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将军道:“此礼是栖宁县主应受的,若不是县主在越北府种植土豆,支援圩城,雪中送炭,我们也不会坚持到褚将军过来,这场仗必定会打的无比艰难。”
“是啊,县主此举,可以说是救了圩城。”
“老李也要替建州河州的百姓们感谢县主大恩。”
褚寻真急忙道受不得,“绝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若不是大家团结,各方配合,单凭我必然是成不了事的,所以,这恩,我真的受不得。”
她从不觉得功劳是自己的,土豆不是她不远万里,辛苦寻回,也不是她亲自种植,冒着危险运送粮草到达圩城……
自然,这功劳给她是绝对使不得的。
“县主不必自谦。”
席老将军道:“县主自然有我们敬佩之处,身为女子却能够放下一切来塞北这等苦寒之地,将越北府乃至整个河州的流民安排的妥当,光这些,我等是钦佩的。”
席老将军身后的将士们点头,没错没错。
夸了一通后,席老将军等人便各自离开,褚寻真与戚司安不经意的对视一眼,笑了笑。
“咳。”褚藩良咳嗽一声,蹙眉看向他们,半响道:“晚上吃什么?爹不想吃焖烤土豆了。”
褚寻真道:“土豆红烧肉、地三鲜、肉末土豆球、酸辣土豆丝、土豆饼……爹爹想吃什么?”
“……”
周昭国与柔然退兵后,褚藩良等人班师回朝,寇承仁留下半条命,作为拖延圩城战机的人证。
大军要半月后才能到达京城,但机密书信却先一步被送到了盛佑帝的桌案上。
寇承仁乃二皇子一党,如今证据确凿,盛佑帝大怒,当众斥责戚奉季为人狭隘,处心积虑,实在不堪重用,之后更是命戚奉季回府反省,没有征召不得出来。
朝堂之上,无人敢求情,大皇子一党见状更是落井下石,唯有三皇子不言不语,低调的仿佛毫无存在感。
后宫,听闻此事后,荣贵妃摔碎了一屋子的东西,怒道:“陛下无非就是在借机发作!”
谁能想到柔然与突厥联合突然袭击永宁城,城非但没破,还守住了,之后突厥更是退出,虽然之后又有周昭国的大军支援。
可瑞亲王竟然请旨前往建州,以权势而言,先斩后奏的将寇承仁关押。
若周昭国顺利拿下建州,他们还可以以此定罪戚司安,朝中拖着粮草不就是为此。
谁又能想到那雷打的如此及时,如此准确的就落在了柔然军队驻扎的营帐前,柔然迫不得已退兵,为建州争取了时间。
如今寇承仁在建州的党羽被收拾,证据握在戚司安等人的手上……待他们回到京城后,还不是说拿捏就能够拿捏的住他们……
陛下因此借机发作戚奉季,说得好听是闭门思过,往更坏的地方想,往后戚奉季还能不能出的来都是个问题。
荣贵妃越想脸色越发白,六神无主之际,又一道圣旨下到了她的宫里。
“陛下有旨,娘娘德行有亏,暂先将手中的权柄交由宁妃管理,接下来安心在宫内礼佛,没有旨意不得随意外出……”
未等听完,荣贵妃软倒在地上,神情竟有些狰狞,不信的喊道:“陛下难道是打算囚禁本宫吗?!”
王徊淡淡道:“瞧娘娘说的,陛下只是让娘娘安心礼佛,静心养性,怎么能算是囚禁呢。”
说完,命身后的太监将圣旨交给永和宫的宫女,然后在荣贵妃的叫喊中,命侍卫将宫门紧闭。
出了宫门后,王徊身后的小太监悄然吸了口气,小声问道:“干爹,贵妃娘娘真的再也不能出来了吗?”
王徊淡声回答:“这要取决于陛下,陛下才是宫内的主宰,然而贵妃插手太多事情,逆了陛下的龙须……你觉得,陛下还能让贵妃娘娘出来吗?”
“这……”小太监刚想回答,突然瞧见王徊冷然的眼光,当即打了个哆嗦,明白过来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于是低声颤道:“干、干爹,我错了。”
王徊:“太嫩,你要学的还有太多东西。”
说罢,转身离开。
小太监老实的跟在身后,不敢再多言。
到底皇后的手段更高一筹,先前连同爆出戚司安的身世,逼迫他离开京城,最后荣贵妃戚奉季深陷其中,皇后却提前将自己出来。
而大皇子戚奉景在他人眼中更是“无辜”,全然不知。
盛佑帝先前被文人说三道四,虽有徐衡已死灭掉大半的怒火,可始作俑者却依旧还在,如今才算是完全发泄了出来。
这一来,神清气爽,褚寻真献上的土豆也终于送到了御前。
他举起一个略有手掌大小的土豆细看,道:“这便是四个月以来,在塞北做出巨大贡献的东西?”
土豆上还沾染着泥土,盛佑帝却丝毫不嫌脏污,并颇有些爱不释手,“越北府消息传来,说土豆产量能够三千多斤,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老坐在下首,道:“陛下,据臣所知,越北府的府丞吴栎奉公清廉,是个难得的好官,上报的消息必然不会是假的。”
虽说有些叫人不敢相信,但产量一事,只要将土豆在京城种植下去,到时候真假如何,自然会有分晓。
盛佑帝难抑制喜色,留下两个尝尝味道,剩下的打算全部催芽,再来次春种。
六天后,褚藩良带兵终于抵达京城。
第100章
刚进府,迎面便跑来两个小炮仗冲向褚寻真,褚空泽眼疾手快提领起离他最近一个,好笑训道:“也不怕将你们阿姐给撞倒,老实点。”
被他拎起来褚兆年蹬了蹬腿,气鼓起胖嘟嘟脸颊,“放开,放开我。”
没有被拦住褚瑞年顺利扑进褚寻真怀里,仰头道:“阿姐,你去哪里了?”
他数着手指,好几个月都没有瞧见阿姐,过年时候,爹爹不在,阿姐不在,就连二哥也不在。
褚空泽将弟弟放开,看他也扑过去抱住褚寻真,不由得心酸道:“怎么不给二哥一个抱抱?”
好在两个小还算有点良心,亲了亲褚寻真后,又抱了抱父亲和二哥。
褚寻真抱住褚老夫人和蒋红蓉,难得露出小女儿姿态,柔声道:“祖母,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褚老夫人眼角湿润,苍老手掌轻拍着褚寻真背。
蒋红蓉也道:“你这孩子,总算是回来了,累你祖母为你担心受怕。”
以前在塞北是他们一家子一起,哪里都有褚藩良亲自护着,安全自然不用担心。
可这几个月在塞北,蒋红蓉先前同意她去是因为有褚空泽跟在身边,却哪里想到后来建州出事,屡屡退败,褚空泽不得不请命出战,越北府独留她与杜苓嫣两个女流之辈,可叫她与老夫人担惊受怕了好些时日。
后来,杜苓嫣回来,褚寻真竟然又去了永宁城,更加叫她们晚上睡不着觉。
好生安慰了一番祖母和娘后,褚寻真又拉着许久未见陆绘思说话,她看了看,竟有些觉得陆绘思变胖了些,尤其是腰腹位置……
似乎是瞧出她疑惑,蒋红蓉笑道:“你可是要当姑姑了。”
姑姑?!
褚寻真神情愕然看向陆绘思。
陆绘思脸色一红,伸出手抚上肚子:“是在圩城传来大获全胜消息时诊断出来。”
由于她当时太过激动,以至于动了胎气,等大夫入府诊断后才发现是怀有了身孕。
褚寻真自然是又惊又喜,待到晚上褚空宁回来,吃过饭,一家人好生聚了聚后,褚老夫人和蒋红蓉要带着两个小离开。
“阿姐。”褚兆年扒拉着褚寻真胳膊不愿意走。
褚瑞年也眼泪汪汪抱住,“不走。”
褚寻真笑着安慰许久,并承诺明天全天都陪着他们,两个小才不舍随祖母与娘离开休息。
褚空宁将近日京城里发生事情简单说了下,“……二皇子现在被□□在府中,没有旨意不得出来,荣贵妃所在永和宫同样宫门紧闭。”
褚藩良脸色沉沉道:“通敌卖国罪名竟然只是□□吗?”
寇承仁在狱中受刑法,早已坚持不住交待出一切,他是二皇子党派,若说背后没有二皇子授意,实在说不过去。
可二皇子却也有后手。
早在戚司安将寇承仁收押后,戚奉季就将与之联系证据销毁,如今单单凭皆寇承仁证词,却不足以证明戚奉季险恶用心。
朝堂上诸多质问之下,他又哭诉又痛哭流涕向盛佑帝求情,将全部罪责都推到寇承仁身上,自己则是因心生嫉妒才导致行差踏错……
褚空宁道:“荣侯府不敢为二皇子求情,大皇子一派趁机落井下石,那日朝堂之上,陛下虽然震怒,可帝王懂平衡之术,若将二皇子彻底打压下去,必定是皇后大皇子党派一家独大,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褚寻真听着若有所思,陛下不想让皇后与大皇子一家独大,但大皇子不是嫡子吗?
若盛佑帝有这种想法,难道皇位属意之人……
她蹙眉想了想,盛佑帝现在精力还算不错,正值壮年,暂且留下荣贵妃与戚奉季,用来掣肘皇后与大皇子,很可能是怕大皇子羽翼渐丰,有朝一日等不及逼陛下立储。
褚藩良道:“陛下迟迟不定下太子之位,皇子之中只有三位已经成年,四皇子如今才五岁……而瑞亲王……”
谁又能够想到瑞亲王竟然也是陛下孩子。
若按顺序来论,戚司安才是大皇子,可生母却是云妃,还是孝慷帝妃子,虽受盛佑帝看重,但从人伦世俗上而言,他若即位,必遭天下文人反对。
而尚且不知,陛下到底有没有让瑞亲王安上皇子名头想法……
褚空宁道:“先有徐衡贪生怕死,在周昭谄媚求生,名不符实,不配为大儒,后来,王爷向河州建州等地无偿捐赠粮草,又与众将士同甘共苦,死守圩城,如今一些文人对王爷观感已有改变。”
褚空宁不再说下去,但其他人已经听明白他意思。
皇位。
褚家从来不想参与进去,但如今却被迫牵扯其中,尤其是……
涉及到皇室话题,又如此敏感,最后点到为止,不再多谈。
翌日,褚寻真带着两个弟弟去蒋府拜访,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后,亦见到了大舅舅蒋胜霜与才牙牙学语小表弟。
冯氏所生孩子,取名为蒋钰昀。
“他真可爱。”褚寻真轻声道,她一根手指被小表弟稚嫩手虚虚握住,圆溜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澄澈又干净。
冯氏长相不算多么漂亮,但很温婉,闻言笑了笑,听到声音,蒋钰昀转头瞧向娘亲,虚虚握着手指也不知不觉间松开。
褚瑞年趴在旁边瞧着,惊呼道:“阿姐,表弟笑了,他牙怎么才这么点?”
褚兆年:“他头发好少啊,他……”
“因为表弟还很小。”褚寻真解释道,见他们注意力全在蒋钰昀身上,便起身轻轻走开。
冯氏声音温柔,道:“让几个孩子在这里玩儿吧,有丫鬟看着呢。”
褚寻真谢过舅母后,没一会儿又被蒋婼芸与蒋钰风拉了出去。
冯氏给他们拿了些玩具,叮嘱丫鬟好好照看,也起身走到屋外。
“县主可要留下来用饭?”
贴身婢女道:“是,夫人,老爷与老夫人想念县主,待用过饭后才许县主离开,大爷前去大理寺请二爷回来。”
听说塞北战事能够大获全胜,这其中也有栖宁县主一份功劳,不过到现在,盛佑帝任何封赏还没有下来,倒是已经先赏赐了褚藩良席老将军等人。
褚空泽升迁,任正四品骁骑参领,连升两级。
婢女觉得栖宁县主一介女流之辈能出什么力,在塞北别拖后腿就行了,行军打仗之事怎么能是女子能够插手。
不过,老爷和老夫人一向看重这位外孙女儿,这次来,瞧府上重视程度都能比得上钰风少爷了。
她跟随冯氏在毫都伺候许久,毫都是冯氏掌家,她身为贴身婢女,自然也受了不少好处,可回到蒋府,这落差便显出来了。
府内大权且还在老夫人手上,冯氏伏小做低,上面又有个最为受宠二爷与嫡亲孙子,论到冯氏与钰昀少爷这里,实在有些不够看。
婢女自觉为冯氏感到委屈,不由得说:“大爷对县主多加赞许,小姐和少爷与她亲厚,钰昀少爷还这么小,待小少爷长大,府里……”
冯氏厉眼看过去,少有冷下脸来:“你可知自己是在说什么?”
婢女被冯氏冷脸吓了一跳,可平时冯氏温婉贤淑,软声细语,对待下人亦少有责罚,尤其是跟随在她身边伺候人。
她鬼使神差继续说道:“夫人,奴婢、奴婢是为夫人好,小少爷未来如何,夫人要尽早打算才是……”
今日一看,栖宁县主在府里待遇将冯氏都给比了下去,可见蒋府对她重视,而蒋钰风与她亲厚,钰昀还这般小,等长大后早已落于人后,能分得什么。
冯氏未等她说完,便斥道:“你今日话太多了!”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点分寸都没有,怒责几句后,冯氏便让她下去,不许再伺候。
待她退下后,冯氏蹙眉道:“碧儿怎么回事?”
另有婢女回答:“夫人,前几日碧儿被老夫人身边曾嬷嬷骂了几句,又被别丫鬟暗中嘲笑,刺了几句不中听话……”
“因为什么?”
婢女欲言又止,“回夫人,是碧儿自己原因……”
一看婢女神情,冯氏便已明白前因后果。
无非就是在毫都养心大了,来蒋府依旧当自己是高人一等大丫鬟,可谁想,上头嬷嬷一等侍女不少,个个都能压她一头。
冯氏脸色不怎么好看,碧儿是她贴身丫鬟,在外面言行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她,好在发现及时,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