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扭转她和女主命运的是五年前的入门弟子试炼。
原书中,女主唐萤发挥脑残玛丽苏的天性,别人往东,就她偏要特立独行往西,结果误打误撞入了禁地,在里头九死一生,却也凭着女主光环得到紫瑶仙子的传承和秘宝,将自己的废灵根硬生生洗成变异雷灵根。
记忆隔得很遥远,安如瑶只记得当时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抱着新鲜感和好奇,好不容易见到了传说中的女主,内心激动不已,就像亲眼见到了自己不喜欢的女明星,虽然不是粉丝,但依然是主角,依然是明星!还是可以握手蹭点福气!
只是当时的唐萤才刚进九极门,还没开女主光环,生得瘦巴巴,看上去就一个怪可怜的小萝莉,安如瑶无法放下做为现代文明人的责任感,便偷偷跟着唐萤走上那条禁地之路。
在唐萤即将摔下禁地深渊前,她没忍住拉了女主一把,却不想换成自己摔了下去,屁股下便坐着紫瑶仙子的传承印记。
之后、之后就……反正女主灵根没洗成的一个废材也用不到那些雷系秘宝和机缘,安如瑶便一路飚车般地毁剧情拉。
此后,她没再关注唐萤的动向,倒也不是心虚愧疚,原主本来就是恶毒女配的人设,安如瑶也没有圣母到愿意把到手的东西还给未来会杀死自己的女主。
何况女主的机缘成她的机缘,同时女主该受的苦难也换成她受,安如瑶代替女主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女主倒好生在外门过着安稳的退休生活。
她自觉两不相欠,问心无愧。
只是作者给女主一个很鸡肋的设定,那就是女主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而那上辈子正是二十一世纪,安如瑶严重怀疑这是作者想掩饰自己贫乏的词汇量,给女主不时冒出的现代用语打的补钉。
虽然因记忆零碎不完整,被女主当做光怪陆离的梦境,但安如瑶可不想冒险和唐萤认亲,她们认知的二十一世纪应该还是不太一样的。
尽管女主换人,但安如瑶还是乖乖宝地按时间触发女主的机缘,所以剧情大致还是依原书发展,她代替唐萤和竹马傅莲手牵手进了九极门,无可避免和男三季少寒相遇,也成功拜在此书男主,九霄真君元琅门下。
是的,此书主打的就是修仙文中最经典狗血的师徒恋。
男二傅莲会获得那么多同情票不是没有道理,心爱的小青梅在见了这花花世界后,哪还会再把清粥小菜的竹马放在心上,当然立刻投向冷酷剑君和禁欲仙君的怀抱里玩暧昧了。
苏合鬼姑这个死劫就是傅莲唯一能胜过男主和男三的惨烈机缘,在此之前这个毫无存在感的美貌小竹马顶多排个男五,但在彻底转行成邪魅狂狷的大反派后,傅莲便一跃而升成了男二,在读者心中的地位从此稳固不摇。
修成尸魃的傅莲几乎成了半个魔王,把和女主百般暧昧的九霄真君活活剥皮,注尸毒,差点废去全身修为。
现在安如瑶一边庆幸自己才是未来魔王放在心里的白月光,一边又为九极门的未来担忧不已。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去萧家村,但那是傅莲唯一的机缘,生性高傲的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人超越自己?而这是他这生唯一的机会,安如瑶无法自私地掠夺属于他的机缘,抢人机缘是会天打雷劈的。
即便知道这是一本书,但好歹多年的相处,哪怕是抱大腿也抱出了感情,安如瑶尽管在心底嫌弃他无数次变态、死病娇、垃圾男,但终究还是希望他能到达书中所描写的成就,甚至更超越。
当然,她还是有一点私心,既然是抱大腿,当然是要越抱越粗的大腿。日后她背后便是千喜殿少主、少年魔王:傅莲,在整个修仙界横着走好嘛!
安如瑶回想了一下目前的剧情进度。
萧家村本是傅莲领着一票外门子弟去勘查,压根没有季少寒和自己的事,但她前几日为讨好送了傅莲一张避邪雷符。雷乃克邪圣物,万一这张避邪雷符不小心把苏合鬼姑吓走,那傅莲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所以才会有她和季少寒在旁陪同,安如瑶找了时机收回雷符,一等到苏合鬼姑现身,就赶紧拉着季少寒用雷遁逃命。
虽然这是她为傅莲准备的机缘,但也只有他具备死而复生的本事,幻丹期鬼修可不是开玩笑的,她不敢拿自己和季少寒的性命赌。
方才傅莲的本命灯熄灭,想来已经被苏合鬼姑搞死了,之后便是要等炼尸五年,那苍白诡艳的青年魔君才会正式回归剧情,拿回男二的地位,回来和自己玩虐恋情深。
思此,安如瑶只想仰天大笑三声。
傅莲回归前有五万字剧情等着她浪,暂时不用再为了赚好感,整天围着阴晴不定的病娇男讨好。安如瑶理清剧情后,倒也乐得轻松。
脑袋里迅速整理的这五年的剧情,还真的完全没有提到傅莲,唯一勉强有关系的是描写苏合鬼姑有一个极为厉害的法宝,叫百鬼蛊,此蛊以人养鬼,以鬼养蛊。
傅莲就是被丢入蛊内,和几个被俘虏的人修一次次被恶鬼追杀,又一次次逃出生天,直到筋疲累尽、灵魂耗灭。傅莲做为活到最后的人修,被鬼姑取了他的尸首做成殭尸,才有了后续开挂做殭尸王的剧情。
安如瑶其实还有些幸灾乐祸,傅莲这个死病娇小时候戒心极强,对自己这个投怀送抱的可爱小萝莉完全不怜香惜玉,一开始几乎是往死里整。如今算是小小遭了报应,灵魂被鬼姑困在猫爪老鼠的游戏中反复折腾。
不过安如瑶还是想吐槽,这哪门子的鬼蛊炼化,一鬼配四人的赛局制,作者怕不是某数字人格和某杀鸡玩太多了!?
游戏还是游戏好玩,要是自己真人上场岂不吓死。
唐萤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在收拾好傅莲的尸首后,唐萤便马不停蹄地下山,想着立刻回九极门。
一开始只是觉得夜雾碍眼,前方不好看视线,但走下去她就发现不对了。
远山的轮廓从未变化,她的四周依然围绕着高矮不齐的茅屋,每一间都烛光通明,却也都毫无气息,外头的竹竿子上还晒着未干的内衣,地上积出一大滩水渍。
唐萤发现四周静得出奇,只听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别说所有住民彷佛凭空蒸发,整座山村听不见鸡鸣犬吠,更不闻半点虫鸣鸟叫,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物。
唐萤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空无一人的萧家村
然后她抬头,看到了异色的月亮。
幽黑的夜色吞噬了所有渺茫的星光,唯有一张拉开的血牙裂口狰狞地对着地上人微笑。
这里,不是现世。
喀拉喀拉。
终于有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声音,唐萤的后颈却凝满一层冷汗。
那听起来像是骨骼扭转时会发出的声音,但自己一动都没有动阿。
喀拉喀拉。
那声音靠近了。
第三章 百鬼蛊(一)
唐萤把那颗提到嗓眼的小心脏吞回肚子,便迅速躲进了最近的一间茅屋,
只是门一关,一道人影晃过眼前,唐萤定睛一看,那人面色苍白,半边身子血肉模糊,竟是一具陌生的男尸。
这种场合看到死人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只是唐萤还来不及细看,那声音越发逼近。她蹲在窗沿下,屏气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喀拉喀拉。
喀拉喀拉。
有人的骨骼可以这样反复伸缩吗?怕不是蛇精?
唐萤蜷缩在窗沿下。
她不过炼气七层,身上只有一把刻有道符的铜匕首,原先一大捆用红线扎的法符早在之前的变故用光了,眼下也就剩几张朱砂画的镇邪咒,不过要对付苏合鬼姑那程度的鬼怪,绝对是连糊眼都不够。
唐萤这时才想起傅莲的储物袋,似乎系在他那条绣着梅竹兰君子纹的腰带上,当时她只顾着查看傅莲的生死,并没有多加留意。筑基修士的东西肯定比自己好上不少。
不过她很快甩甩头,强迫自己忘了。
她亲眼见识过那鬼姑的能耐,傅莲一个筑基修士都命丧其手,现在将她困住的古怪应该也都出自其手笔。
喀拉喀拉。
更近了,这次唐萤还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恶臭。她曾经忘记把妖兽肉从储物袋拿出来,后来储物袋就满是类似的恶臭……
尸体**的气味。
她下了决心,往嘴里塞了一颗白藕定心丸,又给自己咬住一根手指大小的青竹口枷,铜匕首紧紧握在手掌心,顺着经脉稳住心跳,一切就绪后,才悄悄从窗沿下往外抬了一眼。
那是……人类?
唐萤不确定。
血红的月牙嘲笑着少女脸上的恐惧,那东西沐浴在血光下,生得高大畸形,似一座移动的怪丘,浑身的皮肤泛着死物的青紫,偏偏正学着人类的步伐缓慢走动着。
沿着他的步伐,有什么湿软的东西一块块掉落,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煞是诡异。
喀拉喀拉。
唐萤注意到那怪物的背上似乎长满了一颗颗圆滚滚的东西,似是肉瘤,配着那怪物笨重的步伐,像极了一只瘸了脚的癞蛤/蟆。
不是蛇精,难不成是蛤/蟆精?唐萤蹙眉,她没有感觉到妖气,倒是那股腐臭一直挥之不去。
喀拉喀拉。
怪物拖着沉重的步伐,经过这间屋前,唐萤看得更清楚了,怪物背上的肉瘤颗颗分明,似乎生了毛发……唐萤越瞧越觉得古怪
其中一颗肉瘤似乎蠕动了一下,在月光照射的地方露了面……唐萤定晴一看,不禁庆幸自己事先戴上了口枷,牙齿此时深深掐进竹管,深得牙根发疼,这才没有放声尖叫。
黑发飘飘,面目狰狞,那分明是一颗人的头颅。
不,是无数颗人头驼在那怪物身上,有老有少,五官挣扎,七孔渗血,比起怪物腐烂的身体,那头颅山似乎更像活着,颈根处大概是与怪物相连,那喀拉喀拉便是脖颈的转动声,和牙齿一开一合的声音。
怪物还在移动,但其中一颗头颅转了转渗血的目珠,似对唐萤所在的窗口有所感应。
唐萤浑身细汗如雨,死死缩成一团,回想刚才那幕,脑袋很快一片空白。
她方才是不是和那颗头颅对视了?
侧耳一听,喀拉喀拉声都停下来了,似乎所有头颅都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唐萤突然觉得自己所在的茅屋变得很小,小到压迫她的肺隐隐做疼,却又疼到叫不出声。
得离开!得逃走!
她的下半身近乎化成软泥。
地上缓缓投射出一道阴影,似乎是由远到近,越来越高,越来越靠近窗户。
心脏在嗓子眼跳着二十八转的金刚驱魔舞。
唐萤吞下一口腥沫,双脚抵胸,死死缩在狭小的空间。她在心底默念起了菩提塔传颂的佛经,却断断续续,怎么样都念不好。
阴影终究笼罩了整个窗户,凝固的时间化作滴答的水声,一、二、三……每一滴都震得耳膜发疼。
喀拉喀拉。
久到恐惧都成了麻木,终于,乌云散去,地板再度镀上红铜的月华。
直到腐臭味散去,唐萤才探出脑袋,打开了门──从角落的衣柜走了出来。
是的,在和那颗脑袋对视后,唐萤自然不可能乖乖留在原地。
放眼整间简陋的茅屋,角落的大衣柜色泽深红、看着最值钱,唐萤一眼就认出那是赤金檀,俗称枣木,乃避邪阳木,一些初阶的佛珠、木剑、令牌等法器就是取用此木料制成。
近远山附近生有不少枣木林,这里的村民八成就地取材,做了不少枣木制的家具,虽然最后没能逃脱恶运,但却意外救了唐萤一命。
特别是衣柜门上隐约有几处焦黑,竟是罕见遭遇过雷击的枣木。枣木本就是上好的辟邪木,若是承受雷电,那便成了更为贵重的雷劈木,那一丝上苍之气使此木不用打磨,便是极好的避邪法器。
唐萤小心翼翼靠近窗沿,一道人影还紧紧靠着窗沿,
这正是那位男修士的尸体,右臂连着肩窝被咬下,鬼的瘴气侵蚀得很厉害,他死的时候近乎没了半边的身子,致命处还鲜红着,显然才刚死不久。
原本尸体躺在门后,唐萤一开始进门匆忙,没能处理,在方才的危机时刻,却也正好替代了唐萤曝露的位置。
果然,那怪物一瞧是具死尸,顿时没了兴趣。
唐萤试着取下口枷,牙齿已然深深嵌入竹管,亦如当时深深侵入心髓的恐惧。她试了好久都取不下来,倒是眼里的东西已经先啪答答地落在地上。
“哭什么哭!你到底还是不是九极门人。”唐萤学着三伏堂堂主训斥的语气,试图让自己好过一点。
唐萤一个外门子弟,平日在就在三伏堂跟着师兄师姐们打打杂,偶而上下山采办些凡品,替附近的村人驱逐些山野的妖邪等,却从未真正像这样涉入险境。
危险与她无缘,伴随而生的机缘更是如此。
每每历练回来,她总是毫发无伤,却也两手空空。听着旁人九死一生的奇遇,她既害怕又兴奋,有时候也想像自己能如话本的主角,历经一番大难不死后,彻底脱胎换骨、鱼跃龙门。
但一年又一年过去,外门的子弟来来去去,只有她一人依然在原地打转。
唐萤慢慢理解到自己生来就没有那个气运,这辈子怕是无缘仙门,但她只难过一下下,毕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总有一世的她会是他人所企及的存在。
九极门有无数优秀的师兄师姐,未来甚至可能在九极门的圆德榜留下名字,这辈子她能够做他们的师妹,看着他们的成就,也算是与有荣焉,待元寿将近,回忆此生应该没什么遗憾。
这次萧家村集体闹失踪,唐萤也就跟着大队人马行动,去探勘下虚实罢了,前一天还在打包着大家的食盒,彷佛要去踏青一样。
她不禁回想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平静庸碌的日常,似乎在傅莲死的那一刻,就彻底崩塌了。
唐萤又想起对方死前的那一幕。
在看到少年胸口炸出血花的瞬间,她急红了眼,把所有可以抢命的丹药塞进对方嘴里,但他已经失去咀嚼的力气,只来得及说出最一句话:
“好丑,别哭。”
少年的语气轻得彷佛怕吓到她一样。
那个她曾以为傲慢到高不可攀的同门,最后的遗言却是在安慰她。
唐萤用力擦掉眼泪,是阿,她还没死,还活着不是吗?
“不能哭,不能把自己哭丑。”少女深吸一大口气。
尽管不愿意,但唐萤强迫自己回忆,回想那个怪物身上每一个细节,包括那个令人作呕的人头山。
她估摸了一下人头的数量,起码五十颗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