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喻言时
时间:2020-02-14 09:06:43

  不怕哭,就怕心痛到极致,哭都哭不出来。
  穆惜颜已经麻木了,她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沈轻暖的话她置若罔闻,依然自言自语。
  “先生,你肯定还不知道吧。前两天知秋把七喜给我送到家里了。这孩子和我家那只大喵天天打架,水火不容。大喵那丫头太坏了,七喜的毛都被它薅掉了。这两家伙太好笑了,成天给我找乐子。等你回去看到它们俩,你铁定会被它们给逗笑的……”
  “先生,我说过要来接你的,我没有食言。我这就带你回家哈!”
  “咳咳咳!”穆惜颜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鲜红的液体从她嘴里喷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嫂子!”
  “颜姐!”
  众人大惊失色,面色大变。
  “先生……我这就带你回家……咳咳咳……”她又猛地咳嗽起来,血吐得更多了。
  她只感觉到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医生!”
  “医生!”
  “医生快来!”
  “医生在哪儿?快过来,有人吐血了!”
  一票人手忙脚乱,顿时乱作一团。
  ——
  再有意识,天已经黑了。
  穆惜颜躺在病床上,她还输着液,药水在输液器里一滴一滴有节奏地流动。
  病房里安静地出奇。
  “颜颜,你醒啦?”一听到她的动静,谢思依惊喜万分。
  “依依,你怎么来了?”穆惜颜虚弱地开口。
  谢思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么!”
  “我这是在哪儿?”
  “你在病房里,刚刚你晕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沈轻寒呢?我想见他。”
  “颜颜,你要振作起来,沈轻寒没了。”
  “不,他还在!我能感受到她就在我身边。”年轻的女人表情温柔,无比平静。
  “颜颜……”谢思依痛苦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劝说和安慰则更是廉价。
  “颜颜,你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买。”谢思依试图转移穆惜颜的注意力。
  穆惜颜摇了摇头,“我不饿。”
  “喝粥好不好?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多少吃点。我让许秋去买。”
  说着就出了病房。
  乔林去处理乔若生的后事去了,许秋在病房外候着。
  谢思依让许秋去给穆惜颜买粥。
  沈轻暖则领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过来。这个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一双乌黑有神的大眼睛滴溜溜打转,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沈轻暖对谢思依说:“这位女士想跟嫂子说句话。”
  谢思依不明所以,忙问:“她是?”
  沈轻暖:“哥哥出事的时候她们母女也在事故现场,是哥哥救的她们。”
  谢思依这才点头,“跟我进来吧。”
  谢思依把人带进病房。
  病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沉沉的,穆惜颜就靠在床头,面容沉寂,眼神暗淡无光。
  刚才灯还亮着的,这会儿就黑了,肯定是穆惜颜关的。
  谢思依不解地问:“颜颜你怎么不开灯?这黑黢黢的,看都看不清楚。”
  说着就把病房的灯给打开了。
  “别开灯!”穆惜颜大喊一声。
  她只觉得光线刺眼,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谢思依:“太黑了,看不见!”
  穆惜颜:“不能开灯,我在和先生说悄悄话。”
  谢思依:“……”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穆惜颜就已经变得神神叨叨了。
  谢思依大惊失色,“颜颜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啊!”
  穆惜颜对好友的话充耳不闻,她注意到了站在谢思依身后的那对母女。
  “好漂亮的小宝宝啊!”她发出惊叹。
  小家伙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冲着穆惜颜咯咯直笑,奶声奶气地说:“姨姨,姨姨……”
  “好可爱啊!”穆惜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谢思依这才想起这对母女,忙对好友说:“颜颜,她们有话对你说。”
  “你是?”穆惜颜面露诧异,她并不认识眼前的这对母女。
  年轻的女人抱着孩子,给穆惜颜深深地鞠躬,“穆小姐你好,我是来道谢的。”
  “跟我道谢?”穆惜颜更纳闷了。
  谢思依退出病房,“你们先聊,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谢思依离开病房以后,年轻的女人这才慢腾腾地开口:“乔先生是个好人,当时大家的车都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我的车是第一辆,乔先生的车停在我后面。我在跟宝宝说话,逗她开心,根本就没注意到前面有辆大货车冲过来了。大货车刹车失灵了,又是从坡上冲下来,速度特别快,根本就控制不住。乔先生本来可以避开的,但是为了救我们母女他把车开到了我的前面……乔先生是个好人……对不起,是我们害了他……他还这么年轻……”
  女人说着说着就掩面而泣,音色嘶哑。
  穆惜颜静靠在床头,木讷地听着这一切。她一直在看女人怀里的小宝宝。小家伙一点都不怕生,只知道冲着她笑。一边笑,一边口齿不清地喊着“姨姨”,“姨姨”。
  女人流着眼泪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捏在手心里,轻声说:“穆小姐,这里面是五十万,密码是123456,我们家也不富裕,这是我们夫妻所有的存款,用来感谢乔先生的救命之恩。我知道这些钱不多,比起乔先生,根本就微不足道,也换不来乔先生的一条命。但是我们实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希望你能收下。”
  穆惜颜只顾看着小宝宝。小孩子的笑容太过治愈,根本就让人没有抵抗力。
  “把钱拿回去吧,我不会收的。先生救你们不会有所图的。他的身价远比这五十万要值钱。生命从来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他的善良是揉进骨血里的,是与生俱来的。不管那一刻出现在现场的是谁,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冲出去救人。”
  她看着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忍不住在想:先生看到这孩子时,肯定想到了她。
  ——
  女人带着孩子离开以后,乔林进了病房。他给穆惜颜带来了乔若生的手机。
  乔林说:“这是我在事故现场找到的,寒哥一定留了话给你。”
  穆惜颜伸手接过,虚弱地说了声谢谢。
  她轻轻摁亮屏幕,看到了那张屏保。照片里两人对着镜头甜甜地比了个剪刀手。
  这张照片是在除夕夜那天拍的。那晚雪花乱舞,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一起放烟花,一起许愿,一起拍照,一起守岁,共同期待着美好的新年。
  她在医院醒来以后,这张照片就从她手机里消失不见了,她怎么找都没找到。没想到他还留着。
  她仔细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手指轻轻抚摸过男人的脸颊,这么清俊漂亮的一张脸庞,多么让人痴迷。十年前在讣告上第一次看到这张脸她就沦陷了。她就是被这张脸迷得神魂颠倒,念念不忘的。
  她划开屏幕,最先看到的是录音界面。
  一段最新的音频出现在屏幕上方,从头到尾笼统也就短短的三分四十五秒。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留了话给她。他一定拼尽了全力,在和死神争分夺秒。
  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她很怕自己就此崩溃。
  尝试去听,放弃。再尝试去听,再放弃。反复几次。
  她发现她不敢去听这段录音,一点都不敢。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最终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点开。
  “颜颜,别哭,仔细听完我说的这些话,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
  良久之后,原本寂静的病房里终于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声,彻底刺破清冷无垠的长夜。
  窗外大雨簌簌降落,不断敲打着玻璃,留下一滩滩斑驳陆离的水渍。
  整个世界都在陪着穆惜颜一起哭泣。
  ***
  半年后,一部有关堰山大桥的纪录片《桥魂》被搬上各大院线的荧幕。
  这部片子详细记录了堰山大桥的一切,以及它背后的那些默默付出的设计师和工程师们。
  首映当天,场场满座,票房一路飙升,碾压同期好几个大IP,大制作。
  穆惜颜包了专场,一个人坐在空旷的电影院里看完了整部纪录片。
  在片子的最后,巨大的电影幕布上跳出了两行文字——
  “桥是有桥魂的。有些人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愿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看完电影,穆惜颜安静地离开了电影院。
  故事从哪里开始,就应该从哪里结束。
  她把车开到了堰山大桥。
  她从桥头一直走到桥尾,抚摸过每一根灯柱。在最中间有沈轻寒亲笔提名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轻轻摸着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觉得自己真正圆满了。
  “先生,我来找你了!”
  她毫不犹豫,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冰冷的浪江。
  作者有话要说:慌不要慌,结尾应该会有惊喜!
 
 
第66章 尾声
  尾声
  天色阴郁,昏沉不定。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雨势急促,雨水兜头直浇,雨滴扑簌簌地砸到路面上,地上全是一条条流淌的河。
  沉闷的五月,满城风雨。
  “姑娘,快醒醒,到了!”
  穆惜颜隐约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声,应该来自于一个中年男人。
  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不断摇晃着她的肩膀。
  梦境浑浑噩噩,支离破碎,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先生!”她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呓语,然后整个人彻底醒了过来。
  醒来那刻整个人好一阵混沌,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双颊干巴巴的,一双眼睛也是酸涩难耐,眼角还残存着几滴眼泪。
  她一伸手去抹,眼泪瞬间滚落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滑,径直砸在手背上,冰冷的触感当即蔓延开来,爬满四肢百骸。
  她浑身一颤。
  她怎么哭了呢?
  她可是从不曾轻易落泪的人呐!
  穆惜颜的脑子晕得厉害,头痛欲裂,隐隐作痛。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在哪里?难道这是在天堂?
  她四下打量,发现自己是在一辆出租车里。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出租车里?
  第一个撞入她眼睛的就是一张古铜色沧桑的中年男人的脸。对方搓着手,笑呵呵地开口:“姑娘,机场到了,赶紧下车吧!”
  穆惜颜:“……”
  “机场?!”她浑身一震,面露诧异,忙不得不可思议地追问:“什么机场?我这是在哪儿啊?”
  司机师傅笑吟吟地说:“青陵机场到了。你这姑娘睡懵了吧?一上车就开始睡,都睡了一路了。一共五十五块,你是微信还是支付宝呐?”
  穆惜颜:“……”
  穆惜颜抬头仔细打量了司机师傅两眼,她终于认出他来了。她记得很清楚从沈轻暖家离开打车去青陵机场,当时的出租车司机就是眼前这位中年大叔。
  她一下子就慌了,后脊背凉嗖嗖的,直冒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太不对劲了吧!
  她不敢耽搁,赶紧摁亮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是2018年5月3日,星期四,下午四点二十八分。
  她发现自己还穿着同一套衣服,雪纺衫搭配小西装裤,还背着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哗啦”一声脆响,她手忙脚乱地拉开了双肩包的拉链,一应物品都在,一件不少。包里安静地躺着一只精致的木盒子,那是沈轻寒生前最喜欢的一支钢笔。派克十年前的老款式,在今天看来依旧十分经典。
  这支笔是沈轻暖暂时借给她,让她当做纪录片的素材的。
  穆惜颜彻底蒙圈了。
  她浑浑噩噩的付了车钱,跌跌撞撞地下了车。
  她拖着行李箱快速走进机场的星巴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现在急需找个地方坐下来冷静地捋一捋思路。
  她赶紧登录微博。
  热搜榜上刺喇喇挂着她的名字,无比醒目。
  有人扒她去年上映的作品《水源之上》抄袭吴远山导演早年的作品《黄河边》。现在全网的风向几乎一边倒,全部都在支持吴导。只有她的一些粉丝还在顽强地抵抗着,孜孜不倦地替她澄清,为她摇旗呐喊。
  键盘侠们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们正在不断攻击她,似乎要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大卸八块。
  她又点开了手机通讯录。她和好友谢思依,和助理崔沐沐的通话记录也都还在手机里,清楚地记录了通话时间,以及时长。
  以上种种,纹丝不变。
  她又回到了原点,一切都没有任何偏差。
  或许应该说她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她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匪夷所思的梦。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有关沈轻寒的梦。
  穆惜颜忍不住抱紧发凉的双臂,嘴角不自觉流露出几丝凉薄的微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在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她以为自己遇上了心爱之人,刻骨铭心地爱过一场,这点她深信不疑。殊不知到头来不过就是一场梦。
  梦醒了她仍在原地踏步,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一个人在星巴克坐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去办理登机牌,托运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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