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沈丞相专门在偏殿设了宴,进行款待。叶筝不认识什么人,也不喜欢热闹,她有些担心沈书瑶,就寻思着再等等看,看沈书瑶能不能醒来再走。
原身极少出宫,所以,很多人不认识叶筝,也没有人在乎她的去留。
叶筝刚找个位置坐下,就被身旁两个女子的对话给吸引了过去。
只听,其中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对另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少女激动的说道:“你快看啊,那个同沈丞相说话的白衣男子,便是中丞大人。”
蓝色衣裳的少女连忙看去,也很激动,只是,她激动了片刻,又颇为惋惜的说:“再怎么优秀,人家也是静和公主相中的男人,与咱们没啥干系!你忘记去年九公主曾送了秦大人一个荷包,被静公主知道后,如何针对的?!”
“那倒也是。”
静和公主乃是太后之女,谁敢惹她?!
双髻少女紧接着说道:“不过,那九公主也忒傻,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凭她那般模样,也敢打秦大人的主意?!”
叶筝:“……”
听到二人的闲言碎语,叶筝有些无语。
她是招谁惹谁了?一个荷包而已,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还被人提起?
那两个少女同她坐在一桌,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闲聊。
就在这时,那扎着双髻的少女注意到叶筝,见叶筝一直沉默的坐在旁边,她指了指果盘里的瓜子果脯,问道:“你这人傻坐着干嘛?不吃东西吗?”
叶筝笑了笑。
看叶筝长相不是很好,也很面生,那蓝衣少女不由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这京中宦官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有她二人不识的,见叶筝长相不太好,穿的也朴素,二人便以为叶筝是相府从乡下来的旁亲。
叶筝笑了笑,说:“我姓叶,单名一个筝字。”
叶……
那二人脸色一僵,手里的瓜子顿时撒了一地,叶筝倒显得很平静,她随手捏起一粒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这瓜子的味道倒还不错!”
言下之意,就是吃着东西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背地里说人坏话,还恰好被那人听了去,别提多尴尬了,那二人也不敢看叶筝,灰溜溜的跑了。
看着二人离开,叶筝脸色有些难看,她早就知道,有秦逸在的地方,一定听不到关于她的好话!
叶筝坐在角落里,远远的看了一眼沈淮安,看着他满脸笑容的招待宾客,叶筝心情有些复杂。
柳氏死了不过两、三日,那个与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君,却不见有一丝难过的情绪,还能笑容满面的招待客人。叶筝虽然从未见过柳氏,却为她感觉到难过和悲哀。
叶筝发现,沈府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沈书瑶,可见,在这整个相府里,也就她一个人为母亲的死而伤心难过!
正在叶筝发愣之际,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带着不善的语气冲叶筝嚷嚷道:“喂,你让开,本小姐要坐这里。”
叶筝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傲慢的睨着她。
那少女穿着一身丧服,头戴白花,应该是相府的女眷,看她模样,只能算是一个清秀的佳人
可是,相府的大丧之日,眼前那少女却是一副浓妆艳抹的模样,有些不太合时宜。
叶筝心情本就不太好,听少女盛气凌人的语气,她冷淡的收回了视线。
叶筝的无动于衷,触怒了那个少女:“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本小姐说的话?”
第18章
……
端着一旁的茶杯,叶筝慢条斯理的用茶盖拨抚这漂浮的茶叶,冷悠悠的说道:“你这人真有趣,那么多位置不坐,偏偏坐我这个?若我不让,你又当如何?”
“你……”
没想到叶筝会说出这番话,少女当即怒火中烧。
一旁的小丫头指着叶筝说道:“你敢同我家小姐这般说话?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什么人?”
沈丞相家□□有三女,长女沈书瑶,次女沈如霜,幺女不过五六岁。次女年芳十五,性情确实跋扈,如今一见,眼前那少女倒是如书中的描述别无二致。
“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叶筝慢悠悠的品着茶水,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你……”见叶筝如此傲慢,沈如霜顿时气的不轻:“本小姐乃是丞相千金,你是打哪来的丑八怪,还不速速让开!”
听她出言不逊,新月出声喝斥道:“休得无礼,我家公主也是你区区一个相府千金能使唤的?”
公主?
沈如霜顿时一愣。
她打量叶筝一眼,眼底浮现一抹嘲笑:“呦,我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九公主啊?长的还真如传闻中的那般貌、美、如、花呢。”
那貌美如花四个字,说的又重又慢,摆明在故意笑话叶筝。
听着少女阴阳怪气的腔调,叶筝蹙了蹙眉头。
那两个少女虽然说了叶筝坏话,可知道叶筝的身份后,却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这沈如霜明明知道她是谁,还故意笑话她,莫非以为她好欺负不成?
只见,叶筝望着沈如霜,冷冷问道:“说完了吗?”
见叶筝脸色顿冷,沈如霜心头忍不住颤了颤:“怎么,还不许人实话实说不成?”
叶筝冷笑道:“都说沈丞相家教甚严,几个儿女更是出类拔萃,品行端正,乃人中之龙凤,如今一见,倒真真叫本宫失望啊。”
沈如霜蹙紧秀眉:“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筝挑着眉梢,倨傲的扬了扬下巴:“怎么?你父亲没有教过你,见了本宫要先行礼的吗?”
沈如霜脸色一僵:“……”
叶筝怒道:“本宫看你年纪小,本不愿同你一般见识,可你是什么身份,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拿本宫来肆意玩笑?你就不怕,本宫告到陛下面前,追究你个不尊不卑,言辞不敬之罪?”
“你……”见叶筝表情认真,不太像是开玩笑,沈凝霜彻底慌了神。
叶筝说的对,她虽不受宠,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公主,哪怕是沈淮安见了叶筝都要行礼,更何况是她这个庶出的女儿?!
听说叶筝性格怯懦自卑,如今一见,倒不像传闻中那般胆怯,反倒是伶牙俐齿,句句戳心,沈如霜顿时慌了起来。
而且,若是被父亲知道,她少不了一通责难!
思及至此,沈如霜不情不愿的冲叶筝行了一礼:“……见过九公主。”
叶筝:“……”
叶筝很了解沈如霜的性格,典型的欺善怕恶,若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还真蹬鼻子上脸,所以,沈如霜向她行礼后,叶筝并未叫她免礼,而是悠闲的磕起了瓜子,
沈如霜看穿叶筝是想故意为难自己,心里有些难堪和怨怒,可是,顾虑到叶筝的威胁,她又不敢乱动,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如霜腿都麻了,叶筝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沈如霜气的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茶水的奴才恰好经过,在那奴才经过身旁时,沈如霜偷偷的伸出脚来,故意绊了那个奴才一脚。
那奴才无端被人绊了一下,手里端着热茶,整个泼洒了出去。
“公主小心。”
听到新月叫了一声,叶筝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看到那一壶滚烫的茶水,尽数向自己泼洒过而来。
等叶筝看到之时,已然来不及躲避。
就在这时,叶筝感觉眼前一黑,有什么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还没看清状况,就听到沈如霜一声尖叫,随后,是茶壶落地的声音。
由于事出突然,叶筝有些懵。
她只知道,有人从身后护住了她,替她挡下了滚烫的茶水,而他的衣袖却湿了一大片。
那人身上带着一股浅浅的中药味,萦绕在她周围,那中药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很是好闻。
叶筝惶然回过头,便撞进那双深涡般的瞳眸里。
只见,林祈修展袖将她护在臂弯之间,眸色如深谭一般:“没事吧?”
叶筝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有些吃惊道:“皇……皇叔?”
林祈修:“烫着了吗?”
见他如此温柔的冲自己说话,叶筝懵了一瞬,连忙摇了摇头:“没有。”
她被他护着,并无受伤,反倒是他的袖子湿了一大片!
见沈如霜的手被烫伤,那个端茶的奴才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与此同时,这边的动静,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沈淮安正在招待客人,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刚一走近,沈淮安就看到茶壶碎了一地,沈如霜在一旁直掉眼泪,沈淮安蹙眉问道:“出了何事?”
父亲……”沈如霜感觉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她双目含泪,委屈的望着沈淮安:“父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见沈如霜双手烫伤严重,而那奴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沈淮安正欲发火,神情顿时一僵。
沈淮安连忙上前几步,行了一大礼:“下官沈淮安,见过骁王。”
闻言,沈如霜一愣。
什么骁王?
沈如霜下意识往叶筝身后望去。
众人听沈淮安喊到骁王,也是一脸吃惊,众人忙定睛看去,这才注意到,叶筝背后竟然还有一人?!
只因那人坐在轮椅之中,所以,恰好被叶筝给遮掩了去。
林祈修的出现,让满室喧嚣忽然静了下来,那些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大臣顿时噤了声,不约而同的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秦逸也下意识的望了过来。
沈淮安低着头,一直保持行礼的动作,他不知道林祈修为何会来相府,有些忐忑的问道:“王爷来相府,怎么不提前派人通知下官一声?下官也好派人前去迎接啊。”
林祈修淡淡的解释道:“听闻尊夫人去世,本王很是痛心,特地抽空前来祭拜。”
叶筝:“……”
听骁王这意思,他是来相府祭拜亡者?叶筝总感觉不对劲。
林祈修素来狂妄,从不见他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沈夫人过世,骁王前来祭拜,可是给了沈淮安莫大的面子。
沈淮安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谄媚笑道:“内子九泉之下若是知道王爷前来拜祭,想必,也能瞑目了。”
说到这里,沈淮安见沈如霜还傻愣愣的站着,不由得瞪她一眼,怒斥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向骁王行礼?”
沈如霜猛然回神,惶恐不安的冲林祈修行了一礼:“臣……臣女沈如霜,见……见过骁王。”
都说骁王性情残暴,她竟然不知,骁王的面目竟是如此倾城俊美,竟然一时看呆了眼。
林祈修打量沈如霜一眼,忽然淡淡的说道: “沈夫人过世,府中女眷应以素容示人,以示尊重,如今,沈姑娘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相府有什么大喜事呢。”
骁王的声音不重不轻,却很清楚的传进在座每个人的耳朵里。
闻言,沈如霜的身子剧烈一颤,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声渐起。
“这沈夫人刚死,这沈二小姐就打扮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啊,这沈夫人和这二小姐的生母不和,这沈夫人的死,会不会与她们有关啊?”
“谁知道啊,要我说啊,这沈家二姑娘还真比不上沈家那个温柔得体的大小姐。”
听着那刺耳的议论声,沈如霜脸色越发惨白。
见众人对其指指点点,议论不休,叶筝都替沈如霜感觉到尴尬。
沈淮安的脸色更是如同锅底灰。
沈淮安瞪了沈如霜一眼,低声斥道:“还不滚回去把脸给洗了?”
“……”沈如霜双手被烫伤,实在疼得厉害,见众人没有丝毫同情,反倒是满脸嘲讽,她感到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沈如霜走后,沈淮安冲林祈修尴尬的说道:“小女年幼顽劣,让王爷见笑了。”
林祈修:“……”
见林祈修没有理会自己,沈淮安颇为尴尬,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骁王身旁的叶筝。
回想刚刚骁王将这个女人护在臂弯之中的那一幕,沈淮安隐约猜出叶筝的身份,可他不敢妄下决断,只道:“你是……”
见沈淮安注意到自己,叶筝连忙上前,很有礼貌的冲沈淮安行了一礼:“叶筝见过沈丞相。”
叶筝?
果然是她。
叶筝不经常出门,沈淮安又甚少去宫廷内院,自然不识叶筝,如今得知她身份,沈淮安忙向叶筝行礼道:“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叶筝说道:“丞相无需多礼,实乃是本宫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都说叶筝性格怯懦,如今一见,倒是大方得体。
沈淮安说道:“府中已备下素席,王爷和公主留下来用了膳再走?”
骁王冷淡的说道:“丞相盛情,无奈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留下用膳了。”
见骁王这么说,沈淮安也不敢强行挽留,便将目光望向叶筝。
叶筝刚想说话,就注意到林祈修冷冷的望了她一眼,眼神犀利冷漠。
见他冷飕飕的望着自己,叶筝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拒绝道:“本宫也不便在此用膳,丞相无需客气。”
第19章
回程的途中,叶筝与林祈修同坐在一辆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