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黄馨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承，认，我的确把手伸进课桌里了！”
“你们看，她自己都承认了。我就说，以她的英语水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成了试卷。有的人就是下作，为了考好不择手段！说不定，她当初就是作弊才考入的龙泉中学。”徐老师满脸得意，看着黄馨漫的眼神有着明显的鄙夷。
双眼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黄馨漫从课桌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课桌上。
“不过，我不是去拿电子词典，而是去拿这个！”
一片粉色的卫生巾躺在课桌上，它的出现让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起来。对于十多岁的女生来说，当众拿出卫生巾需要多大的勇气？
大家都知道徐老师故意针对黄馨漫，可没有想到她居然极端到了这种地步。
污蔑黄馨漫不说，还恶意撕了她的试卷！
“呵，我早就知道你提前想好了借口。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你打算请假去上厕所？黄馨漫，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如果不是作弊，你怎么可能考得上龙泉一中。”
徐老师每说一个字，黄馨漫的肩膀就向下垂一点，直到最后，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我会证明，我真的没有作弊！”扔下这句话，黄馨漫冲出了教室。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云星月心里咯噔一下，她连超级图书馆都没有退出，紧跟着追了出去。
黄馨漫的情绪不对劲，她恐怕要做傻事！
不仅是云星月，高三十一班的其他同学也吓了一跳，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好的预感。必须得快点追上黄馨漫才行，不然真的会出大事的。
“你们要造反吗？给我回来！”徐老师看着学生们接二连三跑出教室，气得大声吼了起来。
教学楼顶楼的平台上，黄馨漫站在最边缘的位置，展开双臂。
她真的好累！
“漫漫，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你在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给爸爸妈妈争气。”
“黄馨漫，你给我站起来！”
“你还狡辩！你分明就是作弊！”
各种声音同时在她的脑海响起，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下一秒钟仿佛就会炸裂开来。
可偏偏，这会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第一时间追上来的云星月看到这个笑容，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黄馨漫，我们都相信你没有作弊。你过来好不好？我有句话想要跟你说。”
不远处，胖乎乎的江蕾红了双眼，紧紧地握住宋姝的手，她想要开口，却怕刺激到黄馨漫。
紧随其后的邢鹿鸣和聂思远深吸一口气，他们心里都清楚，黄馨漫是被逼到绝路上来了，不然她不会这么冲动。
“我们都相信你，黄馨漫！”高三十一班的同学们紧张地看着摇摇欲坠的黄馨漫。
“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样的话，黄馨漫笑出了眼泪，她回头望着对面的同学们，整个人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没用，没用的……没有人相信，没有人。”
闻讯跑来的范老师喘着粗气，他心疼地看着对面的黄馨漫。
“孩子，我是范老师。你看着我！”
黄馨漫的视野渐渐有了焦距，她朝范老师鞠了一躬。
“谢谢你，范老师。我可能没有办法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范老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小步，“傻孩子，你是老师见过最正直善良的学生，还记得我们一起畅想过的未来吗？现在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不！”黄馨漫摇了摇头，“太难了，范老师，太难了！”
教学楼顶的动静早已经引起了全校的轰动，大家听说高三十一班有同学要跳楼，连忙从教室里跑了出来。他们望着站在天台边缘的女生，相互打听着缘由。
“那个人好像是黄馨漫，你应该知道吧？从二班转到十一班的那位，听说被徐老师冤枉作弊，打算跳楼明志。”
“她怎么可能会作弊？”
“小声一点，徐老师针对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二班和十一班的同学都清楚。”
“她不会真的要跳下来吧？这么高，会死人的！”
“谭主任跑上去了，他刚才说了，这件事谁要是敢散播出去就直接开除学籍！你们快别拍照了！”
“我现在好紧张，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啊啊啊！是谁在刺激她，她好像马上就要跳下来了……”
下面围观事态发展的学生们吓得脸色都白了，天台上的黄馨漫摇摇欲坠。
教学楼楼顶，谭主任和徐老师的到来，引起了黄馨漫强烈的反应；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她，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徐老师，我真的没有作弊！是不是只要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会相信？”
黄馨漫看了一眼楼下，眼里有着明显的决绝。
云星月和范老师一起站在离黄馨漫最近的地方，她回头看向若无其事的徐老师，不由得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刺激黄馨漫的情绪？
“徐老师，请你先离开这里，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范老师心里很是无奈。
谁也没有想到，徐老师不仅没走，反而开口了，“黄馨漫，你要跳楼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自己想清楚，别陷害我。”
听到这样的话，云星月差点被气笑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老师，学生被自己逼得要跳楼了，她还在为自己考虑。
生命有多珍贵，她难道不懂吗？
“徐老师，从现在开始，高三十一班的任何事都跟你没有关系，请你马上离开！”
云星月第一次肃着小脸，毫不客气地赶人离开。有些话范老师不方便说，那就让她来。
“你！”
徐老师没想到竟然有学生敢这么对她说话，真是猖狂。
第10章
教导处谭主任到底能够分清楚轻重，他原本也是不赞同徐老师跟上来的，可是架不住她有一个在教育局当领导的老公。
他跟身边的女老师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快点把徐老师劝走。
“黄馨漫同学，我们大家都相信你没有作弊。走廊上的摄像头正好对着你的座位，我们有视频资料证明你没有作弊。下来吧，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帮助你解决，好吗？”
向来严肃的谭主任轻言细语地劝慰道，学校要是真的发生了跳楼事件，他们这些当老师的一个都跑不掉，全都会被问责。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怎么会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田地。
“真的有视频资料？”黄馨漫被谭主任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是的，你过来，我带你去看，我会向所有的人证明，你没有作弊。”谭主任朝黄馨漫伸出手，示意她下来。
黄馨漫定定地看着谭主任，情绪不再那么崩溃，她似乎在认真考虑他的话。
云星月和范老师见状，对视一眼；他们缓缓走过去，慢慢扶住她的双臂，将她从天台边缘带了下来。
高三十一班的女生们见状，立刻靠拢过去，她们紧紧地将黄馨漫抱在中间。
刚才发生的事情把大家都吓坏了，她们的眼里含着泪水，没有一个人责备黄馨漫，她们只怪自己没有及时站出来替她辩护。
谭主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还好没有出现意外情况，事态得到及时控制。跟范老师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他率先离开，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必须降到最低，各个班级学生的情绪都需要疏导。
还有一年就要高考，学校的确要把孩子们的心理健康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其他学生也都被各班班主任给叫了回去，这件事向所有的老师敲响了警钟。
“好了，大家都回教室去吧。”
范老师两鬓的银丝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黄馨漫的委屈，班级里其他同学展现出来的团结和互助，让他心中感慨万千。
从天台上下来之后，黄馨漫脸上的表情一直呆呆的。
她一个字也不说，跟木头人一样坐在座位上。
无论周围的人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哪怕她的父母从乡下赶了过来，她也只是麻木地望着他们。
经过心理医生诊断，黄馨漫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他建议黄馨漫最好能够离开学校，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她本来就是内向的孩子，家里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必须学习，必须考到一个很好的成绩。这种情绪跟徐老师极端的做法发生碰撞之后，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今天的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线，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她自己承受不住了，她的世界崩塌了。”
云星月的脑海里一遍遍重复心理医生的话，她替黄馨漫感到委屈和不公。
家庭条件优渥的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压力，哪怕知道自己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郁闷过。
黄馨漫被迫休学了，高三十一班每个同学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大家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向学校申请免除徐老师教师的身份，他们要替黄馨漫讨回公道。
“谭主任，你帮我评评理，他们有什么资格免除我！”徐老师气得不行，直接找到了教导处谭主任。
走廊上有监控视频不过是谭主任安慰黄馨漫的借口，学校也不会追究黄馨漫到底有没有作弊，更不可能因此处罚学生或者老师。
可悲的是，到这个时候，徐老师仍然没有察觉到她作为老师的失职。
谭主任心里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钢笔，“徐老师，难道你还想去高三十一班上课？”你就不怕被班上的同学轰出来？
“不是，主任我冤枉啊！黄馨漫跳楼和休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她严格还不是为了她好！当初，她爸妈亲口跟我说，让我对他们的女儿严加要求，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你不能这么惯着高三十一班的学生，他们会越来越无法无天的。”
面对义正言辞的徐老师，谭主任也不好多说什么。
发生了跳楼事件后，没有别的英语老师愿意接手高三十一班。一来他们班级底子不好，二来其他老师的教学任务的确很重。
他现在正为这事儿头疼，偏偏徐老师还不依不饶。
“徐老师，你先回家休息一个星期，学校会给你一个结论。”谭主任说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现在要去教育局开个会，有事以后再说。”
“谭主任，你不能这么对我……”徐老师追了出去。
高三十一班的教室里，大家的情绪十分低落。没有人打闹，也没有人说笑，第一排空出来的座位是那么刺眼，提醒着他们黄馨漫同学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范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来，他轻轻地咳了一声。
“学校暂时还没有安排别的英语老师接手我们班，所以这节英语课大家自习。”
“范老师，不是没有老师，而是别的老师不愿意教我们班，对吗？”聂思远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把教案放在讲台上，范老师环视了一圈望着自己的孩子们。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在我的心里，你们一点都不比别的学生差。学校对徐老师做出了停课的处理，这个调整需要时间。我希望你们能够振作起来，拿出之前的活力和朝气。如果你们现在没有心思自习，那我们来开一节主题班会。”
经过范老师的疏导，高三十一班的同学们在情绪上好了很多。
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想要获得话语权，就必须拿出实力。
云星月第一次经历这么激烈的师生冲突，见过黄馨漫苍老且卑微的父母之后，她忽然一下子理解了黄馨漫身上背负的压力。
她跟自己一样，好好学习是为了改变命运！
自己是为了活下去，她是为了更好、更有尊严地活下去！
如果没有超级图书馆的帮忙，云星月不知道自己能够在学习这条路上坚持多久。或许等不到二十岁，她就已经放弃了。
望着面前的虚拟光屏，云星月忽然热泪盈眶。
是它给了自己坚持的勇气和信心，是它告诉自己她可以跟命运作斗争，可以靠学习换取新生。
而黄馨漫呢？
她什么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坚持会不会换来好的结果。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云星月第一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学习就好比修行，要有定力，要持之以恒，抛弃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
当一张纸巾递到自己面前，云星月眼含着热泪抬头，对上邢鹿鸣明亮的双眼。
“黄馨漫会回来的，一定。”
一个星期后，徐老师重新回归学校。她仍然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老师，只不过免除了高三十一班英语教师职务，还做了一次不走心的公开检讨。
她显然很开心，因为以后都不用面对那群学习成绩不好的学渣。
高三十一班的英语老师迟迟没有到位，别的老师都有顾虑，他们不像徐老师一样背景深厚，要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件，他们的压力会很大。
“我劝你们别去高三十一班，真的！他们不求上进不说，还总是给自己找各种借口。上课玩游戏的，吃零食的，看小说的不计其数。也就是范老师护着他们，才觉得他们是个宝。”
徐老师背地里没少跟英语组的老师说高三十一班的坏话，导致原本有些松动的老师犹豫了。
为此，范老师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虽然说只要教务处一个通知，就能够有英语老师到班级报道。可现在正值暑假补习，教务处那边还在做老师们的工作。
从办公室路过的云星月听到了徐老师挖苦的话语，她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范老师，我可以给班上的同学上英语课。”云星月主动找到班主任范老师，发现他的白头发好像又多了。
的确，范老师最近的笑容明显少了，他嘴角还因为着急上火，冒出一个大水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