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重生都不可描述——嘘知
时间:2020-02-11 10:02:46

  秦隐抬眼环绕了一下周遭。
  这里,他小时候也来过。
  采薇也……
  秦隐咬了咬唇,心口的揪疼再一次袭来,这一回,他本想将他同女子接触便能心口揪疼的病治好,如若治不好,秦隐便同宣采薇坦诚相待。
  这是秦隐的弱点,更是他自卑的地方。
  这样的他…连最基本的亲近都无法做到,他不知该如何给采薇幸福。
  可让他放手…他已经试过一次了,肝肠寸断的疼痛,强过心口疼痛无数。
  秦隐知道,他再也没法对宣采薇放手了。
  所以,他要同宣采薇坦诚一切,将选择权交到宣采薇身上。
  即使…即使宣采薇无法接受,要嫁与旁人,他亦会在暗处守护宣采薇一生平安。
  今日之事,他绝不会任其有第二次发生的机会。
  秦隐心口宛如千针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尖留下,但他仍然坚定地立下了这样的誓言,也坚定地再也没有放开过宣采薇的手。
  即便宣采薇的手,于现在的他而言,宛如剧毒玫瑰。
  他也不会再放开了。
  可秦隐料算了所有,却错漏了一个唯一的变数。
  宣采薇哭得嗓子都哑了,声音比方才还哑然的厉害。
  她还是抱着秦隐的姿势,眼睛哭得全然红肿。
  其里虽不若方才那般空洞失魂,却也依旧没什么焦距,像是情绪宣泄后的呆滞木然。
  好一会,倚在秦隐怀里的宣采薇忽然道。
  “秦隐,为何你也在骗我?”
  声音似空灵,带着由远及近的失望。
  ***
  那一日,宣采薇说完那句话后,她明显能感觉秦隐身体的僵硬。
  宣采薇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想求一个解释。
  这件事,宣采薇知道,秦隐也知道。
  所以,秦隐没有作声。
  这便好似,一个人当她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背叛欺骗后,却又发现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也在骗她。
  虽然宣采薇知道秦隐或是有其缘由,但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压在了雪山上。
  压下去,雪崩了。
  她的情绪全然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执拗,是有些傻,也知道自己明明心里是惊喜秦隐死而复生的,可她的情绪扭转不过来。
  她现在没法面对欺骗过她的秦隐。
  所以,那一日,她没跟着秦隐回去,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走。
  散落在地上的红豆,第一次,宣采薇没捡。
  红豆是她的相思,她都留给秦隐了。
  她可能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了。
  ***
  最后,宣采薇的落脚所,是承启先生在京郊的别院。
  那一日,她下山后,便被承启先生堵个正着。
  宣采薇本不愿跟承启先生走。
  可承启先生却说了一句话。
  “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是你自己,是因为你的棋,而不是你的身份,你大可不必如此抗拒。”
  当时的宣采薇低垂了眸子,声音很轻很淡道。
  “可我学棋,亦是因为母…亦是因为她。”
  宣采薇记得的,她想拥有一技之长让母亲展颜,所以选择了学棋。
  可承启先生却道。
  “那不过只是启蒙你的原因,你可曾还记得当时你在山崖边上答应我的话,难道那不是你自己所决定的路吗?”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母亲,在当时,你就不会答应我。”
  “采薇,你仔细想想,或许当时,你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
  宣采薇记得,当时承启先生带她来此,是因为承启先生这位故人,也就是茅草屋真正的主人,点翠婆婆的志向——
  在浪涛浊世之中,担起承前之责,寻一启世之人。
  而她,正是被承启先生选择的启世之人,也是贯彻点翠婆婆志向之人。
  恍惚间,宣采薇想起自己当时答应承启先生的心情。
  那种澎湃,激动,前所未有的心情。
  好一会,宣采薇点了头。
  其后,便跟着承启先生去到了她京郊别院。
  日子一晃,七日过去。
  这七日,承启先生和宣采薇的大师兄薛然皆是居住在京郊别院。
  承启先生虽有一座漂亮的京郊别院,可却没几个下人,尤其他跟薛然都是男子,下人也尽是仆从。
  一开始承启先生和薛然担心宣采薇一个人住不惯,本想着去为她找些丫鬟,好生侍候她。
  但谁料,宣采薇却摇了摇头,开始自己一个人料理起居。
  虽然只是简单自己收拾屋子,给自己梳洗打扮,但也比先前金贵的贵女生活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薛然有些担心,经常去看自己这位小师妹。
  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眉头舒展,似有宽慰。
  好像她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让她有种莫名满足的安心感。
  薛然不解,但也将这些事都报给了自家老师听。
  老师听完后,表情也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赞同,似乎在两者之间,最后只淡淡凝了一句话。
  “随她去吧。”
  这一句,随她去,又是好几日。
  宣采薇住在京郊别院的这段日子,并没有练棋,但也不是没碰棋。
  别院就只有承启先生,薛然和宣采薇会下棋。
  所准备的棋子也是供给三人。
  但宣采薇每日都会去到洗棋子的地方,跟着下人们一起洗棋子。
  一开始薛然发现的时候,当然吃惊。
  饶是他是个粗汉也知道,他小师妹是个堂堂娇小姐,即使现在不是,曾经也是。
  哪里能干这些粗活不说,更不能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干活。
  最重要的是,小师妹没带面巾。
  薛然记得以前的小师妹,便是吃饭之时要摘面巾,也得环绕周遭看有无陌生男子。
  小师妹,是一个极其守礼之人。
  可现在,她似乎将这些都看淡了。
  这件事,薛然同样告知了承启先生,难得,承启先生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接着,承启先生让薛然带路,似乎要亲眼所见,才肯相信。
  洗棋子的地方,在别院的东南角,一个拱门之后的水池。
  水池是山间活水,带着灵动的山水滋味,用来洗棋子,似乎连棋子都多了几分灵性。
  承启先生被薛然带到一个拐角的地方,两人扒拉着墙角就朝着拱门里面看。
  果然瞧着宣采薇卷起了袖子,用发带绑住了两边袖口,然后坐在一个矮凳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盆,盆里有一盆清水,清水下面全是小棋子,眼下宣采薇正一手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手帕,另外一只手在清水盆里捞了一下,捏着一颗白亮的小棋子。
  宣采薇捏着棋子抖了抖水,有些脏水甚至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她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脸上一个表情都没有。
  待小棋子稍稍干了一些后,宣采薇用手帕仔仔细细将白色小棋子擦了擦,擦到干净到不然一丝尘埃,连个指纹印都看不出来,宣采薇才规整地放在一旁摊开荷叶上。
  似乎是让小棋子被阳光暴晒下。
  宣采薇的动作俨然已经有些熟练。
  承启先生问向一旁的薛然道。
  “她干了几日?”
  薛然回道:“有个三四日了。”
  薛然接着道:“老师,我们要不要管管?”
  薛然:“小师妹这样,很有些不对劲。”
  承启先生先是点点头,其后又摇摇头。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不是从你小师妹这里下手。”
  薛然不解:“那从哪里?”
  承启先生道:“先把其他几个下人换走,如果你小师妹嫌一个人洗棋子无聊,就去挑几个伶俐讨喜的丫鬟,送在这里跟你小师妹一起洗棋子。”
  显然承启先生这话,不是不赞同小师妹洗棋子,而是不赞同小师妹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洗棋子。
  这些家仆都是在府上多年的,承启先生倒是信得过,信归信,可总归不好让宣采薇一个女儿家,同这群大老爷们走太近。
  薛然眉心皱了皱:“可小师妹这样不正常,跟她以前完全不一样……”
  薛然还想说什么,却被承启先生打断。
  “哪里不正常,你看你小师妹,你仔细看,她唇角是不是在上翘?”
  薛然偏头看了一下,果然如此,他点了点头。
  承启先生解释道。
  “这便是说明,你小师妹现在在做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可这……”
  “你再品品,你小师妹自打来了这京郊别院,你可有见过她展颜?可有见过她像刚刚那样,唇角上翘?”
  薛然老实地摇摇头。
  承启先生道。
  “你小师妹难得寻个趣味,你可别打扰了她。”
  说完,承启先生便拍拍薛然的肩,示意他将刚刚他说的话安排下去。
  其实,还有一段故事,薛然并不知道,是宣采薇来别院的第一天,跟承启先生有一段私下的对话。
  也是因为这段对话,承启先生能理解宣采薇现在的所作所为。
  宣采薇被承启先生带回别院,东西都没放下,便去找着承启先生。
  “老师,您先前所说的启世之路,我应该如何做?”
  “眼下,我们是不是该提上日程?”
  “先前,学生多有懈怠,还请老师莫要见怪。”
  宣采薇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言语中带着几分急迫,但都是在催促承启先生给她下达任务,似乎这个任务能让她找到一个前进的方向。
  但承启先生却是微有沉吟,其后摇摇头道。
  “不急。”
  宣采薇皱了皱眉,不赞同。
  “如何不急,眼下学生已然十六,不论是考棋待诏还是讲学棋道,都不是一朝一夕都完成之事,学生和老师都继承了点翠婆婆的遗志,而且,学生希望能尽快帮助点翠婆婆实现理想,也能更好地帮助现世之女子棋道。”
  “多拖一日,便是多耽误一日功夫。”
  宣采薇知道自己来到承启先生的别院后,先前承下的担子,便更有义务将其做好,况且她现在亦有心想去做好。
  她总得忙些,才能慢慢淡忘先前那些过往。
  可承启先生却另起了一个话题道。
  “但采薇,你别忘了,我当时说的是你选择的是自己的路,这条路,不是点翠婆婆的,也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的。”
  宣采薇执拗。
  “我现在就是在我选择的路上前进。”
  承启先生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棋罐里拿出一颗棋。
  “现在的你,就像这颗棋。”
  承启先生将棋子随意在棋盘上下了一处。
  “由执棋人,随意驱使,走到何处,不是你的想法,而是执棋人的想法。”
  “可我寻你来,不是想让你当一颗棋子,而是想让你当这一个执棋人。”
  “所谓的任务,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
  “是否真心想承担起启世之责。”
  “学生来了,自然是……”
  承启先生抬手,止住了宣采薇的话头道。
  “不着急回答,而且你也不是像我回答。”
  承启先生指了指棋盘上,那颗静静躺着的黑色棋子,同宣采薇道。
  “你该是向它回答。”
  “届时如若有一日,你所行所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棋子,也便是你真正想明白的那一日。”
  说完那句话,承启先生便挥手让宣采薇离去了。
  其后,便有了洗棋子一说。
  承启先生不否认,当她看到宣采薇心无旁骛地在那里洗棋子的时候,心里明显乐开了花。
  他知道宣采薇是个天才,却未曾想,于棋道的悟性亦是他平生仅见。
  虽有被波折污泥所困,亦没阻挡她探寻棋道的真心。
  其实宣采薇所困之波折污泥,便是她自己所说的原因。
  她学棋的初心——
  是为了其母亲,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她母亲又做下了那般狠事。
  但凡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女子,恐怕今生都不会再碰棋。
  承启先生,虽以启世之理想目标,牵动了宣采薇压在心间的情绪。
  可到底,他没有解决宣采薇的初心问题。
  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终归需要宣采薇自己解开心结的。
  只不过,承启先生以为宣采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和解,放下,才能将忽略初心,全心投入棋道。
  却没想到,宣采薇另辟蹊径。
  她,舍掉了原本的初心。
  舍掉了因为其母亲,才选择学棋的初心。
  但这不是因为宣采薇放弃,而是因为宣采薇决心从头再来。
  从头审视围棋。
  当她只是她,没有任何外因,看到围棋之时,她想执棋的初心为何?
  她想找到这个答案,所以,她去到了洗棋子的地方,静静的一遍遍洗着棋子,学会与棋亲近,寻找着心中的答案。
  显然,这个方法颇有成效,不然宣采薇不会嘴角上翘。
  承启先生捋了捋胡子,有些高兴,相信过不了多久,宣采薇定然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然而,答复还没等到,先等到宣采薇要离开的消息。
  不是当面告别,而是给承启先生留下了一个纸条。
  只道有事要辞别几日。
  虽伟说是何事,但宣采薇字迹极为潦草,显然是匆匆之下写上的。
  承启先生原本以为,宣采薇莫不是被歹人抓住了,但很快又看见宣采薇身边的那个叫香素的丫鬟来报,说宣采薇一切安全,让承启先生切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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