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副画,本王便一同带走了。”
说着,容昆也没有客气的意思,自己动手去收那副画,忍不住感慨,“得小姐亲笔一画,容昆此行值得。”
采竹顶着房间里愈发压抑的气氛在角落里沉默着,心里只希望这位陵国来的王爷赶紧走。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容昆会轻易走吗?
当然不会。
他不仅没有轻易走,还刻意放慢了收画卷的速度,不住的感慨他是如何对慕婳的那些画心心念念,以至于亲自前来朝国一趟,就是为了见慕婳一面。
慕婳其实很佩服容昆的口才,明明就一件事,他硬是能够翻来覆去的夸上好久,用词还不重复。
当然,她现在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容昆身上。
顾澹的手掌很暖,带着明显的茧,紧紧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不过是这片刻时间,她已经能够感受到一丝汗意。
慕婳忍着面上的羞赧,悄悄抬眼看坐在自己身侧的青年,却是看到他已然变得绯红的耳垂。
慕婳挑眉,快速收回视线,羽睫颤抖着掩饰住自己眸底的甜腻。
原来……他也在紧张。
尽管如此,顾澹的力道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很是郑重。
收好了画卷,容昆郑重的将其放入锦盒抱在怀里,对着慕婳微微俯身,“麻烦小姐作画了,本王明日在揽月湖等小姐同游,小姐切莫忘记。”
说罢,容昆对慕婳细微的颔首,便是自行离去了,也没有去管那一直对他散发敌意的顾澹。
容昆一走,采竹便也是很有眼色的离去了,还很是体贴的替屋内二人阖上门扉。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慕婳放缓了呼吸,想要掩饰住自己已然乱了的心跳,顾澹却是动了。
他松开了手掌,却是没有让慕婳收回手,而是径自自怀中取出丝帕,替慕婳擦去了手背上的薄汗,而后,再度将其纳入掌中。
慕婳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在那丝帕上看到了一个“婳”字,旁边还缀了两朵杏花。
慕婳:“……”
好眼熟。
貌似是她的。
“这是你的。”
许是猜到了慕婳心中所想,顾澹很是好心的做了解释,“你上次替我擦汗遗落在我府上,我便收起来了。”
事实上,是他在上元那天,在慕婳靠着窗边睡去后,从她手中悄悄取走的。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的。
慕婳微微睁大了双眼,暗自吐槽自己一番,面上更为羞赧,“有……有劳澹哥哥收了。”
轻轻“嗯”了一声,顾澹将人往身侧拢了拢,缓声开口,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我今日帮你重做发钗,来问你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样式?”
再度挣扎了一番失败后,慕婳便彻底放弃了,自暴自弃的靠在窗边,浅浅叹息,“我对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澹哥哥随意做便可。”
“不。”
往日十分好说话的顾澹似乎在此事上极为坚决,垂眸直直对上慕婳的目光,“我想做让你喜欢的。”
心头再次猛地跳了一下,慕婳急忙低头,以垂下的青丝掩饰住自己泛红的脸,声音低低的,带着明显的羞意,“澹哥哥做的……我都喜欢的。”
说罢,许是觉得这句话太过直接,慕婳又是不好意思的以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太羞人了。
顾澹细微的挑眉,心底的欢喜快要漫出来,方才那快要将他淹没的醋味早就没了,他却仍旧是淡定的语气,故意想要逗逗这个小姑娘,“怎么了?不舒服?”
慕婳的脑袋几乎要埋到桌子上,声音闷闷的,“没。”
“那捂脸做什么?”
说着,顾澹就是要去拉开慕婳遮在面上的小手,“给我看看。”
“我不~”
慕婳后退少许,直至后背地上了墙壁,顾澹亦是随之靠近,似是较真起来,真的要看个究竟。
慕婳:“……”
嘤嘤嘤,怎么感觉澹哥哥段位变高了QAQ。
明明之前是她在撩他啊,怎么一下子反过来了QAQ
“晏晏?”
顾澹靠的很近,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小姑娘雪白的脖颈,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致命的低磁,让慕婳心头更乱,“看看我。”
咬了咬下唇,慕婳深深的吸了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扑过去,搂住了顾澹的腰身,咬牙切齿,“看什么看?我才不要!”
这句话说得很是中气十足,顾澹小小的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胸膛前便是只剩下漆黑的发顶。
许是觉得这样气势还不够,慕婳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只是一直垂着脑袋,坚决不肯顾澹去看。
顾澹顿时心情大好,掌心覆上她发顶,浅浅叹息,“听话,让我看看你。”
“没什么可看的……”
慕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郁闷,甚至带着几分生无可恋,“澹哥哥早些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顾澹细微的笑了,“你这样,我怎么回去?”
慕婳反应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这才猛地松开手,同时快速转过身。
顾澹比她快了一步,扣住了她的腰身,同时握住她的下巴稍稍抬起,如此一来,慕婳绯红的桃面便是完整的进入他视线。
慕婳目光躲闪,索性不去看他。
“明日……”
顿了顿,顾澹声音微沉,“你真要去见那恭王?”
慕婳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闻言,顾澹的目光明显黯淡下来,声音却依旧是温和的,“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去?”
“嗯?”
慕婳抬首,茫然的眨了眨眼,“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
顾澹垂眸,握着慕婳下巴的手紧了紧,不给她避开的机会,“我离开了两个多月,你……不想与我待在一处吗?”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顾澹面色微变,问出了他此刻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你与他……都去过哪里?”
直觉告诉慕婳这个问题不普通,她迟疑了一下,在顾澹那极为认真的视线下回答了,“揽月湖,梅园……”
听着小姑娘报出这么多地名,顾澹觉得自己又打碎了一堆醋坛子,拼不好的那种。
醋都酸到骨头里了。
“还有……”
察觉到顾澹愈发不好的面色,慕婳果断选择闭嘴。
顾澹却是不打算放过,“还有什么?”
慕婳闭眼,面色沉痛,“茶楼。”
顾澹:“……”
很好。
他不在的时候,容昆几乎是和慕婳将整个川都游了个遍。
怪不得慕婳及笄那天容昆一直看着他,原来是早就不怀好意!
他都没有和晏晏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QAQ
他酸了。
郁闷和委屈交织在一起,这滋味确实是不好受的,顾澹深深的吸了口气,终是浅浅叹息,收敛起外露的情绪,“你何时有空?”
“什么?”
“那些地方,我也想去。”
顾澹刻意的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与你一起。”
慕婳顿了顿,主动伸手,覆上顾澹握着自己下巴的手,声音低低的,“澹哥哥,他是陵国来使,过了这段时间他便要回去了。”
“而且,他帮了我一些忙,我报答他是应该的。”
“至于我们……”
咬了咬下唇,慕婳垂下眉睫,“我们有很多时间,不着急的。”
闻言,顾澹的呼吸明显的紧了几分,慕婳却是偏过头去,小心的张开手臂,指尖微微颤抖。
顾澹细微的呡唇,倾身过去捞过小小的一只,郑重的扣入臂弯。
“对。”
顾澹细微的笑,掌心护在慕婳腰后,能让她清晰的感受到他掌心明显的温度,“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滚烫的心跳响彻耳畔,慕婳低低的“嗯”了一声,缓缓阖上双眸。
哪里还有多少时间?
那长达三年的分别,距离此时,也不过几日了。
慕婳深深的吸了口气,湿了眉睫。
***
再度见到容昆时,他心情似乎不错,见慕婳来了,还很是主动的凑上去,笑嘻嘻的问她,“怎么样?本王表现的如何?”
慕婳语气古怪,“王爷所说的计策,便是故意刺激他?”
“不然呢?”
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容昆很是轻松,许是觉得慕婳对这方便不太懂,还很是好心的解释了一番,“男人的心思啊,不过就是在有危机感的时候才会着急,不然,他哪里知道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臣女早就知道他的心意。”
慕婳浅浅叹息,显然是对于容昆那般做法的不赞同,“澹哥哥志向高远,我无意去耽误他,王爷无需多费心了。”
她这段时间已经有了很多上一世不曾有过的欢喜,对于她来说已经够了,她真的没有奢求太多。
“耽误?”
容昆觉得很是新奇,“小姐觉得自己是负担?会耽误那位顾公子?”
“此事就此作罢吧。”
慕婳摇摇头,显然是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做纠结,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关于王爷说的南疆,臣女去研究了那次得到的解药,有了些线索,王爷看看,哪里有这些草药的线索?”
容昆接过,并没有立即看,而是猛地合上折扇,语气意味深长,“小姐,你不是顾公子,怎知他心底真正的高远志向是如何的?”
说罢,容昆也没有再多言,垂首细细的将手中花笺上的内容看过去,“这几味药皆是出自南疆?”
“嗯。”
慕婳蹙起眉心,“上面两种是确定的,另外还有一种臣女并不确定,家中藏书上并未记载。”
“这好办,本王正好有一位师兄目前正在南疆走商,本王让人送信过去问一问,顺便带些当地的书籍回来。”
慕婳点头应下,“有劳王爷了。”
“举手之劳罢了。”
容昆随意的摆了摆手,将花笺小心的收好,“那么,那位曼夫人呢?你们打算如何?”
慕婳放下茶盏,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淮哥哥昨日来过了,我们商议了一下,觉得有一法可行。”
容昆来了兴致,下意识的凑过去,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是什么?说来听听?可需要本王做些什么?”
他最喜欢搞事情了。
当年他在战场上算是酣畅淋漓,许久未出手了,他有点兴奋。
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容昆,慕婳毫不犹豫的给他泼了盆冷水,“无需。”
容昆:“……”
好吧,他听话。
慕婳掩唇一笑,突然觉得容昆有些可爱,“曼夫人踪迹已然不可寻,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不如让她自己出现。”
容昆微微睁大了双眼,“引蛇出洞?”
“没错。”
慕婳点头,悠悠的晃着手中茶盏,平静的看着茶水面的涟漪,“曼夫人乃太后心腹,心底珍视的不过那几样,若是其中出现变故,她定会现身。”
“此事还需要淮哥哥再去细细查证当年线索,仔细合计一番后,做出最稳妥的安排。”
“那如果她不现身呢?”
容昆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若是她如传闻中那般,已经逝去了呢?”
“那也无所谓,曼夫人这个环节,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慕婳以手撑着下巴,轻轻一笑,“当年的一些细节并不是那么重要,再者,只要将幕后那些人尽数抓住了,那些往事自会浮出水面。”
“阿淮他……”
容昆在心底吸了口凉气,面色震惊,“他想直接与他们正面交锋?”
慕婳歪头一笑,“王爷果真英明,一猜便中。”
沉默半晌,容昆深深的吸了口气,憋出了两个字,“胡闹。”
“那些人计划周全,有北疆乱军为后盾,又是有南疆毒术相助,贸然交锋,只会得不偿失。”
容昆皱眉,罕见的显示出几分严肃,“阿淮怕是疯了。”
“王爷。”
慕婳眯了眯眼,收敛了面上笑意,“王爷莫不是觉得,淮哥哥是一个胆大妄为,不顾大局之人?”
“当然不是。”
作为表兄,他与穆淮算是相熟的,他自然明白穆淮的本事和心性,但这并不代表他赞同穆淮这般冒险。
“此时非同小可,不是朝中权术倾轧那般简单,他此番打算,过于冒进了。”
慕婳摇摇头,语气意味不明,目光晦暗,“那些人计划周密,淮哥哥也并非毫无准备。”
“北疆乱军确实来势汹汹,但,我朝国将士亦是势不可挡,至于那南疆毒术……”
顿了顿,慕婳又是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语气微微上扬,“王爷莫不是忘了,臣女师承何人了?”
容昆眯眼,忽然想起了那人的名字,“医圣,茯苓。”
慕婳含笑点头,日光自画舫窗边的轻纱滤入,落入她融融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