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凡也有点愧疚，痛呼声小了很多。他低下头，小声道歉：“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童文洁：“知道错就好。你在医务室多躺会儿，爸爸妈妈带妹妹去放气球，你有没有什么要写气球上的愿望？让妹妹给你写上帮你一起放了。”
方一凡：“别，别。不用了，你们去吧啊，别管我了。”
方圆：“那行，你多休息会儿。文洁，咱们走吧。”
说完，他们两个搂着栩栩出去。方栩栩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正对上方一凡的眼神。他冲她挤了挤眼睛。
方栩栩呲了下嘴。
就知道他身上装着窜天猴，肯定不会安生呆在医务室。
爸妈带着妹妹走了以后，方一凡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活蹦乱跳地冲出了医务室。
操场上，方家夫妇两个和女儿领好了气球。方栩栩抱着自己蓝色的圆气球，低着头在上面写字。
方圆和童文洁倒着看她在上面写“成为小提琴家”，两个人对视一眼。
童文洁：“那个，栩栩啊，你就写这一个吗？”
方栩栩写完以后抬起头来，闻言点头。
童文洁卡壳一下，看着女儿清澈的目光话也说不下去。她求助地看了眼方圆，一家之主清了清嗓子，放柔声音，对小女儿说：“栩栩啊，你看，咱们现在是高三。爸爸妈妈不是不支持你有自己的爱好和理想，但是咱要分短期目标和长期目标不是嘛。这小提琴是将来的事了，当下咱们的任务不是高考嘛。你跟爸妈说说，你有什么喜欢的大学？咱们先写一个好点的大学，再考虑更远的事，行不行？”
栩栩咬了下唇，打量了眼父母的脸色，没多说什么，只小小地嗯了一声，然后听话地低头，又在气球上写了几个字。
童文洁觑到她写的是清华大学，一下子高兴起来，露出笑容。
方圆没她这么喜形于色，他留心看了看女儿，看她神色低落下来，也有点动容。
英子的气球爆了，大半个操场的父母和学生都看了过去。栩栩向那边望了一眼，扭头跟爸妈说：“爸爸妈妈，英子好像又和阿姨吵架了，我去看看她。这气球我怕拿着它等会儿不小心碰爆了，你们帮我拿着吧。等会儿我要没回来你们就帮我放了它吧。”
她把气球交给童文洁，转身就想去追乔英子。脚迈出去两步，栩栩转回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儿，爸爸妈妈，我听你们的，我会加油的。”
话说完，她就追着乔英子跑走的方向跑了。童文洁在后头看着女儿跑走的身影，又高又纤瘦。她跑起步来的时候，宽大的校服被风吹起来，勾勒出少女纤细的线条，校裤里的腿又长又细，跃动的身姿像是小鹿一样轻灵。
她低头看着女儿的气球，和方圆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欣慰。
“栩栩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有的时候她懂事到让我这当妈的都有点愧疚。方圆儿，你说咱们有的时候对女儿管得是不是有点严了。”
方圆：“我也觉得难受，可是这个问题上咱们不能让步，这是原则问题。栩栩又不是凡凡，考个好大学对她来说不是个难要求，咱们都是想让孩子未来有更多保障。像咱们女儿，什么都好，学习好，长得好，性格好，虽然有点娇气，又爱撒娇，不能离了爸妈和哥哥——这样的孩子怎么放心让她出去闯？这顺顺利利的人生不好吗？反正我就这一个女儿，我就想让她简单点，生活容易点，一辈子快快乐乐地当家里的小公主，有什么不好？”
方栩栩追着英子跑到操场边上，绕到了行政楼楼底下。这里学生和家长的踪迹基本上看不见了。她顺着建筑外的外楼梯一路跑上去。
她身后，季杨杨跟着她，刚想上前拉住她说话，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方一凡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什么都没察觉地跑上楼梯。
“你想干嘛？”他收回视线，看着方一凡问道。
“我才想问你想干嘛？”方一凡抓着他的胳膊问，“嘿，季杨杨，你现在是学会跟踪了还是怎么？刚才你还想干嘛？跟踪之后呢？上去纠缠方栩栩？我跟你说过了，我不许你靠近她，一步都不行。”
季杨杨暗骂一声，抬头，毫无惧色，直面方一凡：“我跟方栩栩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方一凡，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是方栩栩她哥，我佩服你这么在乎你妹妹，但有的事儿不该你管。方栩栩她都快成人了，就算你是她哥，你也没立场管她的人际关系。”
他其实一直都在操场边上呆着，躲避着家人的寻找。方栩栩那边的情况他隐约都在打量着。刚才他们一家人写气球的时候他不便去打扰，但也看出来自那以后她就不太高兴，看到她跟着乔英子跑了，他就跟上来想问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只不过没想到会遇上方一凡。
“我不管！”方一凡毫不相让，“其他人可能吧，但是你，季杨杨，我告诉你，你接近栩栩，我绝对要管。有些事儿你还真就说对了，我是方栩栩的哥，我就得担负起保护我妹的责任，像你这种有害生物，就绝对要被我排除出她周围。我警告你，再也不许靠近我妹，下次我再发现，我不怕跟你再打一架。”
话说完，他警告地指了指季杨杨，转身上楼梯找方栩栩和乔英子去了。
季杨杨捏了捏拳头，后槽牙紧了紧，踢了下脚边的草地，转身，愤而离校。
☆、第五章
方一凡走上顶层天台的时候，黄芷陶和方栩栩已经在那里安慰了好一会儿英子了。
瞥到他，方栩栩一愣：“哥，你咋跑出来了。”
乔英子也看过来，一时之间都忘了难过：“是啊方猴，你没事吧？”
方一凡看了黄芷陶一眼，见女神也关怀着看着自己，顿时有点飘飘然。
“嗨！没事儿，我这身体素质，摔一下能咋。”
陶子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我就说不用挂心他吧，每次关心关心他最后的感觉都像是被人耍了一道。”
栩栩冲她哥撇了撇嘴。
看吧，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说女神不理你，简直是自作孽嘛。
方一凡走过来，对英子道：“说真的，你怎么了？我看你和你爸妈好像又吵架了。”
“宋倩阿姨一定要英子把考七百分写到气球上，英子不愿意，她们两个闹到最后把气球也挤爆了。”栩栩说。
“啊？你气球爆了？”方一凡说，“那咋办啊。”
“没事儿，英子你写我气球上吧。”黄芷陶把自己的气球递给英子，还有笔，“正好我爸妈也不在，有你陪着我放气球也挺好的。”
“陶子……”栩栩瘪着嘴，心疼地从后面抱住自己小姐妹的腰。
“哎呀我没事儿。”陶子有些好笑，背过身摸摸栩栩的脸蛋，觉得她看上去比自己还委屈。这姑娘怎么一直都这么单纯，情绪都写脸上，一看就是家里人太宠，从小没见过太多风雨的温室小花朵，“栩栩乖，你看你这脸皱的，虽然咱们长得好看，但脸也不能这么用啊。”
英子接过陶子的气球，在音响里传来的倒计时里争分夺秒地写了几个字。
倒计时结束，操场上的高三生和家长都放飞了手里的气球，顶楼天台上写着乔英子和黄芷陶两个人愿望的气球也飞出护栏，方一凡也放开了手里攥着的气球线。
下面操场上，等不到女儿回来的方圆和童文洁只能跟着大部队把自己和女儿的气球放了。童文洁跟方圆说：“你说这英子跑哪儿了啊，你看把宋倩和乔卫东急的。”
方圆：“没事儿，你看咱栩栩不是陪着英子嘛。人家俩小姐妹，感情好得很，别操心了啊。”
那边，刘静和季胜利分头到处找季杨杨都没找到。夫妻两个在操场中间遇上，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和苦涩。
刘静伸手接过丈夫季区长手里的气球，松开线，看他们两个的空白气球飞上天空。
“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跑哪里去了。”
她叹了一声，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她。
另一边。
刘铮站在车道外面，冲着场内一辆灵活转圈过弯的卡丁车喊道：
“差不多得了啊，你这都开多久了，下来歇歇。”
卡丁车风驰电掣，在大弯道甩出一道虚影，车轮摩擦地面，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橡胶擦燃声。车子原地漂移出一轮圆弧，引擎咆哮着渐渐低下声响，车轮回转。
季杨杨脱下头盔，一手把头套摘下扔回车里。他踩着边道走出来，随手把自己的私人头盔搁到一旁，向二楼的楼梯走过去。
刘铮扬声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把他头盔收起来，别等会儿给人不小心碰着了。这玩意儿上个月刚从德国接回来，他自己定制的，不让别人碰。”
吩咐完他转过身追着外甥的背影跑了几步，走到季杨杨的身后，伸手拍着他的背，调侃他：“今儿咋了，把一卡丁车开出了赛车的气势出来，来之前吃枪药了？不过你别说，刚才那弯道漂移可真是漂亮！
季杨杨迈开腿走上楼，听了这话也没多高兴，冷着一张脸。他走进用餐室，把手套往桌上一扔，随便坐下来。
刘铮是看不懂了，好好地开个誓师大会怎么还能把孩子整不高兴了。
“又跟你爸妈吵架了？”他只能这么猜测。
季杨杨否认：“没有，不是那原因，最起那不是主要的原因。”
但别的他也不说。
他垂着眼，右手手指敲着桌面，没什么节奏，显然心里很乱。他穿一身合身的车服，腿长，胳膊也长，把身姿勾勒得非常挺拔。
季扬扬有一头漂亮的黑发，很黑，阳光下都是纯黑，泛不出一点棕色。
这和方栩栩一点都不一样。方栩栩身上几乎所有颜色都比别人浅，从皮肤到瞳色，再到头发，她不止一次和季杨杨抱怨过自己的头发在室内都显棕色，太阳下更浅，每次都要费很大功夫和教导主任解释。
季杨杨皱起眉来，纯黑的头发下，他眉眼英俊，轮廓很深，鼻梁高挺。托他爸爸的福，这鼻梁衬得他整个人气质都很板正，没有一点轻浮气息，虽然喜欢的是赛车这种高危刺激项目，也难得他看上去寡言而又孤僻。
他举着罐冰可乐喝着，对刘铮说：“我就是心里不爽。舅，我今天在你这儿多呆会儿。”
刘铮：“你呆呗，我跟你爸妈打个电话。反正你在我这儿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是上学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要当好学生了，来得还少点。”
季杨杨闭了下眼，把喝空了的易拉罐放下，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我下去了。”
说完他就起来下楼。
留下身后的刘铮看着他：“嘿，今儿这火气真够大的。”
-
方家。
童文洁走进家门，方圆跟着进来，顺手关上门。
“想不到啊方圆，你还真认识人季区长啊。”
童文洁是真没想到，一开始老公说区长是他发小她还当他吹牛呢，没想到两个人是真认识。
“等会儿，区长旁边好像就是跟咱们凡凡打架那季杨杨他妈妈，”童文洁突然想起来，“季区长姓季，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季杨杨就是季区长的儿子啊。”
家门开了，方家兄妹两个背着书包回来，正好听见她的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耸了下肩，互相做了个鬼脸。
童文洁看到他俩，忍不住埋怨：“你们俩今天跑哪儿了，放气球的时候一个也不在。栩栩，你的气球妈给你放了啊。凡凡呢，你的气球呢？”
方一凡：“妈，放心，我们不是找英子去了嘛，后来我们和陶子一起把气球放了。”
“哦，放了就好，毕竟是个好兆头。”童文洁说，“那进屋写作业吧，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妈妈也没空做，咱们今晚上买着吃吧。”
“就炸酱面吧，好久没吃了，想吃。”方一凡说。
童文洁看向栩栩，见她点头，就让方圆赶紧出去买去。兄妹俩嘴上挑得不行，爱吃的那家店离得还挺远，也没外卖。
方圆：“行行，老爸这就出去啊，谁让咱家两个小宝贝想吃呢。唉，真行，刚换了拖鞋呢。”
兄妹两个偷偷笑笑，准备回屋写作业。方一凡正跟着栩栩往回走，就被童文洁叫住。
“凡凡你等会儿，妈妈有事跟你说，你先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