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寒让人把这些东西装在箱子里,打算过会就给天子带过去。
他来的时候,是鲁木匠陪同的,也不许一大群人都挤上来。所以像王管事这个路鲁木匠的小舅子,就在院子外头,和人嘀嘀咕咕的说着闲话。
出来的时候,魏寒就听到了王管事提到了那街上仙人的故事。
王管事对仙人的评价不以为然,那什么仙人啊,根本就是恶魔,抢他的钱的魔鬼!
他正抱怨着呢,冷不丁面前就停了一双靴子。
再抬头一看,王管事胖胖的身躯就摔下来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大……大人!”
魏寒看着他:“你方才说那个散财的仙人,听你的语气,似乎同他很熟。”
王管事便老实交代说:“那并不是什么仙人,是一个山里来的人,他以前就在这个小院子里做工,名字叫宴玉。”
宴玉这个名字,还是十分独特的,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人说:“王管事,你不是说小玉他是你的亲戚吗?小玉我知道,他被大火烧毁了半张脸,所以脑袋上总顶着个奇怪的黑帽子,他怎么会是那个仙人呢。”
说到宴玉,这些大汉们便七嘴八舌,像是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起来:“小玉一天到晚不干活,就盯着我们看,是王管事请来的监工。”
“小玉之前还问过我,说怎么才能入宫见今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寒便看向那个说话的人:“他要见今上做什么?”
他一出声,便满院寂然,那大汉脸一下子涨红了,嚅嗫着说:“他做了一些小东西,想请今上帮他看看。”
“他有在做什么?”
“没什么,就一些小东西。”
有人把宴玉平日里做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送了上来,这些工匠平日里做的东西都讲究实用性,完全不知道宴玉做的这些小木头疙瘩有什么用处。
魏寒接过那人手中的东西,眼睛却亮起来,这东西,这东西是弩机,但和战场上用的那种弩机又很不一样。
他命人寻来羽箭,尝试着用了这个弩机。魏寒的心火热起来,他要为陛下寻到这制弩之人!
第33章
鲁木匠看魏寒神色激动,忙问院中人:“都过来,你们有谁知道,当初说的那个小玉家住何处,在什么地方”
这次院子里安静下来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王管事:“是王管事的亲戚,他肯定知道!”
王管事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众目睽睽之下,他支支吾吾半晌,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然后硬生生的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对不起,他什么都不知道!
鲁木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他努力挤出笑容,对着魏寒道:“魏大人,家里小舅子实在不争气,不过如果是他的亲戚,家妹应当知道一二。”
魏寒小心把那个宴玉做的东西都锁进箱子里,随身携带着那个小箱子:“择日不如撞日,倘若方便,今日我便随你走一趟吧。”
结果鲁木匠一问自己的妹妹,后者却说:“没有啊,老王没有说过他家里这边有这样的亲戚,不过那孩子先前拿了钱来让他办事,没办成,那人又把钱给要回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情,老王也不是故意的。”
她本来想着哥哥识得贵人,好狐假虎威,把那笔钱弄回来的。
毕竟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啊,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挣几年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钱。
鲁木匠忙呵斥妹妹:“胡说八道什么,贵人在呢!”
魏寒并不是那种随意可糊弄的人,听到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那颗火热的心重新冷静下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宴玉根本就不是王管事亲戚的事情被捅了出来,而王管事为了钱财,随便放了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进这个院子里的事情,同样也被暴露在魏寒面前。
尽管这阴差阳错的让魏寒知道了那个散财仙人的姓名,可过就是过。
魏寒没有同王管事家中妇人计较,他看向鲁木匠:“他若是能够提供足够有效的消息,这收受贿赂之事,我便不同他计较。但从今日起,他不能再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不仅仅是王管事,鲁木匠也因此要受到牵连,魏寒原本看重鲁木匠,回去便当场提拔了另外一个人来分鲁木匠的权力,他还扣下了鲁木匠三个月的俸禄。
鲁木匠刚来管这个小院子的时候,也是见过这位魏大人的雷霆手段了,知道这样的惩罚,其实已经算得上施恩,他面上羞愧难当,当即赌咒发誓,便是打断小舅子的腿,也一定逼着他想出足够有用的讯息来。
魏寒对此却没有抱多少希望,他提着小箱子匆匆入了宫。
乔青这边已经洗漱完,正打算早些歇息呢,就听得宫人传报,说是魏寒求见。
“请魏卿进来。”
魏寒这么急着见她,肯定是有大事,乔青便拢了衣衫,随便扒拉了两下头发就去见自己的得力臣子。
魏寒先是给乔青看了她要的小玩意,原件都是大东西,不过送来的是精巧的小模型。
第一个是经过改进的水车,在齐朝,水车早就被人发明出来了,名字叫翻车。
这毕竟是小农经济的时代,除了提高商业,提高生产力也非常重要。
乔青没接触过农业这么一块,也是个外行,但是这些内行又没有时间。
这都是愚民政策的缘故,工匠们手艺再好,大多数都只是世家贵族手中的牵线木偶。
乔青把那个精巧的水车模型放入水槽,指尖点了点上头那个踩水的小人,松开手之后,水车果然像她记忆里一般动了起来。
“放大的版本你可看过,水车运水的能力如何?”
魏寒道:“改善之后,抽水的能力是原本的两倍。”
“朕记得你在江南有不少田地,暂且在那边先尝试,若是能够成功,便推行开来。”
制造水车用的是木头,只要引水工作做的好,连着的良田用一个水车足以。
北方这边多干旱,生活引水尚且不够,耕种的又多为高粱小麦,推广水车的成本未免太高。
“是。”
乔青又说:“你瞧这个构造,是不是像是龙骨?”
魏寒应声附和:“的确是像。”
“既然是新做出了的东西,就不要叫翻车,给它再取个名字,叫龙骨水车,到时候就专门差人守着这水车。”
她多提供一个新兴岗位,解决大齐子民的就业问题。
乔青说:“做出这个水车的工匠,别忘了额外奖励一笔钱。对了,这个钱要当着其他工匠的面给,告诉他们,今后谁能研发出足够好的东西,朕照样大大有赏。”
之前就说了有赏,但是乔青相信,亲眼看到别人拿到银子,证明她君无戏言,那种冲击力绝对不一样。
而且进度有所不同,会引发良性竞争。
“是,臣会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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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青又继续看她的其他小玩意。
水车是民生大计,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些是乔青让人尝试着制作的精巧的小玩意,都是玩具,乔青打算包装一番,再配上话本子之类各种软广硬广,把这段东西倾销给那些世家贵族。
这些东西要控制产量以保证高价,老百姓衣兜里钱少,还是得从士大夫们口袋里掏钱。
乔青看着水槽里的小人踩水,只恨当年不多读几本书。
后世之人穿越到古代,有几样东西似乎十分挣钱,譬如说玻璃,水泥,这都是能够迅速发展工业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乔青根本是一无所知。毕竟乔氏集团主要涉及的是文娱这一块,和工业没有多少关系。不依靠现代科技,怎么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书本里也没有教。
玻璃乔青都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配方,只知道玻璃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可以从沙子中提取出来。
这些都是她初中时候就学到的化学知识,好在她记性算不错,读过的书都还记得。
至于水泥,要量产水泥得先找到石灰岩,大致的成分她倒是知道一些,这些成分的配比,步骤,乔青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着急,可以花时间慢慢试。
更关键的是,原材料目前就很成问题。
因为齐国并没有能够将石头大量粉碎成粉末的机器,要研究出水泥,她得让工匠先制造出碎石机器。
全部都是手工制作,这些厉害的工匠整整做了两三个月,才改进出了现在的结果,其他的东西就更不能着急了。
乔青不可能把全部的经费都浪费在这上面,只能让那些工匠尝试着慢慢来,他们将机械劳作的时间全部放在研究创新上,几个月不成,一年两年内总能做出一件新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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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新东西赚来的钱,再全部砸进去,作为科研经费。
“魏卿好像对着水车不太能看得上?”
乔青观摩水车的时候,心情还是十分激动有趣的,就算只是个小人在那里机械的踩水,她都津津有味的盯着看了好几分钟。
魏寒来的时候明明就十分激动,可她刚刚同他聊天的时候,明显发现着他在压抑着什么,说到水车虽然也高兴,却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魏寒便打开另外一个箱子,拿了宴玉做的弩机拿了出来,递给乔青。
“这个是……”
“是弩机,还是连弩的弩机!”
提到这个,魏寒显然一下子兴奋起来,毕竟他刚开始的时候可是在西南大军之中,对战场上这些东西再了解不过。
“做这个人把弩机丢在院子里,弩臂好像只磨了一半,我让工匠稍微改了一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暂时还有些粗糙,还请陛下见谅。”
按照那些院子里的人话,这块大木头就是那个戴着黑色面罩的小玉平日里闲得无事打磨出来的。
这些木匠平日里做的都是和房子家具有关的东西,比如说箱子、机关之类的,关于战场上那些兵器,那又有另外一匹专门的工匠制作。
因为没有接触过武器,他们就算看到了,猜得出是弩机,也看不出它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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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魏寒不一样,他可是在战场上实打实的经历过大大小小战争的人,知道本朝目前武器的真实水平。
他请乔青上了练武场,有取了箭羽,把平常做的箭羽折断成短箭,搭配这个小而精巧的弩机。
练武场上有现成的靶子,魏寒把弩机拉开,一连五发箭羽,便同时射了出去。
越国研制出一种连弩,可以同时射三支羽箭,射程很远,杀伤力很大,但这个有五支,虽然弩臂还是半成品,可是从弩机来看,能做这个人的绝对可以研发出更厉害的连弩。
魏寒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拉弓射箭,嗖嗖嗖,随着破风的声音,五支箭羽相继射中了靶子。
乔青便是对这个不算了解,也看出来这个武器的厉害。
她道:“这连弩若是做得更大,让几个人使用,射程应当能更远。”
魏寒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辰:“若是能做好,我大齐便无惧那越人铁骑。”
生产力重要,军备力量也重要,前者解决的内忧,后者解决的是外患。
乔青被魏寒高涨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激动起来。
她问:“那工匠现在所在何处?”
魏寒像是燃烧着的火堆上被人泼了一桶冰水,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陛下,微臣不知道那工匠在何处。”
他便老实说了从那些工匠口中得到的消息,还告诉了乔青,那工匠名宴玉。
乔青成功抓住了重点:“你方才说,那人本来是想要入宫寻我。”
魏寒点头:“是,据那些工匠所言,他本是打算入宫和您探讨这些东西的做法。”
乔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也就是半吊子,只知道一些理论,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
让她提出建议,指点一二还行,卖弄才学她是做不来的。
可真万一是个这么厉害的人才,她要是就这么放过了,这么对得起自己。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人弄来。金钱,美人,美酒,她很有诚心。
让她三顾茅庐也行,乔青在真正的贤才面前,是可以把所谓帝王威严这种东西先搁一搁的。
反正她又不是原住民,生长在红旗下,真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看不起下等人的傲慢感。
对某些清贵的世家子来说,让他们向卑贱者低头,可能还不如让他们去死。
乔青一向是个实用主义者,等到时候,把她礼遇人才的故事总结一下,传出去能为她博取更多的美名,那才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人很难找吗?”
乔青的势力,在长安街找个人应该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魏寒说:“这工匠还有个身份,就是那日在大街上乐善好施的神仙公子,听那些工匠说,他的性格十分古怪,和常人不同。”
“正常,凡是天赋极高者,大多都有些异于常人的怪癖。”
乔青都习惯了,她以前从小念的书里,什么科学家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故事都听烂了,什么煮鸡蛋的时候把自己的手表丢进锅里,鸡蛋却还留在外面。
什么明明有洁癖,晚上却喜欢折腾自己的脚,一天要挤上十次脚趾来促进大脑开发,还有疯狂喜欢蓝色,一天到晚穿个蓝衬衫的。
像这个宴玉,往自己的脸上戴个黑头套,遮住自己漂亮的容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正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会吸引旁人注意力,才往脸上戴这个东西,毕竟这种研究者很讨厌旁人的目光,喜欢安静,总是专注自己的世界。
魏寒苦恼自己找不到人,乔青却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好主意。
“你之前不是说,册子已经在写了吗?”
魏寒点头:“还未写好。”
乔青便说:“不用写太长,叫那王管事来,把那人的容貌特征描绘清楚些,把故事写进这两天,然后把见面的地点写进去。”
如果那人本来就是冲着她来,那听到那个故事,应该就会来故事里提到的地点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