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老爷子看来，有些事情已经涉及到了原则和底线的问题，这不是不得已就能模糊过去的。
杨小禾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母亲又是极亲近娘家的人，对她多有疏忽，她也确实很努力，一路学习优异，考上大学跳出了农门。
小学升初中那年，杨家决定让杨小禾辍学，回家放牛种田。
杨小禾哀求无用，察觉到进入青春期的表哥对他有兴趣，向彭大河许诺，只要他想办法让她上学，她毕业就嫁给他。
做为姑姑的掌心宝，自家的金疙瘩，彭大河在家里闹两天，就闹出了杨小禾的学费，杨小禾得以顺利上学。
杨小禾想得很好，先同彭大河委与虚蛇，等到毕业后，她就跑得远远的。
让她嫁给彭大河，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在杨小禾心里，彭大河就是个被宠坏的了废物，九岁上还坐在亲妈身上要喂饭，要喝奶的人，实在是让她恶心。
但和彭大河这样的无赖周旋，杨小禾不吃亏是不可能的，刚进初中，她还能借口自己太小，装傻，但等到她发育后，事情就渐渐不可挽回了。
委身于彭大河，有学上，不委身，就是立马辍学嫁给彭大河，或者由家里做主嫁给某个老男人。
杨小禾选择了前者。
她流掉第一个孩子，是在高一的暑假，之后杨小禾出乎所有人意料，考上了大学。
大学生是很有份量的一个身份，杨彭两家既忧心杨小禾翅膀硬了他们握不住，又舍不得这份荣誉。
最后彭家还是决定阻止杨小禾，要知道当时彭大河已经在坐牢，杨小禾可不能丢了，虽然大学没去上，但好歹是考上大学的人。
杨母很快被说服，但杨小禾肯定说服不了，就在他们商量着怎么把杨小禾关起来的时候，杨小禾领着镇府的领导上门来了。
领导上门做工作，杨彭两家的人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凑钱供杨小禾上大学。
之后大学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杨小禾流了第二个孩子。
之后毕业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嫁了顾越鸿，分配到了县中学，跟赵文生再度重逢成为同事。
“彭大河坐牢是杨小禾设计的。”老爷子说着摇了摇头，杨小禾心计手段都有，就是没用在正道上。
林父林母听得是一言难尽，林母忍不住问了一句，“怀渝那侄子，听说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怎么就看中了杨小禾？”
说起顾越鸿跟杨小禾，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顾越鸿小时候确实在乡下呆过一段时间，在乡下小学借读过，跟杨小禾也算认识。
杨小禾小时候很苦，天不亮就割猪草捡柴禾，活干得差不多了，才能去上学。
顾越鸿对她有点印象，后来真正留下记忆，是他们几个男孩子比较皮，放学的路上看到路边有别人拴着吃草的水牛，就拿泥块去砸。
没料想水牛被激怒，挣脱了拴绳冲他们冲了过去，三个臭小子被牛追着跑，好在牛不是发疯发狂，跑的速度不算快。
是杨小禾指挥他们往岔路跑，等牛直冲远后，把牛扯住制服，救下三个皮小子。
不过几人并没有因此关系好起来，杨小禾家里穷，自己也邋遢自卑，虽然成绩好，但跟其他同学都有些格格不入。
顾越鸿倒是想谢她，但送过一回吃的表示谢意后，就没再出现杨小禾的面前，因为他从杨小禾身上染了虱子。
直到杨小禾大二，顾越鸿跟杨小禾在省城遇到，这时杨小禾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认出对方后，顾越鸿抱着照顾对方一二的态度，在杨小禾主动的情况下，恢复了通信联系。
面对面还有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是隔着信件联系，通过书信，杨小禾构建的是明理温婉又蕙质兰心的女性形象。
顾越鸿的工作环境单纯，杨小禾除了出身一般，别的方面都掩饰得完美无缺，善良又柔弱，哪怕季主任强烈反对，顾越鸿还是娶了杨小禾。
说起季主任，顾越鸿会娶杨小禾，未必没有季主任的原因在，当妈的过于强势易怒，对孩子的影响短时间看不出来，长远一看就知道了。
杨小禾表现出来的性格，跟季主任是两个极端。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顾越鸿每年在家的时间极少，又因为季主任向来强势，杨小禾又温柔层弱，顾越鸿心里一直对杨小禾有亏欠，对她非常维护。
哪怕杨小禾毫无原则地贴补娘家，甚至贴补彭大河，顾越鸿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直到东窗事发。
“那个彭大河在怀渝那里做事，杨小禾大概是心虚，一门心思想把彭大河弄回乡下去，结果……”结果被彭大河识破，最终狗咬狗一嘴毛，过往的事情都被抖落了出来。
说到这里，老爷子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林父林母听得面面相觑，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头会有这么多的故事，林秀香没离婚前，林父林母去赵家，在家属院里也见过杨小禾。
说实话，杨小禾是真看不出来，会是那么多故事，有那么多心计的人。
“看着温温柔柔的，怎么……”林母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心里复杂的感慨，最终只能无言以对。
老爷子摇了摇头，“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秀香也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的故事，才知道这里头居然那么多的曲折，可能还不止，毕竟老爷子只是旁观者。
只不过，林秀香皱了皱眉头，彭大河不是从学校离开后，被人给打残了吗？后来又怎么会到顾怀渝那里去做事呢？
……
省城那边，顾怀渝看着瘦了不少，脸色憔悴的顾越鸿，倒了杯热茶给他。
“你是何苦。”人确实是顾怀渝弄到省城来的，但把事情弄清楚后，顾怀渝就私下里知会了顾越鸿，本意是让他私下里同杨小禾摊牌。
结果顾越鸿搞了场大的，居然把杨小禾跟彭大河约到一起，把所有的一切都撕开了说。
杨小禾跟彭大河是两败俱伤，但顾越鸿也同样伤筋动骨。
“被人当傻子糊弄了那么多年，巴掌不打狠一点，我怕自己没有办法面对，会下意识地替她找借口。”顾越鸿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另外也是因为顾越鸿不想再听杨小禾的任何借口和狡辩，不想给自己半点心软的机会，也不想给杨小禾任何可能的希望。
顾怀渝拍了拍顾越鸿的肩膀，无声用力。
事情比老爷子知道的还不堪，杨小禾为了让自己免受打扰安心读书，不惜坑害无辜的人，引诱彭大河犯罪，最终将彭大河送进监狱。
嫁给顾越鸿后，虽然借着顾家的门弟威慑住了杨彭两家，但彭大河始终是个威胁。
杨小禾试图谋杀过彭大河，故意灌醉彭大河后，骗他走正在修路的河堤回家，导致彭大河落水，但彭大河命大，没有溺死，落水没多久就被夜里打渔的人救了起来。
但也因此落下了肺病，身体不如之前健壮。
彭大河其实早对杨小禾有所怀疑，只不过不太敢相信自己“柔弱”的表妹会那么歹毒而已，再就是舍不得杨小禾能给他的好处。
之后还有各种小事故不提。
彭大河在学校偷窃，也是因为杨小禾无意间漏话，勾起贪念，最后被抓。
离开学校后，也是杨小禾找的人打他，直接打断腿，目的就是为了让彭大河绝了往省城去的想法。
本来她已经成功了的，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个顾怀渝，算盘彻底落空。
唯一让顾越鸿感到欣慰的是，杨小禾在跟他结婚后，虽然还跟彭大河有纠缠，但都是彭大河在金钱上的勒索，以及林秀禾暗地里使手段回应。
现在顾越鸿多少可以安慰自己，至少杨小禾没有背叛他们的婚姻。
“我在你这里呆一段时间，不想回去听我妈唠叨。”顾越鸿靠在沙发上，眉头一直就没有松开过。
顾怀渝把备用钥匙丢给顾越鸿，“随你住多久，多帮我照看照看老爷子。”
顾越鸿坐起来，这才看到茶几上摆着的机票，他挑眉头看向顾怀渝，“你又要走？”
把机票收进包里，顾怀渝点头，本来他是没打算回来的，顾越鸿这里临时出了这事，他才赶回来。
没想到晚了一步，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顾越鸿就干脆利落地把婚给离了。
现在事情结束，他也该离开了。
第63章
顾怀渝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机场遇到林秀香，看到林秀香脸上的表情，明显她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他。
“好久不见。”这一次确确实实是偶遇，但心情已经截然不同，顾怀渝轻声向林秀香打了声招呼。
林秀香看着瘦了一大圈的顾怀渝，动了动嘴唇，正欲说话，广播里就传来她所乘坐的航班催促登机的播报。
“时间来不及了，林总。”身边的助理也跟着催了林秀香一声，然后拉着两人的行李大步往登机口走。
对不起，你要照顾好自己……林秀香看了眼顾怀渝，心里的话在心尖舌口转了一圈，最终林秀香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往登机口走去。
顾怀渝低笑一声，似嘲似怜，转身前去候机。
林秀香这次是去沪市参加一个行业交流会，酒店是主办方提前安排的，林秀香才到酒店一会儿，楼建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香香姨。”林秀香刚接起电话，就听到话筒里传来妞妞甜蜜的声音。
虽然已经答应楼建新以结婚为目的相处了解，但毕竟不是结婚，妞妞依然还是喊林秀香姨。
不过林秀香知道，楼母私底下教过妞妞改口喊妈妈，但妞妞刚喊，林秀香还没说什么，楼建新就先训斥了她，没让改口。
楼母教孩子的目的林秀香很清楚，但林秀香却选择了装傻。
先软着声音同妞妞腻歪了一阵，保证会早点回去，会给她带礼物后，电话才交给了楼建新。
“沪市的天气怎么样？听说总下雨，出门记得带雨伞。”楼建新。
“天有些阴，我会记得的。”林秀香。
“……”
“妞妞吃饭你盯着些，她有些挑食，不吃胡萝卜对眼睛不好。”林秀香。
“我会盯着她的。”楼建新。
“……”
“一个人在外头照顾好自己。”
“好。”
和妞妞通电话，林秀香能腻歪半个多小时，但跟楼建新说话，往往两三分钟就能说完。
所以每次电话联系的时候，楼建新从来都是让妞妞跟林秀香说话，最后才接过电话叮嘱几句。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林秀香这样告诉自己。
会议结束后，林秀香带着助手跑遍了沪市的大小服装批发市场和布料市场，收获满满后才准备回家。
离开的前一天，自然是分头买礼物，林秀香难得不带助理独自一人，有空闲在陌生的街头闲晃。
连轴转了大半年，林秀香清楚地知道自己逃避什么，如果她孑然一身，或许还有任性的权利，但她并不是。
人们总以为重生便能为所欲为，所有一切遵从自己的心意，即便重生，你也只是沧海一粟，凡人一个，永远不是神。
经历知道的越多，顾虑反而会变得越多。
这跟人年纪长了成熟了，反而会变得胆小，是一个道理。
冲动和热血，永远是在年轻，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
林秀香也没想到，不过在机场同顾怀渝碰了一面，好不容易被工作填满的心脏一下子会变得那么空荡。
去商场的路上，林秀香被一小片水洼拦住去路，沪市下了几天雨，今天天虽然晴了，但旧生活区的路上，会有大大小小未干的水坑。
看着水面倒映着的自己，林秀香沉默了好久，良久后，林秀香才大步跨过去，“真矫情。”
林秀香要买的东西很多，除了给家里人的，给妞妞的礼物，还有给楼父楼母的礼物，都需要多用心。
回程的时间过得格外地快，过了出站口，林秀香没想到会看到妞妞和楼建新，还有楼母。
“今天周末。”等林秀香把妞妞接过来，楼建新顺手接过助理手中林秀香的行李。
难怪，林秀香亲了妞妞两口，转头看向助理，“忙了这么多天，今天直接回去休息吧，你通知一下厂里，会议推到明天早上再开。”
“好的，林总。”能够休假，助理脸上表情也很愉悦。
目送年轻的男助理离开，楼母目光这才落到林秀香身上，笑首问林秀香，“小林怎么找了个男助理呀？”
虽然楼母是笑着问的，但话里的意思有些奇怪，似乎在责怪林秀香不应该找个男性助理。
“赵奇是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力很强。”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急缺钱，赵奇不会跑到她这样一个私营小厂里工作。
楼母点了点头脑，良久没说话，上了车，楼建新去放行李的时候，楼母才又道，“小林啊，你别觉得阿姨管得宽，我是觉得啊，你一个女同志，身边跟着的人，还是找女同志比较好。”
林秀香扭头看她，楼母继续笑着道，“这妇女能顶半边天，女同志的工作能力也很强，有不足的地方，你可以慢慢培养嘛。”
说罢，楼母看着林秀香，等林秀香的回答。
“阿姨说得有道理，我会仔细考虑的。”林秀香并不愿意同楼母起争议，微笑着道。
楼母果然满意起来，不再提这件事，等楼建新上车，楼母便说起妞妞的事情来，车里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楼建新一家来接，饭肯定是要去楼家吃的，林秀香原本以为到楼家不过吃顿家常便饭而已，到了才知道，并不是。
楼家来了不少亲戚，林秀香抱着妞妞，跟在林母身后，一边听林母介绍，一边喊人。
主要是楼建新父亲那边的亲戚，还都是近亲，被人围坐在沙发中间，林秀香觉得非常尴尬，好在怀里还有个妞妞。
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问题，能答的林秀香就答，不能答的通通微笑带过。
“哇，这件衣服好漂亮！”正说着话，楼建新的十七岁的堂妹突然从房间里拿了条裙子出来，高兴地在身上比划。
“堂嫂，这件衣服好漂亮，可以送给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