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属下从未在军营和皇宫见过那六人,应都是陛下的暗卫。”
陆深轻笑一声,也不知当今圣上在忌惮什么。如今自己父王身上半点实职都无,整日溜猫逗狗,各地游玩,还有什么是值得皇帝盯了十二年还不放弃的呢。
“行了,下去吧。”
说到底,当今圣上还是不信自己父王。
表面上装着兄友弟恭,也不知其心底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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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陆深刚到王府门口就看到江家马车停在隔壁太师府门口,府里出来个丫鬟与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江家的车还是停在原地未走。
这情形看来,是江如是还不死心?
过了会,宋姝身边的书墨又出来,与江如是的小厮来回说了几句,这马车终于掉头离开。
陆深皱着眉看完全场,抬手将王府门口的小厮唤过来,低头耳语几句,小厮点点头离开。
陆深施施然进府,直到天黑,那小厮才回府复命。
“奴才按世子吩咐,在江将军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松了石砖,江将军未受重伤,但被马蹄崴了脚;又令人在江家夫人和小姐逛街的回家途中勒索一番;江家公子回府不久后,就被罚去跪祠堂。”
陆深躺在躺椅上右手一抛,小厮立马捧住空中掉落的金元宝,“谢世子赏赐。”
“下去吧。”
“这几日逍遥阁有消息递过来吗?”陆深转身回了书房,问身后突然出现的穆阳。
“京城没有,但外地有,黄河下游的水冲破了堤坝,两岸百姓不容乐观,但当地隐而不报,只上报称水灾泛滥,堤坝完好,所以朝廷只派官员过去治理水灾。当地太守打算让商贾捐粮,目前看来进展地并不顺利。但估计不出七日,两岸的灾民一定会涌上京城。”
“我记得前年才修完的黄河堤坝?”
“是的,当时是许一修大人监管,原本当时……”
穆阳话说至一半,就被陆深示意暂停。
“你听到琴声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穆阳静心一听,就知道是隔壁太师府那位宋姑娘在弹琴,“是的,有琴声。”
穆阳估摸着这场谈话可能又到此截止,正欲离开,就被自家世子叫住,“让东街的米铺这两天多去庄子里收点米,到时候难民一来,假借商户名义去布施米粥。”
穆阳答了声好,站在原地继续待命,就被陆深瞪了一眼,“还不走留在这?”
得了,他家世子就是临时回了个神。
穆阳走出院子,看着太师府那侧,心里叹气,估摸着世子今晚可能又睡不着了。
*
陆深循着琴声走到毗邻太师府的那堵墙一侧,伴着琴音,站立良久,脚下突然就被一只不知何物的东西踩了一脚。
陆深拧眉,刚想发火,就听到墙的另一边有人惊呼,“姑娘,软毛跳到荣王府那边去了……”
弯腰一提,就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软趴趴的靠在自己手上。
这是宋姝的猫?
陆深觉得这猫丑死了,和宋姝那书呆子一点也不搭。
转念一想,陆深望着这猫露出笑意,管它丑不丑,提着猫就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回到院子里让人找了只笼子来,一手就将那巴掌大的小猫塞进笼子里。
软毛坐在笼子里盯着陆深喵呜喵呜地叫,陆深坐在椅子上与它平视,桃花眼敛着光,轻笑了声,“你撒娇没用,得你主人撒。”
作者有话说:宋姝:做什么白日梦?
陆深:做你的白日梦……
第5章
“世子,可还有什么事?”穆阳刚刚回到自己的屋子,就有小厮过来吩咐世子找。
“你去守着大门,若是隔壁太师府有人来说想进府,就拒了。理由就是我不在府里,不敢擅自放人进府。”默了默,陆深继续道,“若是问我何时归府,就说不知道。”
“另外,让人透出消息,说我明日一整天都在城外的皇家马场。”
穆阳听得拧眉,太师府的人巴不得和世子撇开关系,又怎会来寻他?
他虽搞不懂,仍是照着陆深说的在大门后边候着。
另一边,太师府内。
“你确定看见软毛跳上墙的另一边去了?”宋姝走到墙边上,瞧着那高高的围墙看,月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她才想起今日似是十五。
照料软毛的小丫鬟跪在地上,磕磕绊绊地开口,“是、是的,姑娘,奴婢亲眼看着软毛跳下去了。”
书墨在一旁暗骂,这个不知事的东西,一边走上前,“姑娘,明日奴婢去荣王府通报一声。”
宋姝没吭声,她想起五年前,陆深日日来太师府的日子,好像便是爬这面墙,这般高,也不知道以前他是怎么翻过这面墙来太师府的。
“姑娘?”
“恩?你说什么?”宋姝回过神,转头看向书墨。
“明日奴婢去荣王府找一趟?”书墨瞧着自家姑娘小心翼翼地说。
宋姝看向地上跪着的小丫鬟,“软毛可吃过晚饭了?”
小丫鬟想起今日傍晚那猫的折腾,抖得更加厉害,“回姑娘,今日软毛有些厌食,还未吃过晚饭。”
宋姝叹口气,“找个人去隔壁禀告一声,你随着他去荣王府找一下吧。”荣王与荣王妃离家许久,陆深……也未必正好就在荣王府。
书墨瞧着还跪着的小丫鬟,迟疑道,“姑娘,这丫鬟?”
宋姝低头望了一眼,转身离开,“让她跪两个时辰,罚一个月的月银,”当不好职的人理应该罚。
穆阳在大门边上站着背武诀,一刻钟未到,大门外果然响起了敲门声,使了个眼神让守门的去开门,他站在原地。
守门的小厮问了几句又来到穆阳身边,“隔壁太师府的人说他们家有一只家养的猫跑到这边来了,想过来寻寻,奴才说要去问问管家。”
“恩,不用去问了,就说家里主子都不在,没有允许不敢擅自做主,让他们回去,”穆阳照着陆深的说辞吩咐,小厮听着命又返回大门口。
不到几句话的时间,小厮又过来了,穆阳不耐烦说这么多遍,干脆假装碰巧经过门口,拧眉看着门口的几人,“怎么一回事,这么晚了还不关门。”
书墨听到这位的语气,以为他便是荣王府的管家,只是没想到荣王府的管家这般年轻。
示意自家小厮退后,上前自报家门后,道,“能否告知世子何时归家?”
穆阳心里一叹,他家世子算计人的本事真是越发长进,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一本正经道,“你们是太师府的?如何佐证?”
书墨没想到找个猫竟然如此一波三折,焦急地如实相告,“我是宋府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我家姑娘的猫意外跑到了荣王府,你们大可跟着我们进去寻。”
穆阳现在总算是搞清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只是对那猫是真自个来的荣王府还是是自家世子故意弄来的抱有怀疑,“我们没有命令是不能随意放人进去的,必须得有主子的允许才能放行。”
“能否告知世子在哪?”荣王夫妇不在几京城,那就只剩下世子,书墨没想到找个猫竟然这般麻烦。
穆阳蹙眉,佯装无辜,叹气道,“不知,世子惯常神出鬼没。”
书墨的手绞紧手帕,被荣王府的下人气得来回张了几次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攥紧手带着小厮回府。
快步走进院子里,书墨都没想好要如何与自家姑娘说,宋姝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放下手里的书先开了口,“怎么了?”
“姑娘,荣王府不让进,说是主子不在家,”书墨像是受了一股好大的气,语气怨艾极了。
宋姝也不由得微拧了眉,“可有说何时能进?”
书墨想到这个更气,“那些人一问三不知,也不知是怎么当差的。”
宋姝想起那个只有巴掌大的小猫,还是不忍心就让它单独在外乱晃,“你去差人寻寻,打听下世子在哪。”
直到第二天早上,宋姝按惯例在书房练字时,书墨才回来通报,“姑娘,有人说今日一早看着陆世子往城外的皇家马场去了。”
宋姝一笔微顿,看着纸上那略有瑕疵地一笔,将纸丢到了废纸篓子里。
“姑娘,软毛还……”
宋姝看向书房门口的书墨,放下笔,“走吧,去皇家马场一趟。”
皇家马场历史悠久,还是前朝裕朝某个著名商户留下来的,康朝的开国皇帝大手一改,将其改成了专供皇家使用的马场。
顾名思义,那边只能带着点皇亲国戚的人才能用。寻常人不可入内,若是派个人去,估计连马场外围都进不去。
“姑娘,要与夫人说一声吗?”书墨略有些踌躇,姑娘一个人去见外男,实在是不合适。
宋姝摇头,“你别忘了,母亲本就不喜欢我养软毛。”
书墨闻言低头,“那奴婢去吩咐人备车。”
走了一个多时辰,将近过了巳时她们才到皇家马场。临下车前,书墨拿出事先准备的帏帽,“姑娘,还是戴着帏帽吧。”
宋姝戴好帏帽下车,马场的人接过马车,“是宋家大姑娘?”
“还请这边请,”宋姝带着书墨走进马场供贵人的休息的轻眺楼,才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听说荣王府世子也在?”
老伯心里叹气,又是一个冲着世子来的姑娘,今日前头都来了四个姑娘了。
本着谁也不得罪的意思,老伯按照事实说话,“世子的确在,但奴才也不知道世子在马场哪块区域。”
宋姝听到陆深在便松了口气,就怕自己扑了个空。
“你先下去吧,”宋姝唤来书墨,“你去打听打听世子在哪,我在楼上府里的包厢里休息会。”
书墨退了出去,宋姝摘掉帏帽,站在窗前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己说过会躲他一辈子,如今却说因着一只猫来寻他,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宋姝静立在窗前良久,思绪放空,突的听到外边传来动静。
“世子,您的包厢在六楼。”
宋姝转身在门口侧着耳朵听,隐约又听到几声“世子”。
待走廊无声后,宋姝盯着帏帽做了许久心理斗争,还是转身开门上楼。到了六楼后,宋姝望着那四个房间失了神,陆深的包厢会是哪一个?
她走到第一个面前,轻轻拍了拍,无声,再拍,还是无神,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不在。可下一秒又嫌弃了自己一声,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来到第二间,宋姝刚扬起手打算拍门,门就一把拉开,宋姝扬起的手距离陆深的脸只有两厘米。
“怎么,想报小时候的仇?”
陆深的声音成功地让宋姝收回了手,她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整个人木讷极了。
陆深见着她这个样子,就想起她在江如是面前言笑晏晏的模样,语气不由得就恶劣起来,“宋大姑娘是想替本世子守门?”
宋姝听着他这般欠打的话,心里毫无波澜。
在她心里,从小到大,陆深就是这样的人。
“我是有事相求于世子,”她抬起头看向陆深,突然惊觉陆深已经比她高了这么多。
陆深视线对上她的眼神,她撇开目光后退一步,两人隔着门槛。
头顶上响起一声嗤笑,紧接着一张放大版的脸出现在宋姝面前,宋姝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惊慌失措下,心里的本能反应做了应对,“你在干什么,陆深?”
陆深听到这句话才堪堪满意,左侧嘴角微微弯起,“有事进来说。”
宋姝想到刚刚那张离自己只有两指的脸,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世子这六年当真是一点没变,”真不知道旁人怎能睁着眼说瞎话。
陆深往椅子上一躺,没想到宋姝会主动提及过往,双眼幽幽地望过去,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宋大姑娘不认识我呢。”
宋姝被他一堵,恍而想起自己的初衷,“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但我府上有只猫意外跑到荣王府去了,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府上的人进去找找?”
陆深耳边只回响着宋姝说的前半句话——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
对啊,不该来找他,就应该去找江如是吗?
宋姝看向躺在椅子上像是没骨头的陆深,等他说话,可一等许久,陆深仍一直双眼无神地发呆。
她踌躇地走了几步向前,在陆深身旁站定,“世子?”
……
“世……”宋姝刚开口了一个字,就被陆深翻身坐起捂住了嘴。
陆深看着眼前的宋姝,真真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任何字,字字诛他的心。
“你不说话,我才会放开手,”宋姝上下点头,陆深一松手,就听到了宋姝的声音,“你无不无耻!”
他不要名声,她还要呢。
陆深被这话整懵了,他怎么就无耻了,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我怎么无耻了?”
宋姝用手使劲抹嘴,双眼不赞同地望着他,“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一落,宋姝也被自己尖锐的声音给吓得一怔,她向来不会这般失礼,可每每碰到陆深,他总能让她不复平日里的镇定。
她就知道,陆深是她的克星。
陆深低嗤了一声,他十岁那年还拉过她的手呢。
“那我若是再碰你一下,你是不是就要嫁给我当世子妃了?”
“陆深!”他不仅没变,还越发混账。
宋姝惊觉自己失了礼数,在心里说服自己许久,才维持好情绪再度开口,“世子能给个通融让我们进府吗?”
陆深真是恨死宋姝在自己面前这般像个陌生人一样,“我名字招你惹你了,这么不受你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