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的猜测,让宣采薇眸子一凝,她其实不想相信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但如果真如她所猜测……
宣采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目光悠悠停在了棋盘上。
棋盘上还有如此多的黑子,且白子尚未突破的包围也有好几处,这岂不是说明如今的镇国公府四面楚歌。
一时间,宣采薇更想着急回去。
不只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他们镇国公府。
***
稍稍调整好状态的宣采薇再次出现在了小木屋里,手里拿着一颗白棋子,准备放进黑鱼眼里。
心里暗自祈祷,明日一定要穿成个活物,她得赶紧回去才是。
只是,宣采薇刚想把白棋子放入黑鱼眼时,诡异的一幕又发生了。
这一回,宣采薇怎么都无法将白棋放入黑鱼眼里,就像之前遇到的那层隔膜一般,明明中间什么都没有,偏生好似有无形的墙面阻隔。
宣采薇拿着白棋子的手一顿,眼神一愣,可能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但这一回,宣采薇得到了答案。
因为太极图上,忽地有气流浮动,拼出了几个字。
“白棋被杀,停止三日。”
见着这句话,宣采薇先是惊讶太极图还能给她解惑,但下一刻又想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脖颈。
她蹙了蹙眉,盯着眼前这一行字。
沉吟了一会,忽然眼前似有明悟。
她这几回,均是依靠白棋之力,于白日穿越,相当于白棋提供给了她一个替身身体。
但今日白日,她的“新替身身体”却被人故意杀害。
这在宣采薇这么多次穿越中是头一回,虽然她自己未死,但她的替身身体却是死了,等同于白棋死。
不论什么东西,死亡都是有可怕的力量,白棋估计也逃不脱,该是元气大伤,需得三日才能恢复。
如此一来,她这三日白日便不能出去,晚上有秦隐守着,估计也没办法动弹。
这要多等三日……
一时间,宣采薇眉宇紧皱。
只是忽然,宣采薇冷不丁看到一旁被冷落许久的白鱼。
其空落落的眼珠子到如今都没能补上黑棋眼。
宣采薇睫毛微微颤了颤,拿着白棋的手一收,转而伸出了另一只手,黑棋跃动在其指尖,好不漂亮。
然后,宣采薇慢慢将拿着黑棋的手,移动到白鱼眼睛的位置。
她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又快又准地将黑棋子扣入了白鱼的眼里。
宣采薇凝眉,眸子忐忑又暗含期待。
白鱼黑棋眼,又该是怎样神奇的功效呢?
这个答案,宣采薇原本以为要第二日才能知道。
毕竟,黑鱼白棋眼也是到了白日她穿越之时,才明了过来。
可谁料,宣采薇刚刚扣上白鱼黑棋眼,连动作都还保持着手覆盖白鱼眼睛的动作之时。
她眼前瞬间扭曲一片。
等到宣采薇再次能清晰视物之时,一张放大的淡漠容颜赫赫印在她跟前。
宣采薇,傻了。
因为,在她跟前的容颜,正是秦隐睡得正香的面容。
而她……
正跨坐在秦隐身上。
***
宣采薇一开始是看着自己仿若真人的手,有片刻地呆滞,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手若是在画里她不意外,可对上跟前秦隐放大的睡颜。
这就简直太太太太太太意外了!
她竟然从画里出来了!
以秦隐心上人的画像模样!
只宣采薇还没从画像成真人的惊吓中反应过来,下一刻,便注意到了她和秦隐如今这不可描述的姿势。
宣采薇吓得当场就想失声尖叫,但手比脑子更快地捂住了嘴,这才没有惊叫出声。
如若此时惊叫,秦隐定然会醒,届时,她穿成秦隐心上人画像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秦隐该会直接杀了她吧。
之前,宣采薇还未有如此强烈的念头,但其后发现秦隐谋反一事,再加上感知到秦隐对他心上人浓烈的情感。
宣采薇想,心思深沉的秦隐定然不会允许自己心上人的画像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被玷污。
宣采薇咽了咽口水,大大的眼里,盛满了震惊,恐惧,荒诞以及……
虽然被各种坏情绪占据,但也着实隐藏不住的欣喜。
不论如何,她变成了个人!
她可以回家了!
宣采薇唇角止不住上扬。
只是,她得先做一件事。
一时,宣采薇看着跟前熟睡的秦隐,脸色白了白。
宣采薇颤抖着手提起裙角,中间因为害怕,松了好几回,幸而秦隐不知怎的,睡得极沉,宣采薇没有吵醒他。
她笨拙而又小心地就想从秦隐身上下去。
对,这第一件事,就是要从秦隐身上下去。
以后不论何时,她都不会想起今夜她曾经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的事实。
这是宣采薇准备死守一生的秘密。
她对着月亮发誓!
宣采薇信誓旦旦想找个月亮发誓,可惜却发现四面窗户全被秦隐给关了,连个月光缝都透露不进来。
没办法,宣采薇只好对着屋内还亮着的唯一一盏龟壳灯起誓。
等到宣采薇终于费死八劲双脚落了地时,她心里的誓言也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重获自由的宣采薇,一双眸子,好似藏有星芒,若是此时有人看到,定会挪不开眼。
只是宣采薇刚准备跑,忽地响起一事,她快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其上果然摸到了一根风铃发簪。
宣采薇下意识就将风铃发簪收进自己怀里。
这玩意看着好看是好看,可她既然要跑,那就是耽误事了。
解决掉隐患,宣采薇这才准备迈步。
可就在宣采薇刚把脚抬起,身后一只藏有薄茧的手瞬间握住了宣采薇的手腕。
宣采薇都还未来得及惊讶,就感受到右手那里有逼人的热气打在她手腕上,略微有些发痒,下一刻,秦隐缱绻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采薇。”
第043章
屋内唯一一盏龟壳灯, 发出不算太亮的灯光,打在宣采薇脸上, 一半明,一半暗,好似将情绪来回吞噬, 令人琢磨不透。
宣采薇被握住的手腕似是被千年寒冰冻住,打在她手腕上的灼热气息,仿佛是夺命锁一般缠绕,一点温暖透不进, 冻得她齿寒身冷。
她像是被雷电击中般, 猛然甩开了秦隐的手,转身快速后退几步,后背没注意撞上了书桌的边角。
“嘶——”
疼得宣采薇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不知道“画像成真”的身体会不会留下撞击红印, 但这疼痛是真真切切反应了出来, 仿若她就是个真人一般。
不过, 疼痛也让宣采薇从先前那般在冰刀上行走的心惊胆战中稍微醒了点神。
她微微抬眸,看向不远处软塌上虽然被甩了手,但依旧没醒过来的秦隐,咬了咬下唇。
秦隐…方才是在说梦话吗?
宣采薇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太多,先是经历白日被杀, 其后又经历画像成真, 而刚刚又经历了……
经历了梦中“表白”?!
刚刚秦隐说的是“采薇”,她的名字。
秦隐喜欢的人是她?
这…怎么可能?!
宣采薇贝齿又收紧了几分,下唇被咬出了一圈白印。
而在梦里, 秦隐终是忍不住说出了那日的未尽之言。
宣采薇一直记得,先前秦隐说过,他希望他的心上人能够好好……
但好好什么,那一晚秦隐言语未尽,足足钓了宣采薇一晚上的胃口。
而如今,宣采薇却意外得到了答案。
“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采薇。”
是好好活着啊。
宣采薇瞳孔闪烁,惊恐之余,忍不住有些发愣。
尖细的指甲在书桌上划着,似是无意识地抓挠,发出细微却难听的声音。
但宣采薇却恍然不觉,似是陷入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好好…活着吗?
不知怎的,宣采薇眼神划过几分忡怅。
***
过了一会,宣采薇似想到什么,快速摸了摸自己的面庞。
指尖接触面庞的一瞬,宣采薇瞳孔闪烁得更厉害了。
下一刻,宣采薇再次小心翼翼提起裙角,蹑手蹑脚但速度又快的朝一旁的窗户走去。
虽有些笨拙,但好歹宣采薇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地翻了出去。
这一回,好似因为到了后半夜,院子里巡逻的人,并不算太多。
宣采薇上回已经跑过一次了,对路线已然很有些熟悉。
包括挑选的窗户,都是挑极少有人会经过的那面窗户跳的。
宣采薇虽然眼下是个真人了,但许是太久没当人了,她逃跑的模样,还是跟当初画卷逃跑的样子差不多,贴着墙边走,就恨自己不能钻进墙内去。
幸而,也不知道是宣采薇熟悉了路线,还是她运气好,竟然一路上也没遇到其他下人。
她就这么一路贴着墙走。
不一会,便看到院子里的那一池漂亮的荷花。
视线停留,宣采薇停了脚。
没有多犹豫,径直朝荷花池走去。
是了,这一回,宣采薇没有想过能直接逃出去,她现在是一个人,不是一幅画,挤不过去窄小的门缝。
所以,她此行的目的,只是想去荷花池看看这幅画像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先前虽然秦隐说的是“采薇”,但那是因为宣采薇自己的名字也叫采薇,所以下意识会觉得是自己。
但后来,宣采薇稍稍冷静一琢磨,京师里叫采薇的女子可不少呢。
而且说不准,淮安郡王梦话自带口音,“才未”,“彩唯”,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最关键的一个线索,也是让宣采薇觉得不太可能是自己的一个线索,就是这个画像身体——
她脸上有肉。
现实中,瘦骨嶙峋的宣采薇别说脸上,身上都没多少肉。
宣采薇想着,心神稍定,快速跑到荷花池边确认。
可……
当她看到荷花池里清澈的池水倒映出来的一张出尘脱俗的面容时。
宣采薇再一次怔住了。
池中倒映的女子,面容极美,云髻峨峨,丹唇外朗。
波纹荡漾,水光浮动,池里的美人脸似轻云笼月缥缈,更仿若在雪山之巅上,被万年风雪来回轻抚的冰碧竹。
宣采薇第一次打从心里被一位女子的容貌折服。
竟然比她母亲还美,是宣采薇平生见过最美的容颜,没有之一。
然而宣采薇的愣怔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宣采薇在女子沉鱼若天仙的眉眼中,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
如果真要细论,她长胖些再白些,可能更接近画中人的模样。
但宣采薇打从有记忆一来,从来就没有胖过,而肌肤也是被病痛折磨的煞黄煞黄,难看的要死。
因为自觉难看,宣采薇难得的少女心思,也让她减少了再照镜子的次数。
对于自己的样子,她还停留在那副瘦到两颊凹陷,眼珠凸出,面黄唇淡的难看模样。
但即便如此,宣采薇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冷不丁一阵风过,吹动了池水。
池里的美人脸随着波纹而动,但唯一没动的就是美人脸眉间的褶皱。
秦隐喜欢的人,真的是她。
***
那一夜,宣采薇震惊连连,在看到自己的容颜后,心悬在了最高处,迟迟未能落下平复,成了一根木头桩子,就这么站在荷花池边不动。
但幸好耳目尚且灵动。
听到了有下人巡逻过来的声音。
宣采薇虽眉目还有些呆滞,但身体已然快速反应,朝着一旁的假山后藏去。
几个扛着铲子,提着桶的下人从宣采薇藏身的假山跟前经过。
几人说这话。
“大晚上累死人了!好困啊。”
“别困啊,再坚持一会,书房周围的冰就可以全部搬走了。”
“都搬了一晚上了,当初搬着冰过来的是我们,现在扛着冰走的还是我们,命苦命苦!真是命苦!”
“怎么?你还敢抱怨郡王不成?”
“欸,你说咱们郡王怪不怪,这大热天的,其他院子都恨不得在屋外地窖里多置一些冰块,好给屋内降降温,咱们郡王可好,竟然让我们大半夜把屋外地窖的冰全给挖走。”
“主子的喜好,哪能容我们下人随意揣测,赶紧干活,一会被唐管家听见了,指不定赏你几大板子。”
“得得得…知道了,走吧走吧,你们可不许给唐管家告状哦。”
……
几句话音一落,脚步声走远。
躲在假山后的宣采薇,手指轻轻抓在假山上。
清冷的眉眼,微微皱在了一起。
秦隐之前在院子里,同下人说得就是这事?
将书房周围地窖的冰搬走?
但…为何……
宣采薇忽然想起,秦隐是在摸了她的画卷布之后,才出去同下人说了这个决定。
当时的画卷布……
宣采薇瞳孔微微睁大,似是想通了什么。
当时的宣采薇因为白日被杀一事,整个人陷入恐惧之中,浑身冷寒发抖的厉害。
估计这份寒意也影响到了画卷布,所以,秦隐摸着的画卷布温度定是要比寻常时候要低。
秦隐不知是她的原因,只会觉得画卷布是因为被书房外面安置的冰块才吹凉的。
听闻有些上乘墨,温度要在一定,遇太凉或太热皆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