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练箭这种事情,并不仅仅是熟练就一定能练得好,特别是两军大战,人家又不是傻乎乎站在那里让你打。
这个时候这种几人才能用得上的连弩就很重要了,只要对准了一个方向,力气足够大,几个人就可以拉开连弩。
如果威力大,别说兵甲,就是盾牌也能戳穿,把人钉死。
“太好了,越国不过三连发连弩,我们却有五支,威力还不比越国差!”
越国的神兵利器初次亮相,就有人冒着风险把那连弩弄来一架。
虽然不是特别完整,但也有七八成接近,可惜他们折腾了许久,威力还是不如人家。
现在他们有比越国更好更厉害的武器!
宴玉看着这些人,有点不太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是他并不是很讨厌这种场面。
魏寒站到了宴玉的跟前,给这位宴郎君开始洗脑。
他先是套近乎:“宴郎的口音很特别,不知是哪里人?”
“祖籍洛京。”
不管换了几个皇帝,从大周分裂成齐国和楚国,洛京还是那个洛京。
今天的天气不坏,所以宴玉虽然不爱说话,还是搭理了魏寒。
宴玉是齐国人,是齐国人就好。
魏寒笑了:“那感情好,我的外祖母便是洛京人。”
他了几句洛京方言,说了一两件趣事,又把话题牵引到了君主,牵引到齐国身上。
“就是有宴郎这样的人在,齐国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有陛下这样的君主,齐国才能日夜强大。”
宴玉没有吭声,也没有附和。
魏寒心中下了论断,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他说了几句便住了口,有些事情过犹不及,总之宴玉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就能知道兵火营有多好,他们陛下多么圣明,来日方长。
怕闹出什么乱子来,魏寒一早就来了兵火营,盯了宴玉和其他人好一会。
但他很快又放了心,宴玉本事大,那些人一下子就改了对他的态度,只有崇拜没有针对,宴玉本人也并非主动挑事的性格,大家相处的还算融洽。
等到夕阳西下,太阳半张脸都落到了地平线下,魏寒让人给他端来掺了冰的水,招呼一些有官职在身的人洗脸:“大家收拾一下,今日夜里还得参加陛下的生辰宴。”
皇帝过生辰,百官同乐,但并不仅仅是皇帝和百官,在这个宫城里的人,都能分到点天子的宴席,为天子添一点福分。
毕竟齐国有这样的说法,生辰上能收到越多祝福的人,日子活过得越顺。
魏寒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当今天子能够长命百岁,四世,不五世同堂。
万岁什么的,只是吉利话而已,不管是周朝,大齐,乃至历史上更远的朝代,也没有听闻哪个皇帝活到九十岁的,能过六十便算长寿。
他们要求不高,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就好。
一朝天子一朝臣,齐国江山会交到什么样的太子手里,还是个未知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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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天子宫中只有两位夫人,一位好几年前便嫁给了太子,一位……似乎也不是很受宠的样子。
虽然皇后未立,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嫡长子,可是天子没有继承人,总归还是教他们这些天子近臣担心不已。
以前太子深受先帝猜忌,又不得圣宠,有了孩子不见得就是好事,可如今乔青已经是天子,皇帝性子强势,两位夫人又并非世家大族出身,还是有个皇子比较好。
就是先没有皇子,有位公主也不错。
算了,他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娶夫人,替陛下操心家事做什么呢,陛下身子骨一直就不太好,年轻时候清心寡欲、养养身体也好。
魏寒用手攥了一把冰水拍在自己的脸上,大热的天,愣是给他冻得打了个哆嗦。
一旁的庞姓官员还笑他:“魏大人今日的模样,可真是精神极了。”
魏寒的脸在京城养了大半年,冬天整天在度支司待着,被捂白不少,现在冰水一动,红了半边,看起来的确是色若春华,好看得紧。
净脸完了,仪容也要整理,魏寒的衣服在兵火营沾了不少的灰,正在营帐内换着衣服呢,外头就有人激动得跑过来,也没有等通报,掀开帘子就闯进来,他情绪看起来非常的激动,嘴唇哆哆嗦嗦的,声音颤抖,话都说不清楚。
一般来通报的都是小兵,但这次来找魏寒的却是负责兵器制作维修的人:“那位宴……宴……宴”
“宴先生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魏寒也不顾自己差点被看光了,心里一个咯噔,飞快地套上裤子,急忙冲出去。
这是陛下今日才交到他手上的人,万万不能在这么喜庆的日子出了事!
等按照指引到了平日里兵火营实验武器的场地,魏寒眼光一扫,就立马看到了人群中的宴玉。
这里的都是研究人员,虽然也有武将,但是大部分人都是靠手艺和脑子,个子不是很高,而且大家都灰扑扑的,宴玉就像是鹤立鸡群一样,特别亮眼。
不过就算是把宴玉放进那些讨人厌的世家子当中,这个人也能轻易抢走大半注意力吧。
见到宴玉没有出事,魏寒松了一口气。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怎么了这是,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兵火营年纪最大的罗老先生看向他,那双因为年迈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亮得像是一团火:“十连弩,是十连弩!宴先生做出了十连弩!”
宴玉过来的时候,说五连弩不够好,又直接在五连弩的基础上更改,在他们做出的大型的五连弩上凿洞,然后就做出了十连弩。
陛下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人,这人的手到底是怎么长得,居然能够做出这样厉害的东西。
他们这兵火营,有不少年轻人的确是比老一辈更厉害些,但这些年轻人也近不惑之年,有些东西是做了二十年,三十年,才做出来这种东西。
就算是出生这兵器世家,三岁就开始摸刻刀,宴玉这样年轻,怎么就能这么厉害!
当真是天才,天才的脑子,就是和他们常人不太一样。
如果说宴玉刚开始做五连弩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对他不服气。
毕竟会做一个连弩,不代表其他东西也厉害,可是宴玉就这么随手一改,就把威力再度增强了两倍。
十连弩加了一些装置,体积更大,更沉重,需要的士兵也更多了,可是战场上,不缺那么几个人。
他们有这样厉害的武器,一定能大大的减少伤亡,威慑敌人!
想到那样的场景,明明都是一群连饭都经常顾不上吃,整天灰头土脸的糙汉子,这会都有点激动的想哭了。
魏寒眼睛也一热,他扫了一眼,还有人真的偷偷蹲下来抹起了眼泪。
好吧,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丢脸了。
不仅仅是兵火营的人,魏寒看宴玉也像是在看一个宝藏。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留着他为齐国继续发光发热。
但是宴玉今天已经没有兴致再做一些了,他活了很长的时间。
如果是个笨人还好,光是一样,就可以学很久很久,偏偏宴玉不是,他真正很年轻的时候,就是名动大周的神童,他本来就学东西比大多数普通人快。
再后来,在吃下了那颗药之后,如果不学东西,脑袋就会爆炸一样的疼。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宴玉就学了很多很多东西。
不过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在宴玉的脑海里已经很模糊了,在他刻意为之的情况下,那些复杂的知识挤压掉了所有过往。
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被那些书本里的字符压在了记忆深处。
宴玉扯了扯自己的唇角,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旁边人一样的笑,但是仍旧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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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太久,他把人的喜怒哀乐都忘了。
宴玉的脑海里浮出年轻天子的脸,普天之下,最会戴面具的便是坐在龙椅上的人,因为为君之人,不能轻易让臣下揣摩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是天子的眼睛却很生动,那是他见过的充满野心,又无比生机勃勃的眼睛。
明明是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被病痛折磨了那么多时间,喜怒不定,却和宴玉见过的真正的病人完全不一样。
宴玉对他没有办法看清命运线的天子滋生出了更多的好奇。
“还没有多久就是陛下的生辰宴了,你们不会想要拖拖拉拉的到最后一个去吧,陛下在你们心里就这么不重要?”
听了他的话,这些人才想起来今日可是天子的生辰宴。
考虑到宴玉似乎并不太擅长和人相处,魏寒不露痕迹地把其他人和宴玉隔开,把他从人群之中拉了出来。
兵火营的这些人大多有一颗赤子之心,但激动起来也的确可能疯的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果然,在做出这件事的之后,他观察到宴玉的表情有轻微的放松。
魏寒平复情绪,夸赞宴玉:“先生大才,陛下一定大喜,这十连弩,定是今日送给陛下最好的礼物了。”
他温声说:“您若是不喜欢,这生辰宴大可不参加。”
十连弩,并不是什么适合在百官面前展露的东西,特别是今日,梁王也要过来。
作为百分之百的天子党,魏寒对这位梁王很是忌惮。
魏寒说:“等宴会结束之后,陛下肯定会来见您,到那个时候,您便可以将这份赠礼给他。”
他给陛下和这位宴先生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陛下一定能够收服宴郎的。
“啊湫”乔青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希望今天晚上能受到足够有份量的贺礼。
第38章
刚入夜,太阳半截脸还挂在地平线上,保和殿已经是灯火通明,殿内每隔十步便摆了宫灯。
宫人们鱼贯而入,将山珍海味按照顺序依次摆放于矮桌上。
这也不是乔青第一次在宫主以天子身份宴请文武百官了,一晃眼的功夫就过去大半年。
保和殿经过几次装潢和大清洗,当初刺客留下来的血腥气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这里一惯的安乐平和,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乔青仍旧是单独居高位,坐的比众位臣子要高一些。
但也并不是太高,倒不是天子觉得高处不胜寒,而是用木头搭建的高台容易出现倒塌事故,万一摔下来很容易摔断胳膊腿。
这次乔青生辰,并没有西南大军在旁侧守候,顾萧还在西南守着,纵然有心为天子庆贺生日,也脱不开身来。
但这一次,乔青比起半年之前,心更安稳一些。
她这半年来办了不少事,当然很多东西才是刚开始,譬如说积善堂、兵火营等等,几个月的功夫,还没有到收获甜美果实的时候。
乔青不算明君,在大部分人眼里,也不是杀人如麻的暴君,就是介于明君和暴君之间,有些喜怒无常,脾气差劲、阴晴不定,随时都能翻脸的,绝对和软弱两个字沾不上边的君主。
比起刚登基那会,乔青屁股底下的皇位已经坐稳不少。
百分之百的朝臣,深刻意识到乔青不再是昔日不受宠的太子,而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不是傀儡皇帝,而且也并不愚蠢好糊弄。
这其中大概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人,尽管野心勃勃,但他们的野心是自己的家族能够获得更高的荣耀,而不是谋逆,或者是心怀其他明主。
朝堂上百分二十的人,或者出身寒门,或者尽管出身世家,却因为身为庶子不受宠爱,或者是世家没落,被皇帝亲手提拔起来。
如魏寒、张纵之流,对天子死心塌地,完全效忠。
这部分人只在九卿之中占到两个席位,尽管官阶不算太低,但只能算是官员之中的中层人士。
人数不算太多,还不到乔青一言堂的地步,毕竟现在还是臣子们可以被准许坐着上朝的年代,君臣共同治国,推广新政策还很难,
说到底,乔青还是不够强,倘若她手中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铁骑踏遍之处,无人可挡,再硬的骨头也会听话的多。
乔青环视了群臣,今日乃是天子诞辰,就算是平日里严肃刻板的官员,也努力的扬起笑脸,表现得十分配合。
乔青看向梁王,她这位便宜王叔来京城也有十日之久,但是整个人神出鬼没,她去了几次府上,后者不是不在,便是因病修养在府。
这病自然是水土不服之症,以前天子生辰的时候,梁王就因为病得太厉害,因故好几次没有应诏入京。
她看着梁王,因为习武的缘故,看起来和那些纤瘦得随时都能够随风逝去的文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体格。
齐服十分宽大,梁王身上的也不例外,他抬袖举酒杯的时候,乔青就看到了对方胳膊上结实的肌肉。
就算是脸上抹上了雪白的铅粉,化了个病弱的妆容,梁王你举手投足之间的力量还是出卖了你知不知道。
乔青冷哼一声,心情不太愉快。她又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宴玉那张好看的发光的脸。
魏寒倒是来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她,一双眼睛里满是喜色。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看来宴玉的本事应当不小。
若是能有足够强大的武器,便是梁王攻入长安,包围皇宫,乔青也有那个本事叫任何反贼有来无回。
乔青一颗心放了下来,朝着魏寒举了举手中的碧玉制成的夜光杯。
“诸君今日能到此处,祝贺朕的生辰,朕甚是高兴,开宴!”
做了那么多年的上司,乔青并不是很喜欢像主持人一样巴拉巴拉的说上一大堆。
更何况君臣之间不比上司下属,上司需要多讲话来表示亲近,君主却最好保持高冷。
简洁的发表了开宴宣言之后,剩下的就是生辰宴会节目助兴时间。
齐国以酒用来赏赐臣子,表达君主对臣子的宠爱。乔青举起酒杯,先敬了重臣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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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敬全部,第二轮,敬三公九卿,第三轮,再赏赐一些乔青偏爱的臣子。
都是有功之人,才能得天子赏赐。
齐国士大夫肆意风流,放开之后,很快有些人就喝得上了头。
乔青的位置就设在离梁王不远的位置,她站起身,走到梁王跟前,然后亲自起身给梁王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