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走水一事,我过往确实想确认,直至刚刚我都想确认,从你嘴里亲口的去确认这件事。”
“可在你否定之时,我忽然意识到,你救下我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我发现,我喜欢你的契机。”
“秦隐,我喜欢你。”
彼时,微风吹起了少女的面巾一角,小巧的樱桃唇,红润诱人,说着世上最为动听的话。
带着少女情怀的表白甜味。
惊得不远处看戏的大皇子,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
宣采薇是镇国公嫡女,是由来以自己母亲为目标和榜样来学习的贵女。
她从来矜持守礼,从来恪守女子本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同一位男子如此大胆直白的表白。
便是当年她母亲追求自己父亲的时候,也未曾如此大胆过。
也正因为早年母亲的事,以及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不幸,宣采薇曾想过,她自己永远不要去做主动的那个人。
但当她真正体会过心动后,才发现有些情感根本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当年“走水”一事,所有人都告诉她没有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但她的心动是不会骗人的。
正如她同秦隐表白时所表达的意思,她不管这次走水,那个救她的秦隐,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活在假象里的。
她喜欢秦隐的心,是真的。
喜欢到想要告诉他。
不想被他冷淡,不想被他疏远,不想她二人的关系只能是陌生。
宣采薇积攒了十六年的勇气,似乎在那一刻全然被释放了出来。
她张了口。
只是宣采薇未曾想到。
不是每一份少女心思都能写成美好的佳偶天成诗。
宣采薇预料过开口后的结果。
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滑稽的局面。
秦隐他…跑了。
宣采薇此时在自己闺房内,坐在一个搭好的绣架前面,脑海里回忆起几日前的那一幕。
宣采薇说完那句话后,秦隐表情明显有些木然,不知是惊着了,还是吓着了。
见状,宣采薇心道,自己可能是急了点。
但若不是秦隐总摆出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至于如此心急吗?
而当时秦隐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
秦隐他先是上前了一步,嘴角带笑。
是笑了吗?
宣采薇仔细回想了下,联想到秦隐后面的行为,又赶紧摇摇头。
只是嘴角微有抽动,她应该是看错了。
秦隐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手却举到了半空,同她叠在身前的手持平。
当时的宣采薇好一阵心跳加速。
她还以为想要牵她手呢。
结果……
下一刻,一盆冷水浇得宣采薇透心凉。
宣采薇看着秦隐飞速转身,几近落荒而逃,还使出了轻功的背影。
脸色难看到比她病情最严重时还要难看。
然后第二日,她就收到了秦隐婉拒的回信。
现在这封信,正躺在宣采薇的梳妆台上,不论信封还是内里的信件,都被宣采薇用朱笔画下两个大大的十字纹路。
信里,秦隐回得真挚诚恳,且给足了宣采薇颜面。
大意是他秦隐感谢宣采薇的垂爱,但他秦隐配不上宣采薇,所以,此事就此作罢。
宣采薇:信他个鬼!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不对劲。
秦隐对她态度冷漠到异常就不说了。
明明就有走水,秦隐却不承认,还编造谎言,甚至是彻底掩盖下来这件事。
秦隐好似不愿让她知道,他救过她这件事。
也就是不愿他二人有牵扯。
这事再往深了想,秦隐竟然早就知道她穿画的事,可他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宣采薇现在还未琢磨明白。
但现在的重点是,秦隐到底在想什么。
他先前落荒而逃的背影,宣采薇可是记得死死的,一份婉拒信可不能解释那样的情况。
正常来说,要真对她不在意,秦隐就该像对待其他女子那样,冷漠异常地当着她的面吐出残忍拒绝的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特意写了一份抬高她,贬低自己的婉拒信。
这个做法,可一点都不秦隐。
暖色的阳光被“寿”字纹的窗户分割了光线,微微落在宣采薇白皙的手指上。
宣采薇挑了根细针,又选了根亮色的绣线。
眼神微微眯起,在给细针引线。
但她试了好几回,总是穿不过去,一旁的香栀有些心疼自家小姐,便上前一步道。
“小姐,不若香栀来帮您?”
宣采薇却摇了摇头,坚持要自己来,倒是似乎同这针线活干上了劲儿来。
过了会,宣采薇终于将线穿过了细孔,嘴角上翘到一个好看的弧度。
当然,不明情况的香栀只道是宣采薇高兴绣线终于穿过了针孔,以至于后面宣采薇说的什么“持之以恒,铁杵磨成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诸如此类不停碎碎念的话,香栀皆是以为宣采薇在说“女红”的事,还兀自感动了许久。
自家小姐果然十分严格要求自己呢。
***
宣采薇在丹朱宴夺得头名,最终成为承启先生关门弟子一事,可比在贵女宴上的风头更盛。
应该说是大出风头。
算是近些时日,京师里可以比肩秦隐的热门人物。
而且不只是在京师,宣采薇这个名字,很快就会跟在承启先生的名字之后,响彻大江南北。
当然,现在的宣采薇还未预料到这些。
只她觉得近日府里的氛围怪怪的,自打她从丹朱宴回来后,就开始了。
先是跟她一起的宣静姝,跟她一起回来之时,连伪装都没来得及做,不发一语闷着声便回自己院落了。
虽然后面还是一副小白花的模样,但宣采薇总记得宣静姝之前透露的真实样子,没有张牙舞爪,却更像是在憋着什么大招,让宣采薇隐隐有些不安。
宣采薇想找人盯着一下宣静姝,不过自己身边最为亲近的丫鬟香栀又有些大大咧咧,定然不能做这件事。
香素,她又想再观察观察。
本来宣采薇打算同母亲谈谈宣静姝的事,但后面因为其他原因也作罢。
思来想去,宣采薇还是将这个“重任”委以香素。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香素听完,连原因都没有问一下,呆呆木木的眼神就像个言听计从的“傀儡”。
好处虽然是忠诚听话,但宣采薇总还是有那么点担心,香素会不会太木,以至于盯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眼下宣采薇分身乏术,也只得让香素先盯着,之后再考虑其他法子。
然后便是宣正修,宣正修知道她得了丹朱宴头名,还成为承启先生弟子后,火急火燎地就冲进她院子找她,那时,她都快睡下了。
迷迷蒙蒙看着跟前的宣正修,问他何事?
谁料,宣正修只是看了她一会,便道无事,让她早些休息。
怪异,她没能早些休息,还不是因为宣正修太晚过来。
而第二日,宣正修便差人送了不少珍贵宝物过来。
出自宣正修手,倒不同于旁的俗物,全都是关于围棋的珍稀之物,例如绝版的棋书棋经一类。
这倒让宣采薇好一阵咋舌,难道宣正修是不想让她丢他脸面,希望她也能达到跟他一样的高度,让她好好学习围棋,所以,才忽然对她那么好了?
宣正修的事,宣采薇一时半会没弄懂,也就放旁边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最后便是宣采薇的母亲。
思及自己的母亲,宣采薇好一阵皱眉。
那日,她从丹朱宴归来后,原本以为会看到母亲的笑容,但母亲听完她的成绩后,脸上确实是有笑容,但只是面对外人时得体的笑容。
宣采薇莫名有一点感觉,母亲似乎不太高兴。
而且……
宣采薇眉头更为紧锁。
之后,她同母亲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询问自己是不是哪里惹母亲不快。
宣采薇到现在都记得自己母亲当时的表情。
诡异地一种压抑,压抑出了平静。
放在矮桌上的手微微收拢,被袖子掩着,看着是个成拳的姿势。
然而,没过多会,宣采薇母亲便恢复了从容的面容,只道自己许是过于惊讶,暂时还未缓过神来,让宣采薇宽心,被太多想。
宣采薇一开始也没多想,虽有些奇怪,但她相信母亲的话。
可她临走起身欲走时,余光却瞥见令她心悸的一幕。
先前那矮桌上,她母亲手放过的地方,出现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宣采薇当时惊讶到没能反应过来,辗转难眠一夜到了第二日。
虽然面色依旧红润有光泽,但明显看出疲态。
但宣采薇眉宇间却稍稍放心了些,吩咐香栀去准备绣架。
宣采薇猜测,母亲许是想让她成为真正合格的贵女,就跟她以前一样,所以她眼下专注在围棋上,母亲便会觉得她偏离了轨道,定然是不高兴的。
所以,宣采薇想好好把贵女该具备的其他才艺捡起来,用行动向母亲表明,即使她专注在围棋上,也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贵女的。
而谁能想到,最从一而终,没有变化的竟然是她的父亲镇国公。
不对,镇国公也算有点变化,譬如比以前笑的更为开怀了。
譬如如今逢人就夸宣采薇如何如何,跟炫耀宝物一样。
若不是宣采薇是女儿身,指不定旁人还以为宣采薇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呢。
宣采薇一时有些惆怅,想要得到回应的人,她没能得到回应,没想着得到回应的人,倒是给了她回应。
人心是肉长的,宣采薇确实被镇国公打动了一点点。
她看了眼跟前摆放规整的绣架,想了想,不若给父亲送点心意吧。
***
另一边,秦隐也不好过。
他从丹朱宴归来后,很快大皇子就找上了门,询问他同宣采薇是什么情况。
大皇子惊得瓜都掉了,难得失了从容,脸上全然惊骇。
先前他是怀疑过秦隐跟宣采薇之间或许有什么事,但二人“伪装”的极好,将他的思路都带偏了。
可当事情摊在他眼前时,确确实实是告诉了他。
秦隐同宣采薇之间确实有事,还是出乎意料的“大事”。
毕竟,他可从未见过秦隐如此失态的一面。
大皇子一副“你休想骗我”的模样,让秦隐连借口都说不出。
于是,秦隐沉默不语。
大皇子自小同秦隐相识,倒是了解秦隐性子的,知道秦隐不愿意说,是怎么都不会开口的。
但他该说的还是要说。
大皇子一脸沉色地同秦隐道。
“秦隐,你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根本不允许你将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再说…即便你想,宣三小姐得知真相后,不怕受牵连吗?就算宣三小姐不怕,那镇国公府呢?”
“你一贯聪明谨慎,相信你这一次,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秦隐依旧沉默,就在大皇子以为自己的话得不到回应时。
秦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之后,便有了那封婉拒信。
秦隐到底对宣采薇说不得重话,在她跟前表现出冷淡,已经是秦隐能做到的极致,他甚至都无法当面拒绝她,只能这样逃避。
然而,命运的齿轮,在交汇的一瞬间,便很难就再分开的时候。
秦隐也未曾想到。
他同宣采薇的第二次见面来得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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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当伪装成“元无”的秦隐, 在六爻门山脚下看见正在落马车的宣采薇如是想道。
此时,宣采薇正在同同样外出归来的元霜搭着话。
宣采薇这些时日, 本是在家好生学习“女红”,但也没忘记秦隐的事,只是宣采薇初通男女情愫, 面对秦隐这样的情况,她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好在,宣采薇近日交了不少朋友。
于是,宣采薇一一给这样的朋友们递了拜帖, 或自己过府, 或邀请她们来府上,寻求“搞定秦隐”的经验。
当然宣采薇这样的行为,在宣府人看来, 倒是颇感欣慰, 只觉宣采薇自打身体大好后, 终于能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了。
偶尔同小姐妹们聚聚会,品品茗,斗斗诗,赏赏花,游游园。
这才该是属于宣采薇, 属于镇国公嫡女应有的生活。
为此, 一贯威武严肃的镇国公,夜里不知看着宣采薇幼时的长命锁,独自红了多少回眼眶。
宣正修倒是没有红眼眶, 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宣采薇院里送东西,跟要掏空自己家底一样。
宣采薇不由心想,这要是被未来嫂嫂知道了,估计要闹后院矛盾了。
这可使不得。
所以,宣采薇有找宣正修认真严肃地谈过这个问题。
但宣正修只是挑了挑眉,说出了两句让宣采薇哑口无言的话。
“这送来送去不都还是咱们宣府的东西吗?”
“况且,你还担心你哥哥没钱?”
宣采薇:好的吧,告辞。
虽然不知道自家哥哥近日来中了什么邪,但既然宣正修心甘情愿,再多拦也是矫情,宣采薇此刻已经决定要在宣正修娶亲时,为他准备一份大礼。
至于宣采薇母亲,似乎宣采薇走上贵女的正常路子后,选,镇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便多了些许。
这倒让宣采薇越发安心,只觉上回的猜测没有错。
而宣静姝同宣采薇近日来倒是少有碰面,按照寻常,她得知宣采薇去参加这些聚会,以她的性子,多半会过来得露脸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