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道林秀香已经有对象，说不定都快要结婚了，挖人墙角的行为十分可耻，但这一年来，顾怀渝过的什么日子，皮望春都看在了眼里。
忍不住就想要替顾怀渝说话，就算墙角挖不动，至少也要让林秀香知道。
他可不像顾怀渝，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什么也不懂，一心只想着不让林秀香为难，不让林秀香伤心，把难受全憋在心里。
哪怕让林秀香内疚都好，至少顾怀渝受的那些傻罪，因为这些许内疚，能稍微值得一些。
林秀香心情沉重，莫名有点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她微微笑了笑，“是吗。”
“是啊，当年老爷子病重想落叶归根，老顾就把事业重心移了回去，好不容易把摊子铺开，生意走上正轨，一年前又仓促转移回京城，本来生意兴隆的美发部差点转卖他人……”皮望春开了这个头，就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平。
顾怀渝是年纪小，但他一路走来并没有别人想的那般容易，他手里的东西，也是他白手起家一手拼来，与顾家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他是老爷子老来得子，母亲为爱奋不顾身生下他后，又为爱奋不顾身离开了他们父子，从小顶着无数异样的目光长大。
还没有成年，顾家的家业就已经被上面的异母哥哥悉数收入囊中，顾怀渝手中所得，只有顾家产业的几十分之一而已，非常得少，根本不够创业。
因为这事，老爷子跟前边几个儿子很有一些龌龊，这些年都不愿意见那几位。
老爷子倒是替顾怀渝争取到了顾家在京城的房产，但这是顾怀渝爷爷当年拼了一辈子才置办下的，后来也是各种曲折，好不容易才回到顾家手里的，顾怀渝没动。
大概是顾家人特有的基因吧，顾怀渝上初中就开始把赚钱当爱好，边嫌钱边学习的情况下，还能跳级，别人高中还没毕业他就已经大学毕业，钱也没少赚。
要不是老爷子早些年突然病了一场，顾怀渝现在的身家说不定早就远超他几个哥哥的总和了。
“美发部？”林秀香皱眉看向皮望春。
皮望春以为林秀香联想到了自己新租到的门面，“就是你租下门面旁边那个，你租的门面也是顾怀渝的。”
为了把这个门面送到林秀香手里，还不引起林秀香的怀疑，顾怀渝和他可没少费心思。
顾怀渝这辈子，除了在赚钱这事上没经历过多少坎坷，不管是童年家庭，还是成年后的感情遭遇，都极难，皮望春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羡慕顾怀渝，还是嫉妒顾怀渝。
门面也是顾怀渝的，林秀香愣在那里，难怪那么巧，难怪租金合理的得奇怪，几乎是压着那一线门面的最低价了，“还有什么事，你一并跟我说了吧。”
“……”林秀香远没有想像中的好糊弄，皮望春被她看破，也不再隐瞒，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说了个遍。
林秀香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本私下里，顾怀渝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而她一点也不知情。
不管是在林大姨两次入院的事情上，还是服装厂前期发展的事情上，顾怀渝都偷偷出手帮过她，在她师傅查出脂肪肝后不久，顾怀渝还替她师傅找过专家再次会诊。
甚至林秀香还在灯泡厂工作时，一次出长差，林父生病，也是顾怀渝送去医院，一直照顾到林父出院，这事顾怀渝和林父林母一直瞒着她，怕她担心。
这样的事，大大小小，很多很多……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识好歹的。”林秀香喝过不少咖啡，唯独今天的这一杯，最苦最涩。
把话说完，皮望春心里畅快了许多，他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顾怀渝自己该的。”
谁叫顾怀渝做好事不留名的，怪天怪地也只能怪他自己。
林秀香被逗笑，她看皮望春那么替顾怀渝打报不平，还以为他会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谴责她呢，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答案。
气氛轻松了一些，皮望春也笑起来，心里这才涌起一阵后悔，“跟你说这些，只是我做为朋友，替他打抱不平而已，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跟楼建新已经分开了。”林秀香突然开口道。
“啊？哈？”皮望春目瞪口呆，看着林秀香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分开？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就在皮望春双眼渐渐满是惊喜时，林秀香却又道，“虽然我跟楼建新已经分开，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顾怀渝。”
第72章
“是因为之前老顾相亲那事？这事我可以替他解释，你真的误会他了，他……”皮望春是真心希望这俩能好。
顾怀渝过的什么日子，他都看在眼里，多年的老朋友了，是真的心疼，现在看林秀香，也不是完全对顾怀渝无意的样子。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好好在一起不成吗？
林秀香表情微涩地摇了摇头，“不用解释了，我知道的。”
有些误会，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保况林秀香也早从顾老爷子那里知道事情的始末。
甚至于刚刚从皮望春口中得知的，也已经足够林秀香弄明白顾怀渝当时行为的原因和动机了。
越是知道，林秀香内心越是因为自己当初的逃避，而觉得愧疚难堪。
顾怀渝做了那么多，而她却因为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而选择了逃避，当了逃兵。
当时，顾怀渝应该被她伤透了心。
所以现在，她又有什么理由，让顾怀渝当先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再回到她身边来呢？
感情的事，林秀香不想再提，能在京城这个陌生的城市遇到朋友，怎么着也算是件开心的事。
不聊顾怀渝，也可以聊聊各自的近况，聊聊杨来娣母女几个。
皮望春帮过杨来娣后，跟杨来娣几乎没有联系，反倒是跟杨来娣的二女儿杨爱兰见过几面。
小姑娘随了母亲心灵手巧，每隔半年会去省城替他和顾怀渝量一次尺寸，然后过不了多久，杨来娣自手裁制的西服，便到寄到他们手上。
别说，手艺是真的好，比京城好些价格死贵的大牌要合身舒适得多。
“爱兰不上学还是有些可惜了。”皮望春叹了口气，杨爱兰年岁不大，正是上中学的年纪，但已经选择了放弃学业，跟着杨来娣学裁缝。
皮望春知道杨爱兰放弃学业的时候，曾提过资助她念书，但被杨爱兰拒绝了。
事实上，林秀香知道这事的时候，也特意去找了杨来娣，不过这事杨来娣也没法做主，杨爱兰主意很正，说不念就不念，还自己把书都烧掉了。
小孩子认死理，强按牛头不吃草，就算真把她逼回学校，她不认真学也是白搭。
“好在现在时代跟以前不同，以后爱兰还想学，也还有机会。”林秀香也觉得可惜。
只不过杨家几个女儿的性子，都是沉默又固执的，还都随了杨来娣，不愿意欠别人太多人情。
杨来娣知恩图报手艺好，在缝纫店受看中，林秀香厂里最缺人的时候，杨来娣白天上班，晚上去给林秀香帮忙，林秀香给她结工钱她还不要。
其实缝纫店给杨来娣的工资不算高，林秀香曾提过让杨来娣去她那里上班。
但因为缝纫店的老板以前在杨来娣没离婚前，经常给杨来娣一点小活干，让她能时不时挣点钱养家，所以现在哪怕钱少一些，杨来娣也没肯走。
但即便是这时候的普通人中的高工资，也很难供起四个孩子的上学生活花销。
除了缝纫店的工资，杨来娣下班后还熬夜接活，但还是支撑得十分艰难，孩子们看在眼里，自然就急在了心上。
老大知意和老二爱兰是抢着要辍学的，理由都有，知意说自己是老二，爱兰说自己学习不好，更喜欢踩缝纫机，甚至底下两个也跟着闹……
但最后，还是爱兰做出了牺牲，知意再念几年，等考上大学就能免学费包分配，而爱兰的学习也确实不如知意好。
……
聊着聊着，林秀香就发现，皮望春有点拖延时间的意思，她挑了挑眉没有戳破，在咖啡厅里坐了半下午后，见时间实在不早了，才提出离开。
目送林秀香离开后，皮望春冲回公司，“顾怀渝呢，联系上了吗？”
“没，一直没联系得上，电话没人接。”前台被吼了一嗓子，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有些委屈。
她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可是没人接，她也没有办法。
皮望春叹了口气，安抚了小前台两句，心道，难道这两人真的是有缘无份？
得知林秀香去送东西没有遇见顾怀渝，林父林父互相间，也忍不住生出了如皮望春一样的感慨。
有些事，做一次大家心知肚明装糊涂，再做什么就有些过了，林父林母只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安安心心地听林秀香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联系到顾怀渝，已经是晚上十点后的事了，皮望春劈头就问顾怀渝这一天都干嘛去了，为什么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刚从医院回来，公司出什么事了？”顾怀渝明显是才到家的样子，一边说着话似乎还在放手头的东西。
皮望春愣了愣，“医院，你不是回去处理点工作上的事，怎么处理到医院去了。
自然是听说了楼建新辜负林秀香的事，冲回来替林秀香讨回公道的。
不过这就没必要跟皮望春细说了，顾怀渝随便敷衍过去，就问皮望春找他有什么事。
听到林秀香去公司找他后，顾怀渝还不信，跟皮望春再三确认后，顾怀渝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飞快拿起进门随手放下的车钥匙和外套。
“我马上赶回去。”顾怀渝说完后，啪地就把电话挂断了，根本就没有林秀香京城具体住处地址的话，皮望春完全没有机会说。
皮望春，“……”
其实白天林秀香走的时候，皮望春就问了她在哪里落脚，林秀香说的是不确定，看景点距离，随时就换了。
顾怀渝出门前先前下属打了个电话，让赶紧订回京城的机票，然后自己匆匆出门，往机场赶。
省城这边往返京城的班机，顾怀渝都清楚，知道自己现在再归心似箭，赶过去也是要等近四个小时，才有飞机起飞。
车开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快要出城了，顾怀渝方向盘一转，掉头去了医院。
楼建新现在还在医院里，独自打着吊针。
“你跟秀香分开了？”顾怀渝目光紧盯着楼建新。
顾怀渝回来揍楼建新是因为他听说托儿所出的事，那种时候楼建新居然把林秀香给抛下了。
楼建新扭头回望向顾怀渝，低头轻嗤笑出声，笑完了他撑着站起来，凝眉看向顾怀渝，“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质问我？”
两人刚打完一架，不管从年龄还是身体素质上来讲，楼建新都吃亏很多。
再加上他心有愧疚，抱着一种让顾怀渝打一顿，就当是替林秀香出气的想法，楼建新身上的伤比顾怀渝的重不少。
打完架后，在医院处理伤口时，两人其实还深谈过一场。
顾怀渝忍着心酸疼痛，各种警告了楼建新，要楼建新对林秀香好，不能再犯像托儿所时的错误。
楼建新一点也没跟顾怀渝说他早已经跟林秀香分开的事，顾怀渝所有的警告他照单全收，全部应承，态度极好。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楼建新并不乐见顾怀渝同林秀香在一起。
尤其他做不到，由自己去做那个中间人，告诉顾怀渝说，我跟林秀香已经分手了，你赶紧去追吧，以后林秀香就交给你保护了。
他没有顾怀渝那么傻！
年轻人才会有这么傻气的想法，自以为是的奉献，而成年人只计较得失。
能得到林秀香，是他命好，现在得不到，他也不想让顾怀渝得到。
看着顾怀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楼建新笑了，“分了又怎么样，你这种毛头小子，秀香看不上你的，你配不上她，你知道？”
“……”顾怀渝觉得自己下手还是轻了，恨不得冲上去再给楼建新补上一拳头，“配不配得上，不由你说了算。”
确定林秀香和楼建新是真的分手，顾怀渝心底难掩雀跃，他甚至想原地蹦几下，好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但他没有，这是在楼建新面前，他必须得比楼建新更加地稳重。
“白天给你的警告收回，因为你用不上了。”顾怀渝盯着楼建新说完，然后转身，飞快地往外走。
楼建新看着顾怀渝头也不回的背影，知道自己彻底地输了，从那次顾怀渝毫不犹豫地去接林秀香回省城来时，楼建新其实就有一种自己会输的预感。
但他总想着搏一把，他利用自己的女儿，抓住林秀香矛盾迟疑的心理，他是赢了，但他只是短暂地赢了一下。
虽然明知道现在输了，但楼建新还是忍不住自欺欺人地想，如果当初林秀香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一颗心交给他，他或许也会全心全意地把她放在心上。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感情不重要，但当他真的付出感情后，他才发现，他希望得到同样的回报和付出。
去机场的路上，顾怀渝心情极好，好到恨不得飞起来，然后他真的飞了一下，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小车祸，不失忆
第73章
顾怀渝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睁眼就是一大片白，脑子里空白了几秒，想起自己是干什么去的，焦急着想起身，结果立马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轻微脑震荡，想干什么都缓一缓，现在老实点歇着吧。”顾越鸿守在病床边呢，听到动静看了一眼，悠悠地道。
顾怀渝想说些什么，但头晕还头疼，最终他只指着顾越鸿，无力地倒在病床上，缓了好久以后，才虚弱地说，“送我去机场。”
都这样了还想着去机场，顾越鸿瞅了顾怀渝一眼，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把被子掖严实，只当自己没听清，“你说想休息，行，休息吧。”
顾怀渝，“……”
他只是有点虚弱，不是病入膏肓，顾越鸿这混蛋，居然给他装糊涂，还有没有点长辈尊卑了！
顾怀渝懒得跟顾越鸿说，自己躺床上休息了一会，就准备缓缓地起身，他慢一点，总不会再吐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