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池站在客厅灯下,指尖稍许紧张的揪着装西装的袋子。
她看见温树臣放下高酒杯,和周围的几位精英男士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先不奉陪了。这也间接导致全景阳台上一群大男人齐齐将视线看向她,似乎在调侃着什么。
温树臣从容应对,先将贺青池带上二楼。
“你是不是还在招待朋友?”
贺青池要早知道来酒店找他是这幅热闹画面,就不来打扰了。
温树臣心情很好的缘故,眉目间带着温和的笑:“他们没你重要。”
贺青池不自然错开视线,越发觉得他真会哄女人开心。
上了二楼,她把西装还给温树臣:“我给你带来了。”
温树臣凝着眸子看了两秒,似乎少了一个可以去探班她工作的借口。
“你想在这里吃饭,还是外面?”他接过西装,尊重她的意思。
贺青池选择外面,毕竟楼下还有一群存在感很足的男人在,她和温树臣关系还没到位,单独待在二楼怪不自在的。
十几分钟后。
温树臣让秘书和司机远远地跟着,带她去酒店附近街道的私房菜吃饭。
又是私房菜。
贺青池发现他几乎是把江城所有规矩多难约的私房菜都了解的很清楚,店里的饭掌柜就算不认识温树臣本人,也认识他的名字。
“坐窗边?”
温树臣绅士风度地替她拉开椅子,嗓音平和的如同窗外徐徐夜风。
贺青池走过去慢慢坐下,穿的这条藕荷色裙子很贴身,领口处微露,一条细细金色闪耀的项链紧贴着锁骨处,看起来美不胜收。
温树臣目光很礼貌,没盯着她看。
他点了几道招牌菜,饭掌柜都很快端上桌,又切好上品的茶。
贺青池今晚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问他红绳的事。
两人安静地用晚餐,她胃口还好。
而坐在对面的俊美男人多半时间都是喝茶,静静看着她低头吃,神情很专注。
等快吃完了,贺青池放下筷子,屏住呼吸看着他:“我想问你一件事。”
温树臣修长的手亲自倒了杯茶给她,嗓音不紧不慢地,带着温润的笑意:“别急,先润润喉。”
贺青池刚酝酿好的情绪,被他给轻而易举打断。
她只好先低头喝茶,等要说时,温树臣又温和低笑着提议:“窗外街景不错,去楼下散散步?”
他今晚好像心情很好,一直都有笑。
这让贺青池没脾气了,把话死死卡了回去。
温树臣先起身,深沉眸子里荡漾着淡淡笑痕,让人看了容易对他心生好感。
明明在商界是一位重量级的危险人物,让竞争对手忌惮的不行,可是却生了一副清然隽隽的模样,对待女人极为绅士风度。
贺青池慢了半步,是等他先下楼。
谁知,温树臣修长冷白的手很自然就牵起了她的手,温度清晰贴着肌肤传来,让贺青池整个人都僵住了,忘记挣扎开,眼眸直愣愣看着他的脸庞轮廓。
温树臣没有松开,掌心干燥温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起,迈步走下楼。
贺青池一步又一步的跟着,感觉到指尖被男人握着很热,一路蔓延到了她胸口处,强势的扰乱她的心神。
出了私房菜的餐厅,走到外面街道上。
一阵夜风吹来,贺青池黑色绸缎般的秀发被吹散,挡住了红晕的脸颊。
就这样跟着温树臣散步走了一段路,突然他回首望过来,与她相隔着呼吸可闻的距离,神色专注地看着她问:“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贺青池淡色的唇瓣抿起,微微挣扎了一下手:“你先松开。”
温树臣今晚脸皮比什么时候都厚,对她温和地笑:“不说就继续散步?”
贺青池不能看见他笑,很容易就被蛊惑住了,差点儿就点头了。
她低垂下脑袋,目光看见两人牵着的手上,那颗殷红佛珠就垂在两人之间,冥冥之中像是一丝姻缘线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温树臣有耐心,低下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半响后,贺青池抬起头重新看他,眼睛漆黑干干净净的:“你送给我的这颗佛珠手绳,是不是很重要?”
昏黄路灯下,温树臣扬了扬嘴角,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戴了有些年。”
贺青池听到已经知道的事实,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下。
倘若如舒桐以所言不假,这颗被加持过的佛珠,就等于是温树臣的护身符了。
她平时看他住个酒店都有保镖重重守着,出门也带司机秘书,可以见得不是他为人谨慎有安全意识,而是在年少时就被绑架过,有了经验了!
贺青池脑海中胡思乱想着,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小时候被绑架,是不是让人虐待的很惨?”
温树臣沉静两秒,嘴角浮出一丝笑:“这是哪里听来的?”
“你没有被绑架过吗?”贺青池睁着乌黑的眼眸。
“有几次,十六岁后就没有绑匪再敢为了钱动我。”温树臣语气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他年少的人生。
“……”有几次?
感情舒桐以还跟她说少了!
贺青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蛋表情皱巴巴的。
温树臣深邃的眸底浮现出了笑意,看着她视线不移开分寸,路灯的光晕打在贺青池身上,肌肤凝白如雪,被一缕夜风吹乱了发丝贴在了她的脸蛋上。
他抬起两指,举止亲密又自然地,将她脸颊发丝捋开。
贺青池感觉身侧白皙的手一下子失去温暖,而脸蛋被男人手指触碰的地方,又是一烫。
“我很好,红绳给你就是你的,别胡思乱想。”温树臣薄唇微启,嗓音偏低沉。
她的眼睫颤了颤,两人又继续往前面街景走去。
温树臣修长的手重新把她牵住,指腹偶尔会触碰到她的手心,带了几分无声的温柔。
贺青池莫名的,没有在挣扎了。
她今晚决定依旧戴着这颗佛珠开始,就不会再怀疑温树臣对自己的感情态度。
连多年不离身的佛珠都送给她,这跟变相给传家宝的意思是一样的。
贺青池暗地清浅呼吸,压下心乱的情绪,跟他走到了街道一旁的公园处。
温树臣怕她走累,很体贴道:“歇息会?”
公园旁边有铁艺的长椅,坐在这可以静静看着四处灯光夜景,贺青池点点头,她先坐下,转头,看向也坐在身旁的俊美男人。
温树臣的存在感很足,即便只是跟他坐在一张长椅上,贺青池觉得自己心跳声都会不正常。
“你还有什么想问?”他没让贺青池长时间这样沉默下去。
贺青池眨眨漆黑的眼,对温树臣了解不深,也无从下口。
“什么都能问吗?”
温树臣很大方:“都可以。”
贺青池白皙的手还被他握着,指尖微微蜷紧:“你裤袋里……”
她想起宋朝那张嘴说的话,有点怀疑温树臣身上是不是真的带了房卡或者是什么超薄款一只装的。
她抿了抿唇,又故作平静的问:“没有藏什么吧?”
温树臣暂时松开她的手,从裤袋里拿出一张身份证件:“你指这个?”
贺青池视线,又下移看向他西装裤。
视线正好睹见男人修长冷白的手伸到裤袋里,因为占位置的缘故,使得他西装裤皮带下,昂贵布料线条的轮廓略显得几分紧绷清晰。
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贺青池就尴尬地移开视线。
温树臣裤袋就一张身份证和大白兔奶糖,没有别的东西了。
贺青池视线转回来,这次不敢在乱看他的西装裤,盯着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指。
“你怎么会有大白兔奶糖?”
温树臣不紧不慢地拆开包装,递到她嘴巴:“一个小朋友给我的。”
先前她打电话来时,一个生意上有来往的朋友家小孩正在他客厅里数大白兔奶糖玩,温树臣看到哄骗了颗糖过来,打算今晚给贺青池的。
正好她自己也问了他裤袋里有什么,温树臣把这颗奶糖喂给她吃。
贺青池唇齿间小心不碰到他手指,奶香味慢慢蔓延开。
她低垂下眼睫,视线注意到温树臣的身份证。
“要看吗?”
温树臣递给她,低沉的嗓音里有笑意:“可以检查一下我是不是坏人。”
贺青池怔然一瞬,身份证上男人年轻的脸庞相貌印在了眼底。
他那时拍照时看上去比现在更年轻,五官轮廓温和俊美,干干净净的。
完全挑剔不出一丝缺憾的五官,这让贺青池忍不住羡慕道:“我以后要是能生一个像你这样好看的儿子该多好。”
温树臣闻言怔了少许,眼底笑意更浓了。
贺青池嘴里含着糖,看向他在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
温树臣抬手去碰了碰她脸蛋滑嫩的触感。
今晚已经过于超出正常举动了,又是牵她的手,又是碰脸蛋的。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嗓音混合着夜晚的风,清润醇和地飘入她耳中。
贺青池抬头凝视他的眼神中有情绪,就算没有挑明什么,隐隐约约中还是能察觉到彼此间的关系,开始发生了无法抵挡的变化,开始不一样了。
第18章
这次送贺青池回横店附近的酒店,为了避人耳目, 温树臣没有下车。
等司机停好车, 贺青池拉开车门就下去了,走得很快, 背影窈窕有致,一抹藕荷色的裙摆轻盈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温树臣沉静地坐在车内, 目送她走进酒店大门, 才吩咐司机往回开。
白天竞标下一块旅游区的开发地后,他晚上在酒店约了几位洽淡开发的事宜,而中途被贺青池的一通电话给打乱了时间安排。
温树臣抛下约好的合作朋友, 如今耽搁了两三个小时回酒店, 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缓步从电梯出来,迎面看见宋朝站在走廊上,身体微低, 对门内陪着笑脸。
“温总, 邱夫人来了。”
宋朝看到温树臣约会回酒店,连忙上前。
温树臣神情温和, 听到却没什么反应。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奢华的客厅,清明的目光看向中央的真皮沙发处那位温家老宅养出来的贵妇夫人。
邱锦穿着一身复古优雅的套裙,佩戴着珍珠饰品, 从高跟鞋到盘起的头发丝都打扮的精致高贵, 保养良好的状态看起来不像是四十七岁,反而至多三十几岁的模样,举止间无不显露出她养尊处优的习惯。
她正好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动静传来, 放下茶杯,转头看到温树臣从外回来,妆容精细的脸上一笑,眼角的细纹倒是透露出了她的年纪:“树臣。”
温树臣对待这位贵妇夫人,态度略显得冷淡。
他轻轻淡淡出声,吩咐宋朝端一杯茶上来。
没有人接话,邱锦依旧能继续说:“你回江城也快两个多月了,怎么天天住酒店,也不回老宅住,你父亲经常还念你在外没人照顾不放心。”
宋朝的茶很快切好,恭敬地端上来,又舍不得走,默默地往旁边移一点点位置,竖起耳朵听墙角。
温树臣漫不经心地吹着热茶,嗓音响起亦是淡而冷静:“他让你过来就为了这事?”
也不是。
邱锦对他态度永远摆不正长辈的架势,语调柔和婉转道:“老爷子去世三周年的忌日快到了,你父亲想你回去一趟。”
当年温家的江山产业是由老爷子雷厉风行掌权着,后来老爷子瘫痪在床多年不起,逐渐开始放权,也导致了温氏内斗严重,股东老臣都想来分一杯羹,而执行运营公司的权限到底还是落在了温家人手中,也就是温树臣的亲生父亲。
直到老爷子三年前去世,温树臣从国外结束学业归来,从律师手中拿到老爷子的遗嘱接管家族实权,年纪轻轻却手段颇有当年老爷子的风范,不到一年时间就架空了自己父亲,以及高层几位老臣的势力。
从此,她们这些人依旧生活在老宅里,门里门外却再也没了往日风光。
因为整个江城的豪门圈内都很清楚,掌管着温家实权的继承人,并不住在这里。
邱锦身为温树臣的继母,态度一再放低:“树臣,老宅有地方你不住,这样让你父亲面子上也过不去。”
温树臣喝了口热茶,嘴角淡薄的笑意看上去几乎不存在:“我当年就说过,没有跟私生子同住在一片宅院的习惯。”
空气一瞬静默。
邱锦笑容快维持不住,强调着一点:“我早些年就已经正式嫁给你父亲,成为你名义上的母亲,树臣,你哥哥不是私生子。”
温树臣继续喝茶,眼角余光都未曾给她:“你从小被养在温宅居住,与我父亲年纪相差十七岁,却能趁我母亲嫁进来前怀孕……你的儿子,不称为私生子,称为什么身份?”
邱锦被他语调淡淡质问的哑口无言,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成了她一辈子也洗不掉的难堪。
“宋朝,送邱夫人回去。”
温树臣修长的手放下茶杯,开始送客了。
—
邱锦被送走后。
酒店顶楼套房内,除了四名黑衣保镖守在走廊上外,温树臣独自站在露天的全景阳台上。
他手指修长,捏着烟卷却没有点燃。
宋朝下楼又重新回来,站在他身形不远处,低声汇报道:“邱夫人送走了,上车前问了我,今年老爷子忌日,温总会不会带女孩子回去。”
温树臣视线看着高楼大厦下的繁华灯光,嗓音低淡,听上去:“她还说什么?”
“邱夫人说老爷子生前就盼着让温总成家,倘若温总身边没有对象,她倒是有一位远房外甥女……” 宋朝当时听了都汗颜,迟疑了下,又问:“温总,这次回老宅祭奠老爷子,要带贺小姐一起回去吗?”
温树臣没有回答,眼底敛净了深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