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整体比较大,分了前后院,后面有个很大的院子,冬天可以有足够的阳光,夏天也很清凉。
舒灵把床上用品换了夏天的用具,然后就没事做了。
玹钰见了,建议道:“要是不怕热,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舒灵立刻拿出两顶草帽说,“拿伞太不方便,就带这个吧!”
玹钰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后诧异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我手艺不错吧?”舒灵上次见一个老艺人在街上卖帽子,看他编得非常精致,就在一旁学了学,正好手上有种草非常软滑,就用它来编了两顶。
玹钰往头上一戴,走到院子里感受了一下,肯定地说:“的确不错,既能遮阳,又很凉快。”
舒灵不管他是真心话还奉承她,很受用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玹钰出了门。
…………
不同于外头的烈日阳光,眼前的这处屋子显得非常阴暗潮湿,墙角处有绿色的苔藓从墙根往上蔓延,白色的石灰墙从里而外透出了一片片青灰,仿佛时光在这里变成了腐朽。
“这里能住人吗?”舒灵不禁怀疑,就算是正常人恐怕也受不了这样的潮湿,何况还是病人。
这里位于城中村,不同于后来被大拆大建,现在这儿还是有很多本地人居住,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屋子不会这么破败,光从外表上看,就好像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屋子。
玹钰示意她进去再说,然后就拉着人往里走。
舒灵抱着怪屋探险的心进去,等到了里面一看,差点以为到了另一处房屋。
阳光从天井透进来,把刚刚的腐朽一扫而空,里面布置得很简单,也很干净,屋角的树荫下,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并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
舒灵看了眼玹钰,见他点头,就往那人走了过去。
绕过轮椅后,一个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女人的气色非常不好,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的头发像老人一样灰白,面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如果是平常看到,谁也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妇人。
然而实际上,她不过才三十五岁,本该是年华正好的时候。
“徐慧。”玹钰冲她叫了一句。
女人似乎瑟缩了一下,片刻后似乎想起什么,立刻抬头看向了玹钰。在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光华,但稍纵即逝,下一刻她又低下头变回了原先麻木的模样。
“她这样有多久了?”舒灵抬头看向玹钰,见他若有所思,不由再次看向了女人。
女人的手上带着一串木质的手串,看起来有些年头,上面的珠子已经失了光泽,露出了木色的本质,唯一的亮点是中间抱在一起的两个小葫芦。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玹钰盯着那串手珠,和记忆中的某个事物联系到了一起。
片刻后,他拉着舒灵离开了这里。
舒灵虽然不解,但还是由着他去了。等两人回到住处后,玹钰才将事情经过仔细跟她讲了一遍。
“她在精神病院住了八年,那些年过得不人不鬼,梁家人已经当她死了,我就索性买通了护工,给她吃了假死药,然后又让人把她‘尸体’偷了出来,就安置在刚刚那个地方。”玹钰说着笑了起来,“上次梁瑾瑞突然离开,就是因为她的‘死亡’,据说他把所有殡仪馆翻了一遍,可惜这些年的不闻不问,早让他忘记了对方的容貌,随随便便一具无名尸体就把他骗过去了。”
“那她是真的有病,还是?”舒灵刚刚不敢贸然给那女人把脉,单看神情的话,那女人确实有些不正常,但有时候又像是清醒着的。
玹钰嘲讽地笑了笑,说:“有没有病已经不重要,就算一开始没有,待了这么些年,精神上总归会出问题。”
他看向舒灵,问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问题,“如果当初小狐狸没有闯进寺院,你觉得和尚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舒灵愣愣地看着他,脑海里不禁闪过那个有着干净笑容的小和尚,如果没有她的闯入,和尚应该还是和尚吧,“他会修成正果?”
玹钰听了这话,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片刻后他收了笑说:“你太看得起他了,他会疯的。”说到这他就没有继续下去,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
舒灵不想看他这么消极,立刻掰过他的脸说:“现实是,如果并不成立,你要再想东想西,我会认为你对现在的境况很不满意,是这样吗?”
“没有!”玹钰立刻否认,见舒灵笑嘻嘻地看着他,当即反应了过来,“好了,我不多想,我们去吃晚饭?”
“好啊!”舒灵欣然同意。
…………
梁家和徐家是娃娃亲,徐慧大了梁瑾瑞六岁多,这看起来有些不合常理。
玹钰原本并没有多想,在看到那个手串后,他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徐慧原本的结亲对象,并不是梁瑾瑞。
说起来,徐家在很久以前也曾显赫一时,但徐家只有一个独女,等到徐家老爷子过世后,徐家就开始慢慢走下坡路,在徐慧出事的时候,她的家人都已经不在,剩下的亲戚也都靠不住,以致于她只能在那处牢笼里等死。
舒灵听玹钰说了他的猜测后,就把原本程父交给她的一个盒子拿了出来。
“是不是这个?”舒灵就觉得那手串眼熟,果不其然,盒子里有一个木雕的小挂件,上面也是一对抱团的葫芦儿。
玹钰眉头一皱,说:“他怎么给你了?”
“不能吗?”舒灵拿到盒子后并没有仔细看过,本来是想等恰当的时候再交给玹钰,现在看了看,里面还有一对耳珰,是银制的,样式比较古朴,看着有些年份了。
玹钰拿着挂件翻了翻,笑得有些勉强:“知道我额头上的疤怎么来的吗?”
舒灵一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她还没听他讲过这件事,顾忌到他的颜面,她也没好意思问,这会听他主动提起,不由好奇地问道:“难道就因为它?”
“确切地说,我是遭了池鱼之殃。”玹钰将挂件丢回小盒子,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那时候他们因为上面的几个字吵了起来,大打出手之下,也就没顾及我这个襁褓里的婴儿。”
舒灵拿起挂件看了看,上面的葫芦两侧果然有字,一边是程父的一个“昀”字,而另一边则是一个“慧”字。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定情信物嘛!
舒灵又翻了翻,在盒子的最底下,居然还塞着一封薄薄的书信。
“你看一下。”她把信递给玹钰,对方却示意她直接打开。
舒灵三两下拆了信,但还没看内容,就被上头几个字给惊到了:“这居然是休书……”
玹钰伸手接过看了看,冷笑了一声说:“果不其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舒灵虽然还没看,但也猜到了信的内容,等玹钰拿给她看之后,更是被上面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惊到了。
什么今非昔比跟不上对方的步伐,直接说变了心要另娶不就完了,非要给自己安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好像就会变得多高尚一样。
她看向玹钰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玹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当然是,以百倍还之!”如果没有这封信,他还可以当是梁瑾瑞母子从中作梗,现在的话,他完全不用手软了。
想了想,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舒灵,“你怎么想?”
舒灵当然没有意见,虽然这件事不是直接发生在他们身上,但玹钰也是受害者,而且梁瑾瑞并不打算放过他,与其被动还击,还不如釜底抽薪。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觉得这样很好。”
玹钰笑笑,片刻间已经有了成算。
…………
不久之后,梁瑾瑞让人送来了帖子,邀请玹钰他们参加他和李香兰的订婚宴。
舒灵事先没料到那两人会这么快重归就好,好在有现成的礼服,他们在街上买了一份礼物,就按着帖子上的时间赴了宴。
不同于江家的那次订婚宴,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舒灵他们两个陌生面孔出现,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先生,您的请帖。”服务生拦下两人,看似礼貌的问询,实际带了一点点不耐烦。
也确实有人会在这种场合浑水摸鱼,只不过前面过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被拦下过。
玹钰不动声色地将请帖给了服务生,对方看过之后立刻变了脸色,态度那叫一个恭敬。
“有些没意思。”舒灵看着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兴不起一丝兴趣。
玹钰凑到她耳边说:“等下就有好戏看了,先吃点东西吧。”说着就让舒灵待在原地,自己去拿食物。
舒灵扫了一圈都没看到一个熟面孔,想来李香兰并没有邀请任何人。她正准备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一会,迎面就看见了李香兰。
李香兰今天非常地光彩夺目,水红色的长裙配着华丽丽的钻石项链,一看就是今天的主角。
“咦,只有你一个人来吗?”李香兰惊讶地问了一句,再看舒灵身上毫无点缀的模样,嘴角不由往上扬了扬。
舒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他去帮我拿吃的了。”说话间玹钰拿了一盘子食物过来。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玹钰说着拿叉子取了一块小点心,直接喂进了舒灵口中。
“唔。”舒灵点点头,等食物下肚后,满口称赞说,“的确很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正中的味道了。”
玹钰听了,也拿起尝了一块,想了想说:“应该不难,回去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一样的味道。”
舒灵好笑地看着他,点点头说好。
旁边的李香兰见自己被无视,又不想看两人一副碍眼的模样,随即说了声“你们请自便”,就迤迤然地走了。
舒灵见没了人打扰,就和玹钰坐到一旁专心享用美食,用玹钰的话说,现在不吃等下就没的吃了。
片刻之后,音乐声响起,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来了一番开场白,然后就是今天的两位主角出场。
片刻后,李香兰挽着梁瑾瑞的手臂从大厅的另一端走向人群,而舒灵眼尖的发现,这么一会功夫,李香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变成了一席朱红色的旗袍,而梁瑾瑞则是稳重的黑西装加白衬衫。
“难道是……”舒灵看了眼自己身上玫红色的小礼服,看来是她不小心撞了准新娘的色了。
就在众人把注意力聚集在那对准新人身上时,玹钰拿手帕擦了擦嘴,随后提醒舒灵说:“等下好戏要开始了!”
那边主持人正热情洋溢地说着祝福的话语,来宾们也不时地给予响应,看起来非常的和谐。
又是一段祝词讲完后,主持人把两位准新人请到了台上,准备让两人交换订婚戒指。
“……现在请两位新人互相交换婚戒,以示对彼此的爱情忠贞不渝!”
说话间,旁边的伴郎伴娘各自递上了婚戒,在主持人的妙语连珠中,先是由准新郎将婚戒戴在了准新娘的手上,而后就是准新娘重复同样的动作。
只不过,当李香兰拿出本该给男方的婚戒时,当下就变了脸色。
主持人不知其中蹊跷,还故意插科打诨了几句,只不过半天过去,准新娘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大家不由地好奇起来。
“怎么了?”梁瑾瑞凑上前问了一句,下一刻却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台下的众人不由地面面相觑,而主持人也有些尴尬地拼命朝两人打眼色。
梁瑾瑞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随即拿过李香兰的手,将那一枚戒指往自己的中指上戴。
李香兰面色有些麻木,但并没有反抗。
只是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枚戒指戴到一半,竟是卡在了指节处!
第265章 70年代小孤女
婚戒不合适?
这种事情大家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
梁瑾瑞一向无往不利, 从来就只有他算计别人的,现在的情况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这让他大为愤怒,但又不好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发作,眼看着骑虎难下,他狠了狠心,将戒指擦着皮肉用力套了进去。
围观的宾客不由地吁了口气,虽然眼神里都是八卦,但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送上了一声声祝福。
主持人也连忙进行到下一个环节,大厅里继续着欢声笑语。
底下梁瑾瑞的父亲梁斌全程面不改色,他淡定从容地招呼着宾客, 就仿佛刚刚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是他旁边的夫人蔡小红就有些兜不住脸色,看向李香兰的眼神犹如刀子一样, 看来是把她迁怒了。
一场意外化于无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中途李香兰去了一趟洗手间, 就在那个时候, 意外发生了。
“有、有鬼啊——”
尖叫声传入大厅,立刻有人闻声赶去, 但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飘然而去。
“那、那不是……”有人捂住嘴说不话来, 而和她一样认出那个背影的还有其他人。
其中有胆大的已经开始给大家解释起来,说刚刚那个背影像极了徐家那位已经过世的少夫人。
这个时候刚刚尖叫的女人也在一旁连声附和,说她在洗手台的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就是那位少夫人的模样。
在场的有不少都是梁家的旧识, 他们都是见过那位少夫人的,甚至于参加过他们的结婚宴,想到刚刚交换戒指时诡异的一幕,大家面面相觑之余,不由地各自抖了抖,明明是三伏的天,居然背上有了一阵阵凉意。
事情传到梁家人耳中时,梁斌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梁斌从不信什么鬼神,自然就把症结归到了人上面,他借口喝多了,先行离了席,然后就吩咐属下把宴会厅里里外外核查了一遍。
可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