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流淌而出的恬静柔和旋律, 渐渐将所有的听众带入了浪漫诗意的氛围里，餐厅里的客人不约而同抬头朝舞台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明滟不可方物的优雅美人，坐姿优美，天鹅颈漂亮得惊心动魄, 细白漂亮的指尖优雅跳跃, 旋律逐渐热烈而激昂，就算是不懂音乐的人，也从中听出了某种渴望和执着追求的情感共鸣。
餐厅里的嘈杂逐渐消失。
弹钢琴的美人仿佛在发光。每一次指尖的舞蹈, 都溢出婉转动听的天籁。
听众们的情绪跟着乐曲起伏, 渐渐地, 旋律重新变得抒情而宁静，甜美的感觉蔓延在每一个人心上。
最后，旋律越来越慢，乐曲变得空旷而辽远，仿佛在意犹未尽的回忆中, 一曲结束。
音乐停止了许久, 整个餐厅仍是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陷入其中恋恋不舍地回味着。
苏桃安静坐在钢琴前，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啪……啪啪啪……”
不知道谁带头鼓的掌, 餐厅里稀稀落落响起掌声，而后汇聚成一片。
苏桃被这声音唤回神，仪态万方地站起来，拉起裙摆优雅地朝观众致谢。
当她抬步走下台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吆喝：“再来一个！”
接着，餐厅里都是稀稀疏疏的善意笑声。
苏桃不以为意，继续走下台。
台阶下，汉斯红光满面，脸上的惊喜毫不掩饰，“我的天啊，苏小姐，你的钢琴技艺是专业级水准吗？”
汉斯见她完全不用看乐谱，还弹奏得一丝不差，就足够他惊讶不已了。
苏桃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汉斯却很激动，“你出过国吗？在哪所学校学习音乐？谁是你的恩师？”
苏桃还来不及回答，一个苍老慈和的声音从旁响起：“苏小姐你好，冒昧打扰一下，我是G市人民艺术学院的副校长陆森。”
这么巧？
苏桃怔了一下转过头，只见一个头发灰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笑容和蔼地看着她。
“您好。”
苏桃刚说了两个字，汉斯就出言打断了：“鲁先生，为什么你又来了？我说了，我不做老师。”
苏桃微讶，原来这位副校长出现在这里，竟然是为了邀请汉斯去学校担任老师。
谁知陆森理也不理汉斯，又对苏桃说：“苏小姐，你弹奏的音乐非常美妙。不知道苏小姐从哪里毕业？师从何人？”
这两个问题不是跟汉斯问的一样吗？
苏桃笑了笑，对两人道：“要让两位失望了，我没有出过国，也没有在什么名校上过学，只跟着我的老师学习多年，但我的老师不愿意我向他人透露他的名讳。”
怕汉斯听不懂，她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上辈子，苏桃的钢琴是从小就请名师指点的，毕业院校是伯克利音乐学院，所以并没有什么不能透露名讳的恩师，只是她这个履历又没法说，只能信口胡诌了。
“啊……”两人不约而同发出遗憾的感叹声。
汉斯是遗憾不能认识她的恩师，而陆森则是遗憾她没有好看的学历。
“那真是太可惜了，苏小姐大才，若是有专科学校以上的学历，来我们学校当一名老师也是使得的。”
苏桃眼神微动，她准备去试水参加艺考的，正是G市人民艺术学院。
她笑了笑说，“或许几年后，我可以去应聘试试。”
陆森老眼一亮，“苏小姐是打算参加高考吗？正好，我们学院正在招生，明天艺考，你不妨来试试？我这里就有报名表！”
陆森越说越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空白报名表给她。
苏桃并没有说自己明天正要去参加艺考，双手接过之后，只笑了笑说：“谢谢陆校长，我会考虑的。”
陆森又邀请她共进晚餐，聊聊音乐，苏桃婉拒了：“我先生还在等我。”
陆森再次感到遗憾，也没法厚着脸皮跟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于是，跟侍者要来纸笔，给苏桃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这才转而去跟汉斯说话了。
汉斯却笑着用英文对苏桃道：“苏小姐，我希望你能更慎重的考虑去陆先生学校做老师的事情，他们学校实在太吝啬了，给出的报酬恐怕连一个小孩子都养不活。”
苏桃不由噗嗤一笑。
陆森不太听得懂他的话，但也知道不是好话，当即对苏桃道：“你别听他胡扯，我们就告辞了。”
说着，陆森把汉斯拉走了。
苏桃好笑地朝两人挥手告别。
苏桃走回自己的位置，一抬眸，发现林战眸光深邃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苏桃心里一咯噔。
就怕林战多想，如果他问起来，她要不要老实交代一些事情？
苏桃走道桌前，林战就站起来帮她拉开凳子。
苏桃愣了一下，“你怎么……”
他什么时候学了这一套绅士礼节？
林战修眉微挑：“现学的，我做的不对？”
苏桃莞尔，“没有不对，你很好。”
菜已经上了，两人坐下，林战便先给她盛了碗汤。
苏桃接过时，他随口问：“学钢琴辛苦吗？”
苏桃手一抖，汤差点泼出来，好在林战反应迅速，又托着她的手，把汤拿稳了。
扶稳之后，林战直接把汤碗放在她面前，声音淡淡：“你慌什么？我不问就是了。”
他狭眸半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神色。
苏桃看他这个样子，反倒觉得愧疚，胸腔里微微钝痛。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挺辛苦的，最难的是坚持，我4岁开始学，7岁就厌了，也没人逼我学，我差点就放弃了。”
苏桃曾被许多人问过，身为苏家大小姐，为什么还肯吃苦将钢琴和舞蹈学得那么好？
从小到大，她的回答千奇百怪。
但心里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因为寂寞啊。
妈妈早逝，爸爸忙着做生意，家住别墅区没有玩伴，年幼的苏桃一旦放学放假都十分寂寞。
也不是没想过放弃的。跳舞因为热爱坚持了下来。
也不是没学过其他乐器，只有钢琴不愿言弃，是因为妈妈。
妈妈发生意外前，刚刚给她报了一个钢琴兴趣班，报名那天，她就幻想着小苏桃穿着高贵的礼服，坐在钢琴前面，优雅得像个小公主的样子。
——她一直想把苏桃养成小公主。
苏桃几乎是按着她的意愿长的，长成了人人艳羡的小公主，可是妈妈却看不到了，其实，她只想做妈妈一个人的小公主啊。
苏桃继续说：“小时候很多次想放弃，但是太想妈妈了，想她的时候，学琴就不苦了。”
看到她眼角的泪光，林战抬手帮她拭去，微微拧眉，“不喜欢，现在为什么还要继续学？”
苏桃感觉到眼角微凉，眉眼都笑弯了：“长大后心境不一样了啊，体会到音乐的美好，自然是乐在其中的。”
“那就好，吃饭吧。”
耽误了这一阵，都快8点钟了。
苏桃也觉得饿了，点点头，笑说：“嗯，吃饭吧。”
只是号称堪比国外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味道却不尽如人意。
苏桃每样菜都吃不了几口就不吃了，那个刺身更是吃了一块就觉得无法入口了。
咖啡倒是喝了两杯。
“还是你做的饭菜好吃。”苏桃放下碗筷，感慨得真情实感。
林战勾了勾唇，是他把她的胃口养得更刁钻了。
苏桃吃完的时候，舞台上正好变成一位白人女孩在表演大提琴独奏。
她眼睛一亮，对林战说：“我正好缺一件乐器参加艺考，你等一下，我去问汉斯可否借我大提琴？”
林战也放下碗筷，“我陪你去。”
汉斯是乐队的队长，不过大提琴是白人女孩安娜的私有物，必须问过她的意思。
安娜一开始不肯借，苏桃略感失望，看来明天还是得用口琴啊。
林战对苏桃说：“你跟她说，租金一百。”
苏桃怔了下，重新燃起希望，试探着说了租金。
安娜惊讶无比，想了一想后咧开嘴角笑：“好的，它明天是属于你的了。就一天。”
苏桃惊喜无比，连连道谢。
林战当即帮她付了一百的租金。
汉斯啧啧了两声，感叹苏桃的丈夫真是有钱。
因为接下来的表演用不上大提琴了，苏桃提出想现在就带回房间练习的时候，安娜也答应了。
林战帮苏桃把大提琴背回房间，她迫不及待地就拿出来试音。
林战见她摆开架势，不同于端坐钢琴前的优雅柔婉，这个姿势在国人看来，女孩子可能不太斯文，却别有一种飒爽的感觉。
他微微挑眉：“这个也学过？”
苏桃抬头朝他粲然一笑：“学过几年，水平不如安娜。”
但是拿来唬人肯定足够了，大提琴的逼格多高啊。
当然钢琴更好，但钢琴可借不了。
苏桃很快调好音准，又试着拉了几下，就让系统给她找曲谱。
刚刚弹钢琴时，她也不是完全不用乐谱的，太久没弹琴了，哪里真的能完全不看？
只不过她看的曲谱，别人看不到。
好在价格高的房间隔音也很好，苏桃练了几支曲子之后，选了舒曼的A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着重练习。
她坐了不知道多久后，林战拧眉站在她面前，示意她停一下。
“怎么了？”苏桃正练得兴起。
林战：“你已经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活动一下。”
“哦。”苏桃看了眼时间，也觉得自己太投入了，该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了。
谁知刚一站起来，她就胃疼得拧眉。
刚刚太专注了没意识到，这会儿一分神，胃痛就特别明显。
林战立刻就察觉她的不对劲，上前扶了她一把，“怎么了？”
苏桃扁扁嘴，眼眶一下就湿了，“我胃痛。下午就痛过一次了，没想到这家餐厅的东西也不太干净。”
林战将她抱过来，“去医院。”
苏桃勾着他的脖子借力：“不用，喝点灵泉水，过一阵就好了。”
林战拧着眉，将她抱到沙发上坐下。
见她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灵泉水，伸手接过来，给她兑了一滴到开水瓶里，又帮她把水倒出来，用两个搪瓷杯子倒来倒去地晾凉。
苏桃疼得小脸都皱在一起了。
林战给她晾着开水，蹙眉问：“胃痛怎么不早说？”
苏桃一不舒服，脾气就不好。
她冷哼了一声，想起下午的事情，又气上了：“那还不是因为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气得我不想跟你说话。”
林战动作一顿，却不语。
苏桃更气了。
“我告诉你，我这人最不喜欢被人这样限制着，感觉会透不过气你知不知道？”
林战垂下长睫，“你能保证，昨天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吗？”
“我……”
能字刚要出口，林战却顾自说下去，“你说的我没法相信。”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苏桃双手环胸，撇过脸不愿理他了，还蹭到长沙发远离他的那一头。
须臾后，一杯水递到她面前，苏桃闹别扭，直接推开：“我不喝，让我疼死算了。”
林战脸色微沉：“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那你答应别再让人看着我。”
“这是两回事。”
“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码事！”
林战再次沉默，几分钟后，还是苏桃先撑不住，偷眼看他。
只见林战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一手扶额，微阖着眼。
他这个样子，还挺吓人的。
苏桃疼得唇瓣都咬白了，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得想哭。
安静的空气里，她吸鼻子的声音非常明显，林战转眸看来，眼神清冷。
苏桃更委屈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怎么有人能对喜欢的人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林战眉心轻蹙，微微心疼又无奈，她还真是知道怎么让他心软。
如果她继续跟她硬杠，他也不会妥协。
但是她每次撒娇或委屈，他就没法继续让她受委屈。
终于，他主动靠近，开口：“把水喝了，我答应你，撤了那些人。”
苏桃愣了一下，转瞬欢喜：“真的？！”
林战点头，直接喂她喝水。
苏桃开心了，温顺地捧着杯子喝水，喝了两口，眼尾抬起来偷看他。
像只狡黠的猫咪。
一对上他的视线，她就笑弯了眉眼。
苏桃很快喝完了水，在林战抬手放水杯的时候，主动投入他怀里，开心地叽叽喳喳。
“老公，你最好了！”
“我最喜欢你了。”
“我还是很好哄的对不对？你得顺毛捋知不知道？”
林战抚着她的发顶，微微无奈。
空气再次安静，但这种安静跟几分钟前那种压抑的安静不同，是安静而温馨的。
两人抱了一会儿，苏桃忽然问：“你是特殊作战部队，所以退伍的时候，应该签了保密协议吧？”
林战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还是如实回答：“嗯。”
“保密期限是多久？”
“三十年。”
“嘻嘻，”苏桃偷笑，“我就知道。”
她抬起头来看他，笑得像只小狐狸，“保密期限内，你不能出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