院。
只是等她到了地方一看，孩子们照旧玩闹嬉戏，完全没有受到打扰。她四下看了看，却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
“刚才的那个哥哥呢？”她问孩子们。
立刻有孩子朝旁边指了指说：“在那里。”
李院长立刻跑了过去，等她转过拐角一看，登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正前方是一个洗手池，高了一个身量的男孩弯着腰站在那里，而他对面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此刻小女孩正拿着一块毛巾在给他擦脸，确切地说是在搓脸。虽然六岁的孩子力量有限，但那副仿佛不搓下一层皮不罢休的架势，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肉疼。
“丑死了！”小女孩稚气的话里带着一丝嫌弃。
听到这话，李院长心里不由地一惊，她虽然只是看到男孩的一个侧脸，但对方额头上确实有个不小的疤痕，通常这样的孩子大多心思敏感，听不得别人冒犯的话，小女孩童言无忌的话很可能让对方记恨在心。
果不其然，男孩一听这话立刻冷了一张脸，身上平白散发出了一阵冷意，饶是李院长一个大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但小女孩却仿若未觉，只是皱了皱眉将毛巾往他手里一塞，说了句“自己擦”，然后就站在了一旁。
令人意外的是，男孩不怒反笑，他将毛巾再次塞到小女孩手里，又把脸往前凑了凑，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说：“我看不见，也擦不干净，你帮我。”
小女孩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接过来了毛巾，手上却是比刚刚还要用力，但男孩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几分。
第234章 70年代小孤女
“放学后你别走！”
一年（1）班的教室里, 一个长得胖胖的小女孩双手叉着腰，圆圆的脸上一副趾高气扬。她怒视着面前这个叫舒灵的小女孩，恨不得上前挠花她的那张脸。她妈妈总是说，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专会勾搭男人，她以前还不信，今天亲眼见到后才不得不信。
这时候旁边的一个小男生似乎看不过去，开口说道：“圆圆你想干嘛，你要是欺负她，我就不和你玩了！”
王圆圆一听这话，更是恨上了舒灵，要不是因为她, 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就只会对自己好，而不是第一天上课就把她冷落一边, 只顾着和别人说话。
想到这，她回头对着小男生说：“要我不欺负她也行, 你以后不能再跟她一起玩。”
小男生明显不情愿, 他一点都不喜欢霸道又粗鲁的王圆圆，可他妈妈千叮万嘱一定要和对方做好朋友, 他也没办法。他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小女孩, 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等他们都离开后，舒灵把桌上和地上散落的书还有文具收拾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中午休息的时候，小男生趁着王圆圆不在, 偷偷对舒灵说，他刚刚的话不是出自本心，希望还能和她做朋友，但为了避免麻烦，最好瞒着王圆圆。
他还告诉舒灵，王圆圆的爸爸妈妈都是学校的教职工，让她最好不要得罪她，不然会吃苦头。
舒灵还没开口，王圆圆的身影就出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小男生一看立刻跑回自己的座位装着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可惜王圆圆眼尖，还是看到了刚刚的一幕，她恨恨地瞪了舒灵一眼，用口型说了句“你等着”。
转眼到了放学，王圆圆把舒灵堵在了半路，其他人看了也都当做没看见，就连刚刚那个小男生陈浩，也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王圆圆非常生气，她并不认为是陈浩出尔反尔，只当是舒灵捣的鬼。
舒灵用足尖踢着脚下的小石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脸上也没有半点惧意。
王圆圆见了十分不爽，就要伸手去推，谁知脚下一个踉跄，对方的人没推到，自己反而倒在了地上，恰好摔了一个狗啃泥。
“哇——”震天的哭声一下响起，旁边围观的人立刻做鸟兽散，就怕等下怪到自己头上。
舒灵见没了挡路的人，就准备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飞快地从远处跑来，见倒在地上的王圆圆，想也没想就要去打舒灵。
“没人要的小杂种，竟敢欺负我女儿！”
女人圆桶一样的身体往那一拦，舒灵躲也没地方躲，眼看着就要被她粗壮的胳膊打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女人的手将要打上来时，舒灵倏地往地上一蹲，女人立刻失了重心，直接朝着前面的王圆圆压了过去。
“哎哟哟——”地上立刻响起两道惨叫声。
舒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眼，随即越过旁边的陈浩，往福利院走去。
事情当然不算完，可王圆圆的父母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能打得过体型数倍于她的大人呢，更何况事情的起因还是他们自己的女儿，于是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舒灵很快被整个班级给孤立了。
换做别的小孩，恐怕真要受不了那样的气氛，可对舒灵而言却完全无所谓。
与此同时，原本非常排斥学校的某人，却主动和院长申请，回到了学校上课。
…………
这天舒灵正在教室里埋头写作业，不料一阵香风扑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开口道：“喂，舒灵，你和五年级的程玹钰很熟吗？”
舒灵皱了皱鼻子，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看着像是高年级的。
“你是？”
“把这交给他，他知道的。”女生说这话时脸红红的，她把手上的信封往舒灵的课桌里一塞，立刻跑开了。
舒灵拿出信封捏了捏，心里一下明白过来，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应该是一封情书！
她嘴角微微一弯，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
不远处的陈浩看了，愈发觉得移不开眼，心里暗忖着，要是舒灵和王圆圆换一下就好了。
舒灵没有等放学，直接去了五年级所在的教室，等她到了地方一看，意外地发现刚刚的女生就在那个班上。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她心里暗暗嘀咕，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
“怎么了？”一道男声突然从背后传来，下一刻高出她两个头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舒灵见他脸上一头汗，不由地皱了眉说：“你不会又去打架了？”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她这么想也不是没道理。
“就这么信不过我？”玹钰挑了下眉，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信封说，“给我的？”
舒灵微微一愣，刚要开口说清楚，谁知这时候上课铃响起，她只能匆忙往回跑。
“情书？”玹钰笑意盈盈地走回教室，本就生的好看的眉眼又多了几分柔和，若不是额角那道疤痕略显狰狞，恐怕他收到的就不止几封情书了。
瞅着老师到来前的空当，他打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虽然略有些奇怪，但最近学校里刮起一股写情书的风气，他也就没多想。
只是等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后，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捱到下课铃响，他立刻将信纸撕得粉碎丢进了垃圾桶，要不是怕有人碎碎念，他大概会直接把信丢回主人头上去，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想什么歪七八糟的！
班上有不少人都收过或给过情书，见了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就是很好奇写信的会是谁。一些原本起了心思还没行动的，多半就此消了念头。
而刚刚的女生又羞又恼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暗暗恨上了舒灵，她是让她偷偷交给他，而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刚刚对方直接将信甩回给她，那她还有脸见人吗？
…………
舒灵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就见到了等候已久的玹钰。
“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玹钰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问，算了，回去给我写封情书，我就既往不咎。”
舒灵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立刻摇了摇头说：“没写过，不会。”
“那我教你。”玹钰并不打算放过她，转念间已经有了主意。
舒灵不置可否，想了想说：“我申请跳级了。”
“呃……好！”玹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此完全赞同，一天到晚装小学生，简直要他老命。
舒灵笑了笑说：“我下学期先跳三年级，完了再申请跳两次，这样就可以少上四年了。”
玹钰一听立刻懊恼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就可以离她更近一点了。
两人回到福利院以后，玹钰等着舒灵写完作业，就拿了一张纸递给她。
舒灵下意识接了过来，等她仔细一看，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还真是情书，但她没想过对方也有这么肉麻兮兮的一天。
“你是要让我抄一遍吗？”她晃了晃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亏得她能认出来。
玹钰撇了撇嘴说：“怎么可能，你可以模仿。”
舒灵一听差点吐血，抄一遍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让她模仿，她还真下不了笔。
“不然的话，我每天写一封，你每天抄一遍也行。”玹钰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看上去完全不准备妥协。
舒灵觉得他真有可能做得出，为免每天受折磨，她不得不妥协了。
“你先走开，不要看。”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写的。
玹钰也怕弄巧成拙，就没有多做坚持，把地方留给她一人。
舒灵冥思苦想，好不容易搜肠刮肚把自己所能想到的都写在了纸上，但数一数却只有几行字，离对方一页大纸的要求还远得很。
“这也太为难人了！”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没干过这事，现在只恨当初没有多看一些情情爱爱的诗歌，好歹也能拼凑几句，但现在临时抱佛脚是肯定不行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想出一首古人的情诗，稍作修改就滥竽充数当完成了任务。
等她绷着脸将纸往玹钰怀里一塞，立刻跑了开来，真是太丢人了！
玹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不经意地弯了起来。哪怕对方只是当做任务敷衍他，他也觉得很开心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这是什么？玹钰顿时有些头疼。
第235章 70年代小孤女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一转眼又是两年过去，舒灵已经八岁，而玹钰也十二了，两人一起上了初一，还是同班同学。
十二岁的少年个子已经老高，直逼成年男子的身高，舒灵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吃激素长大的。
由于这两年循规蹈矩，大家对玹钰的印象也大大改观，原本的问题儿童现在也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少年，要不是学校不让早恋，恐怕一堆女生追在后头跑了。
舒灵因为跳了几级, 在班上年龄最小，通常也没人欺负她, 加上有玹钰在一旁罩着，她只需要维持乖宝宝的形象就可以。
不过也不是没有麻烦, 像有些女同学就非常不喜欢她, 觉得她霸占了玹钰的所有空间和时间，令她们完全没有机会接近。好在大家年龄小, 对方也只当他们都是福利院的才感情好, 也没有后来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小手段。
而感情是种很奇怪的东西，舒灵也不清楚自己是被潜移默化了，还是那一次的生死关头让她心中触动，她决定放下以往的芥蒂, 让时间来见证一切。
如果按她的计划，她会一路上完大学，那时候她正好成年，可以决定自己的将来。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料想的一帆风顺，变故很快就来了。
…………
柳县是个不大的小县城，总人口也就十来万，比起市区和省城，这里的经济条件要差许多，福利院的条件自然也很有限。
李院长一直都希望院里的孩子都能被好心人收养，那样的话他们就能感受家庭的温暖，过上正常孩子一样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