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装穷——昭乱
时间:2020-02-14 09:21:40

  法律不是为了某个人而存在的,它是为了维持社会的秩序而诞生,绝对理性的正义。
  傅知焕只是憎恶无能为力的自己,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要活在愧疚里。
  “爸妈给你定了一位未婚妻,叫温阮,非常讨人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傅明衡说:“见面你就知道了,爸妈都觉得她能让你开心些。妈说你都二十六了,身边总该有些人气。”
  傅知焕:“不必,我会向父母说明退婚。”
  这样一个鲜活而又明媚的生命,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这个使命而活着的。
  但傅知焕没想到因缘之下,会和温阮产生这样的交集。
  傅明衡说的对。
  非常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姑娘。
  就好像一直贫瘠的人生中突然因为有些事情而变得让人期待了起来。
  傅知焕突然能理解那位心理医生说的话——
  “所有人都不是为了过去而活着的,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让你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事或者人。”
  “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生活并不只是过去。”
  现在,他找到了。
  *
  突如其来的道歉,却让温阮愣住。
  她这才认真观察了一下傅知焕脸上的表情。
  温阮突然发现,傅知焕身上那股低气压,看上去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带着股莫名的颓废,从他那双黯淡的眼瞳里,带着深深地疲倦和恹感。
  虽然温阮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她能清晰感觉到傅知焕现在的心情好似并不是难过,而是痛苦。
  温阮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傅知焕的手背。
  他的手好像……很冷。
  见面前的人没有动作,温阮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握住了傅知焕的右手,接着一寸寸地包裹住。
  温暖的气息蔓延开来,舒缓了僵硬的指尖。
  傅知焕怔了下,然后抬眼,问:“做什么?”
  “在安慰你。”
  温阮也没拐弯抹角,反而露出一张笑脸,如实回答道:“我这可不是在占你便宜,小时候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哄我的!是不是会让人有很贴心的感觉?”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想占便宜的想法。
  但是看在自己带着想要安慰他的份上,就四舍五入忽略不计吧!
  傅知焕低头看着面前的温阮。
  小姑娘就好像从来不会发什么太大的脾气。
  即使闹小情绪,也从不波及到其它人身上,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凑到跟前来哄你。
  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一个人。
  傅知焕指间微颤,下意识想要收拢自己的手。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萌生出一道将温阮揽入怀中的想法。
  就好像在触碰她时,一定会感觉到那股能够蔓延到那颗冰冷的心脏的温暖。
  但傅知焕将那股情绪压了又压,最终变成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轻笑着垂下眼,然后松开温阮的手,声音带着些无奈的低哑:“所以这是在把我当幼儿园的学生在看?”
  温阮理直气壮:“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需要安慰的呀!”
  傅知焕看着温阮那张强词夺理时还微微发红的笑脸,哑然失笑。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转过身朝着陆柯陈的住所走去:“走吧。”
  温阮看着傅知焕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刚刚这个狗男人是不是摸自己头了?!
  *
  因为身份特殊,傅知焕不方便在没有和上层报告的情况下对嫌疑人私自走访或者进行沟通。
  所以他守在楼下,没有跟着温阮上去。
  陆柯陈住在一栋老式筒子楼里,楼下的垃圾桶旁边都堆满了臭气熏天的垃圾袋,单元楼里的灯许多都是坏的,扶手看上去也从来没有人清洁,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墙壁上也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全都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其实温阮在三年前接触陆柯陈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家的生活十分拮据。父亲经营着一家五金店,背着房租不说每个月还赚不了几个钱,母亲在孩子三岁的那年就跟着一个外地人跑了。
  所以……陆柯陈每个月都会寄给秦毕阳的那些钱,到底是怎么省下来的呢?
  温阮站在陆柯陈家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扣响了大门。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
  于是,又敲响了第二次。
  从门内端突然传来一道由远及近带着怒火的中年男声——
  “全部都给老子滚!说了多少遍了!不接受采访!非要我他妈赶你们走是不是?”
  紧接着,温阮面前的门被猛地拉开。
  陆父站在门前,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愤怒,眼底更是一片猩红。他穿着一身背心,手在拉开门时因为过于用力而暴起了青筋。
  陆父看上去,好像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下巴处全是胡茬。
  温阮油然记得,三年前自己在和陆父沟通的时候,这个身材无比壮实的男人沉默着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时的样子。
  或许是今天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记者上门,陆父才会这么精神敏感。
  温阮没有被陆父吓到,反而无比镇定地开口:“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父认出了温阮,方才那副因为愤怒而略带狰狞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但他的手却撑着门,没让温阮进去:“不好意思温律师,我不知道是您……今天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嗯,虽然非常冒昧,但我想和陆柯陈谈一谈…最近这起案子。”温阮说到这,稍顿了下,然后认真的补充道:“陆先生,我是来帮他的。”
  陆父脸色一凝,握着门把手的手攥紧,语气也带着些不由分说:“陆柯陈今天不在家。”
  温阮当然一眼就能看见陆父是在说谎:“陆先生……”
  “我说了!陆柯陈今天不在家!他也和这起案子毫无关系!”
  陆父却仿佛被踩到了自己的雷点,语气也恢复了刚才的凌厉:“温小姐,那么多人都要讨回公道,有谁替我的儿子讨回公道?其它人的事我不管!反正这件事和我的孩子无关!”
  温阮犹然记得,三年前陆父在陆柯陈开庭前,始终都是沉默寡言的。
  他那时只是蹲在楼道门口,按着自己的指关节紧抿下唇默不作声,可是眼眶却在隐隐泛红。
  他是陆柯陈的父亲,在这一刻没有什么崇高的精神思想,仅仅是一个父亲而已。
  温阮没说话,许久后只是朝他鞠了一下躬,然后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上去:“抱歉,陆先生,今晚是我冒昧。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我的帮忙,随时可以联系我。”
  陆父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伸手接过,然后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站在不远处房门口,朝着自己看来的陆柯陈的眼睛。
  陆柯陈的神情十分平静,他单手扶着门,眸底宛若氤氲着一片湿漉漉的雾气,深邃而又难懂。
  陆父没说话,只是朝着卧室走去,低声道;“看什么?回房间睡觉。明天不上学了?”
  “爸。”陆柯陈却突然开口喊道,“对不起。”
  陆父的动作一顿,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无比认真地开口道:“孩子,你实话告诉我。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出了事,爸爸可以和你一起担着,但千万不能撒谎。”
  陆柯陈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不觉间,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快比父亲高出一个头了。
  他唇角淡淡勾起,笑着说:“爸,别担心,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陆父闻言,瞳孔蓦地一缩,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陆柯陈的肩膀,眼眶也微微泛红:“答应我孩子,不要做傻事,你要相信还会有别的方式来讨回公道的。”
  陆柯陈没答话,只是垂下眼,沉默了许久后,伸出手拍了拍陆父的手背,然后淡淡道:“爸,早点睡觉吧。”
  “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今晚整理一下章纲,明天尽量把这一篇的剧情写完。
  这张还是抽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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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那是一个阴雨天。
  储物室里的空气潮湿而又压抑,泛着股发霉般的味道。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上窗户里透着黯淡的日光,却只照亮了地上了一块砖。
  女孩抱着双膝,蹲在一个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头发凌乱,胳膊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此刻正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让压低自己的哽咽声,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男孩坐在她的身旁,垂着头,干净素白的校服上全是污痕。眼神看上去黯淡无光,他平静的听着身旁女孩的哭声,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身旁的哭声渐渐减弱,一直到安静。
  男孩还是没有转过头,只是许久之后,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张小小的创口贴。
  他愣了下,一直黯淡的眼底好像突然亮起了一个光点。
  身旁的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在将创口贴交到男孩手中之后,撑着地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这并不是什么青春美好的爱情故事。
  只是在濒临绝望和孤独的边缘,两个孤单的灵魂相互靠近,惺惺相惜地试图在彼此身上感受到最后的温暖。
  秦宛是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人。
  她开始给陆柯陈写交换日记:“每天把自己难过的事情和对未来期待的事情写下来,然后给对方看。这样没准就能互相打气,然后等到总会变好的那天。”
  霸凌是没有理由的。
  或许是因为不够优秀的成绩,又或者是因为太过优秀的成绩。
  或许是因为不够漂亮的外貌,又或者是因为太过漂亮的皮相。
  陆柯陈知道,秦宛是个值得被爱的女孩。
  她会在下雨的时候停下来照看路旁的流浪猫,会省出一块钱给街上衣衫褴褛的乞丐,也会在牵着小孩的手将他们送过马路。
  但是施暴的人永远不会问你在下雨天做过什么。
  秦宛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她在每一天的日记里都会写——“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孩子总会渴望触碰到露水、鲜花、和温暖的太阳,而不是阴雨、淤青、和潮湿的储物室。
  于是在某一天,秦宛找到了老师,向她展露了自己身上的伤痕。
  她一直渴望着改变着这一切。
  老师一边说着“一定会解决的”,一边喊来了顾晨程和徐斌锐,随手一指,说:“你们打打闹闹不要太过头了啊,快点给秦宛道歉,然后写份检讨。”
  秦宛看着面前那两个人嬉皮笑脸地朝着自己弯下腰道歉,却只能感到从指间蔓延上来的冰冷。
  世界上所有的痛苦并不能感同身受。
  “胆子变大学会告老师了?”
  “哎呀,我们都好害怕呢。”
  陆柯陈比秦宛要早熟,他知道生活并不是哄孩子开心的励志故事。
  并不是每次反抗都会获得胜利,比如说,顾晨程的舅舅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所以多数老师都会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们是这么觉得的。
  秦宛收获到的是比以往更加痛苦的殴打与羞辱。
  有人一拥而上,剥去了女孩身上的衬衫,然后拿着手机起哄着拍下无数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些笑声环绕在耳旁,在脑内无数遍循环,最后变成了让人夜不能寐的梦魇。
  秦宛再也没有继续写交换日记。
  她再也没有写下那句——“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宛落水的那天,其实是和以往毫无区别的一天。
  顾晨程那伙人自从拍下那些照片之后,仿佛找到了比单纯殴打更加能让他们感到“有趣”的方式。
  唯一有区别的是,秦宛逃走了。
  陆柯陈找到秦宛的时候,是在东阳湖旁边。
  “回去吧,你逃走的话,那伙人一定会一气之下把你的照片发出来的,你逃不了一辈子。”
  秦宛没说话,她垂着眼,一步一步朝后退着,一直到脚跟半悬空,砂石从脚底滑落的时候。
  她紧抿着唇,唇角颤抖了一下,然后缓慢抬起头,眼底蓄满了泪水。许久后,突然闭上眼,身体朝后倒去。
  陆柯陈瞳孔一缩,匆忙上前伸手去抓。
  但秦宛还是在自己的眼前跌入了东阳湖内。
  十一月的湖水,如同整个人泡入冰块里,刺骨的冷意从眼耳口鼻处涌来,浸湿了原本鲜活的生命。
  周围的人蜂拥而上——
  “有女娃娃掉进水里了!”
  “刚才看着这个男孩一直在旁边跟人家拉扯不清,保不准就是他推得!”
  “有人报警吗!快点喊救护车!”
  秦宛死了。
  记者蜂拥至学校,每一位同学和老师都十分配合的在镜头前演出——
  “她是个很乖巧善良的孩子。”
  “对,学习成绩也很好,平时也很懂事。”
  “我们都很惋惜。”
  “学校很重视这件事,一定会给出交待,并且我们反复声明,绝对反对校园暴力,对任何暴力行为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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