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捕头——少地瓜
时间:2020-02-14 09:23:21

 
    小四等人退出去后,许倩便在众人的掩护下脱离了江家仆人们的视线,连藏带匿,爬墙跳屋就是不走正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之前伺候江清薇的两个大丫头的住处。
 
    江清薇出事之后,江淮大怒,重重责打了当日跟着的一干仆从,如今都在偏房内养伤。
 
    许倩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稍显沙哑的嗓音,“谁呀?”
 
    许倩等了会儿,不见有人来开门,估摸着是里头的人被打的起不来身,索性自己推门进去了。
 
    里头炕上果然趴着两个十来岁的姑娘,瞧着比自己还小一点,此时都又惊又恐的看着她,“你,你是谁?找谁呀?”
 
    许倩朝她们亮了腰牌,道:“我乃刑部晏大人属下,奉命前来问话,你们不必起身。”
 
    那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虽没去过京城,但多年来一直听几位主子翻来覆去的描绘京城之神圣、人文之光辉,早就将那个地方神话了。此刻见许倩竟是京城官员,唬的不得了,且又见她光明正大的走进来,本能的以为是自家老爷允了的,当真一星半点回避的心都不敢有。
 
    那个鹅蛋脸的胆子大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晏大人,就是那个女捕头?您是跟着她的?”
 
    许倩拖了一张凳子坐在她们面前,闻言点头,禁不住骄傲的挺直胸膛,“自然是,天下何人敢开这般砍头灭族的玩笑?”
 
    两个丫头都暂时忘了疼,眼神中流露出向往和憧憬,“这可真厉害。”
 
    江清薇平日酷爱听京城新闻,晏骄的事迹自然也在其中,连带着身边的丫头、婆子也如数家珍,俱都羡慕不已。
 
    许倩见她们形容憔悴,双眼红肿,嘴唇也干裂起皮,想了下,道:“听说你们被责打了,伤势如何?要不要喝水?”
 
    不说这话倒罢了,她这么一说,两个丫头齐齐红了眼眶,带着鼻音点头,“有劳大人。”
 
    那日小姐失踪后,她们心都凉了半截,自知劫数难逃。果不其然,回来后当夜就被按在院子里打了三十多板子,然后丢回来等死。
 
    天气炎热,打破了的伤口迟迟无法愈合,素日交情好的几个小姐妹只偷偷过来送了点药粉便被责骂,于是就再也无人敢来了。
 
    她们两个都不能动,已经一日水米未沾,几乎要熬不住了。
 
    虽然叫官差替自己端茶倒水不妥,但如今生死之际,实在顾不了那许多了。
 
    许倩叹了口气,才要倒茶,却发现桌上茶壶里都因闷热长了毛,不由又叹了声,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她拎着另一把茶壶和一包点心去而复返,“总得吃饱喝足了才能好啊。”
 
    宰相门前七品官,江家众人并不敢怠慢小四等人,温声软语请去了隔壁花厅,一色好茶好水招待着。方才许倩又偷偷溜回去,暂时把小四那边的茶壶顺了一把来,点心也摸了一盘子。
 
    两个丫头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扎扎实实的感受着胃内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渐去,好似人也重新活了过来,突然泪如雨下,哽咽着道:“谢谢大人。”
 
    万万没想到,竟还能有这般造化。
 
    许倩也替她们辛酸,又掏出侍卫团日常必备的金疮药粉和内服丸药来,“你们吃完后再把这药用了,这几日闷热,化了脓就坏了。”
 
    两个小丫头点头如啄米,泪是一行接一行。
 
    待她们二人吃好了,许倩才拿出夏清的画像,“你们可认得此人?”
 
    两人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夏清夏公子。”
 
    许倩心头一喜,“可知他什么来历?又与你家小姐有何瓜葛?”
 
    另一个圆脸的丫头胡乱抹了抹嘴边的点心渣子,“这人是上月在一次文会上跟小姐认识的,据说是京城夏家的旁支,刚从祖籍所在地考了秀才回来。”
 
    鹅蛋脸的丫头接道:“他是另外两位咱们临州城另外两位秀才在路上结识的,因为顺路,就一道回来了。我们虽然不大懂那些,但文会上的人倒也都对他十分推崇,似乎才学很好的样子。”
 
    “我家小姐,小姐她不大擅长交朋友,”她斟酌再三,这才选了个听上去比较委婉的说法,“可是这位夏公子为人十分谦逊和气,没有一点不耐烦,小姐对他一见倾心。”
 
    “后来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原本听说是夏家公子时十分欢喜,但后来一听是旁支,就又不大高兴了。”
 
    她们一边说,许倩一边在脑海中拼命扒拉:
 
    京城中一流名门望族中是没有姓夏的,不过朝中确实有几位姓夏的官员彼此是亲戚。虽然在京城内不显,但放到地方上也很能唬人。
 
    莫非那夏清果真是他家后人?
 
    若果然如此,他出门怎么连个随从都不带?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你们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撒谎?”
 
    那两个丫头一愣,显然从未想过这种可能,“这,可,可他是两位秀才公带回来的,而且老爷也看过他的身份文书,还说他才学不错的。”
 
    出门用的身份文书这玩意儿上只有姓名籍贯,也不写家世的啊……许倩又细细的问了那两位秀才的身份,准备等会儿请陆熙凉查查,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后来夏公子和小姐谈起京城风潮,不知怎的竟想做合伙买卖,”圆脸丫头回忆道,“老爷知道后发了好大的火,直骂夏公子没出息,就不许他们往来了。小姐哭了好几日,最近才慢慢缓和过来,谁知……”
 
    江淮这火倒不是乱发,许倩皱眉道:“官不与民争利,那夏清既然是秀才,来日也要再往上考的,怎么竟突发奇想要做买卖?别是个骗子吧!”
 
    “我们原本也是这么劝小姐的,”两个丫头争先恐后道,“可是小姐那脾气,又哪里听得进去!”
 
    “而且她说夏公子会娶她为妻,这些产业便都落在她名下,日后就借着夏家的东风买卖,京城的官太太们都是这么干的。”
 
    许倩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心中对夏清此人再次加深了怀疑。
 
    “事发前几日,你家小姐可有什么言行可疑的地方么?”许倩问道。
 
    两个丫鬟冥思苦想半日,摇摇头,“好像没有。”
 
    可过了会儿,那鹅蛋脸的突然又不太确定的说:“真要说起来的话,有一件小事,也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
 
    “小姐素来爱洁,饭菜都必须收拾齐整了才能上桌的,可有几日却叫人直接将装着清炒虾仁的食盒送到眼前,自己亲自打开查验。”
 
    “我们都以为她要求越发严苛,倒也没往心里去。”
 
    “清炒虾仁?”许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道菜了,眉心一跳,追问道,“可是云海酒楼的清炒虾仁?”
 
    “正是。”
 
    又是清炒虾仁!
 
    许倩一颗心忽然飞快的跳动起来,脑海中瞬间涌出许多念头,忍不住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转身对炕上两人道:“今儿没人看见我往这里来,你们也不要把此事往外说。”
 
    两个丫头一愣,茫然道:“可,可您不是说奉命查案吗?又怎会无人知晓?”
 
    话已出口,两人瞬间明白过来,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可无意中瞥见炕沿上的茶水点心和药物,又齐齐下了决心,咬牙道:“大人不必担心,我们死都不会说的。”
 
    若无这位大人,她们也是生生饿死、病死的命!只当还了恩情吧!
 
    许倩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了点越界的话,“不论你家小姐回……你们都不可能继续近前伺候了,可想好了日后出路?”
 
    她本想说“不管江清薇回不回得来”,可又转念一想,这话委实不吉利,便隐去了。
 
    两人果然垂了头,抹泪道:“原是我们命苦,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犯了错的下人若是命大熬过去,最好的结局就是发配到偏僻的庄子上,被主人家胡乱配一个鳏夫或是因为某种缺陷娶不上媳妇的男人,跟专泻火生孩子的牲口没什么分别,一辈子就算完了。
 
    许倩咬了咬嘴唇,“你们可愿出去?”
 
    两人惊得看过来,眼中突然划过一抹灼人的光亮,不过马上又消失了,“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只是我们是当年灾荒时被人牙子卖过来的,是卖身契……”
 
    纵使她们想,只要主人不允许,也不可能啊!
 
    许倩点点头,心中迅速下了决断,“天无绝人之路,你们好好养着,我先走了。”
 
    待她关门离去之后,两个丫头对视半日,也不知是谁先声音发颤的道:
 
    “难不成,竟真能捡条活路?”
 
    许倩原路返回,本想径直去晏骄等人的所在,可又转念一想,若自己贸然行事,江淮必然起疑,没准儿就把那俩丫头暴/露了。
 
    她便调转方向,又回到小四等人所在的花厅,悄悄借了他们的炭条和纸张,言简意赅的写了个小卷儿,借着替晏骄送东西的空档塞了过去。
 
    晏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还挺激动,主动向江夫人表示想更衣,然后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果然那个夏清有问题!
 
    重新落座之后,晏骄喝了杯热茶调整状态,然后在众人沉默之际突然发难,“江员外拒不配合可不大好,难不成你就这么肯定夏清不会做出伤害令千金的事?”
 
    江淮夫妇猛地看了过来,眼神有一瞬间混乱。
 
    晏骄趁热打铁,颇有几分咄咄逼人道:“你们假借云海酒楼的菜肴为幌子,互传消息,将官府视为无物,当真可笑!江淮江员外!”她猛地抬高声音,锋芒毕露,“莫要以为一日为官便终生为官,你早已不是威震一方的知府大人了,你的狂妄、自大、刚愎自用,很有可能害死自己的女儿!”
 
    “哐啷!”江夫人失手砸了茶盏,神色见已然带了慌乱。
 
    “夏清此人来历可疑,行踪不明,”晏骄步步紧逼,言辞尖锐到近乎残忍,“与令千金里应外合,焉知不会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勾当!”
 
    “事发至今已是第四日,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无人知晓!可你们身为江清薇的至亲,竟一味消极不配合,何其荒谬!”
 
    “衙门是朝廷的衙门,而非你江家人的玩物,江淮你也曾为一方父母,可还记得报假案是什么后果吗?”
 
    “此事与小女毫无干系!”江淮终于失去了一开始的冷静,额头上微微见汗,但依旧死咬着不肯松口,“她确实是被绑走了,我们,我们只是在努力筹措绑匪所要赎金……”
 
    他嘴里说着这些话,脑海中却不自觉的跳出来刚才晏骄问话的答案:
 
    不敬朝廷、不尊律法、藐视公堂者,徒一年。
 
    虽罪不及家人,但直系血亲在名声上必受牵连,就不大可能在仕途上有大的进展了。
 
    毕竟没有哪位皇帝愿意要一位家人有蔑视朝廷前科的官员来给自己添堵。
 
    江淮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不管外面的人再如何劝说,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晏骄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让这个只以为是的父亲开口,偏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跟夏清私下有往来,只得暂时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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