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凤赶紧把口中的米饭咽下去:“我爸说有朋友过来,听说是外省的,家里住不开,他就陪朋友在招待所住几天。”
哪个招待所?
张远山即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神情冷漠的站起身。
陶乐凤立马跟着站起来,神情紧张:“你……你去哪里?”
张远山敛眸:“怎么,我去哪里,还要跟你报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陶乐凤抿唇,“昨天我爸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去把证扯了?”
闻言,张远山神色冷了下来:“怎么,你拿你爸压我?”
“没……没……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结婚都快满四年了,是不是应该去把证扯了,不然我心里面总是有些不踏实……”
张远山笑容嘲讽:“不踏实?你们家家大势大,害怕我这种小老百姓跑了不成?”
“远山……”陶乐凤眼眶通红,气势却有些虚,“远山,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就是害怕你会离开我,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想我,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看着陶乐凤那般痛苦,张远山态度依旧毫无软化,眼中似乎还闪过一抹快意。他甚至连多看女人一眼都不屑,整了下袖口,面无表情道:“都已经结婚了,就不要多想,单位里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
看着丈夫的背影越走越远,陶乐凤神情痛苦又阴沉,猛地把桌上的饭菜都给推开,砸落一地。她死死抓着桌子一角,将唇咬出血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放不下她!”
陶乐凤盯着桌面,嘴唇翕动,忽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
满仓大队的新型白萝卜在各个分销点上市几个小时,就全部售空。
不同的萝卜都有自己的名字,为了区分这些萝卜,这边供销社在收萝卜时,经过大队长和温家的同意,将萝卜取名为“满仓白萝卜”。
以至于,如今满仓白萝卜在城里引起轰动后,大家都在问‘满仓’是什么地方。查来查去,才发现满仓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生产大队!
于是,满仓大队立马就有了一点知名度。
由于满仓大队新型白萝卜的种子还不够自家生产队种的,前几天在公社动员大会上才刚刚跟张大军表示友好和理解的其他生产队大队长们,这几天趁着下工后纷纷骑着自行车来找张大军。
这天都黑沉下来,张大军才再次送走两个来套近乎,想从他手里挖走一些新型白萝卜种子的大队长。心中又是骄傲又是烦恼。
关上院门回到堂屋,王桂花见到他脸上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你愁个啥,反正种子都捏在我们生产队手里呢,这么多人都过来要,你给谁都得罪,还不如谁都别给,等下一批新型萝卜种子出来后,再适量的给点儿不就成了。”
道理他都懂,就是事情到面前了,要拒绝那些为了自家生产队而化身狗皮膏药的大队长们不容易。你说人话他们就装听不懂,发火又不能发火,真是要把汗都急出来了。
况且,他叹气的也不仅仅只是这么一件事情。
这新型白萝卜的种子总是要交上去的,等满仓大队收集的种子足够,公社会把种子分发给其它生产大队,都不需要一年时间,这满仓白萝卜就会在公社各个生产队,甚至别的公社发扬光大。
——毕竟,上面都跟他谈过了,等下一批新型萝卜种出来后,就得把种子上交,由公社分发到其它生产大队。
届时,满仓白萝卜就在其他地方遍地开花,满仓大队也不过就是占了个名字的优势罢了。
张大军跟王桂花感情甚笃,这些话也没瞒着。
王桂花气笑,手指戳自家男人脑门:“我说你是个官迷吧,你还不信。本来这新型萝卜就是温家小孩儿误打误撞给弄出来的,现在这里面是个什么原理大家都搞不清楚,能有这一次就已经占便宜了,你还想捏我们队里十年八年不成?”
张大军被自家媳妇儿给戳了脑袋,也不恼,脸上带着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没有的惬意:“那是当然,小温暖就是个有福气的娃儿,既然能弄出一种新品种,说不定就是因为生来就擅长种植方面。文化人把这种称呼什么来着……啊,对了,称呼这种叫‘天赋’。”
他带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幻想:“万一小暖暖就是生来自带农业方面的天赋,那可就是咱满仓大队的福气了。”
王桂花一边叠衣服,一边头也不抬的敷衍:“你要这么以为也成,要不等明儿个,你去跟温家小爷爷说说,让他孙女种点别的东西试试,看他削不削你。”
这话她只是随便说说,谁知听的人却上了心。
蹲院子里的温暖还不知道她被人给惦记上了,此时她正和小温凉排排蹲,手里抱着个崭新的手电筒对着其中一棵小桂花树照。
“看起来有点像花苞。”
温暖打量了一下那棵桂花树,院子里的桂花树中,只有两棵四季桂,四季桂在院子一左一右各种了一棵,现在他们看得,就是四季桂中的其中一棵。
当初刚刚种下去的时候只是折了枝,等温老爷子和温老太回来看到时,二三十公分的桂花枝就成了七八十公分的小桂花树苗。
一开始他们每天忙着秋收,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小孩子根本搬不回来那么多树苗。等反应过来时,温暖姐弟俩已经跟顾风搭上线,帮助温家运了一次野猪。
这便让二老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些小树苗,也是托顾风帮的忙。
如今,这些树苗已经半年的自然生长,加上温暖每隔两三天时不时输送的一点点木系异能,小桂花树在靠着院墙无声无息的疯长,等温老太注意到时,它们都已经长得快有她这么高了。
这天傍晚,她还站到其中一棵桂花树边上比了下身高,身高竟然差不多。
小老太诧异:“这桂花树长得这么快的吗?”
温老爷子在处理一条鱼,是温暖昨天带着小温凉一起上山上用小竹篓带回来的。鱼不大,但做一盘足够。听到老伴儿嘀咕,抬头看了一眼。
年纪大了本来记性就不是很好,尤其表现在这种原本就没怎么被放在心上的东西上。
小桂花树种下去的时候,温老爷子压根就没觉得能种成功,因此没仔细观察。现在听老伴儿这么说,不由回想当初那小桂花树有多高。
记忆很模糊,原本他们看到时是七八十公分高的桂花树苗,在看到现在已经长得这么高的桂花树时,下意识觉得不可能长得那么快,那么当时树苗拔回来时,应该已经超过一米高了吧?
毕竟没有量过,也没仔细注意过,七八十公分跟一米差距不是特别大,本来记忆就模糊,温老爷子就更记不清了。
温老太疑惑:“一米多?有那么高吗?”
她摸摸脑袋,当初见到树苗时,她比温老爷子还多看了几眼,当时应该没那么高。但既然老伴儿说有一米多高,那应该就是一米多高吧。
唉,老了老了,记性都差成什么样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温老太在餐桌上提了一嘴,温暖夹鱼肉的筷子顿了顿,默默收回筷子,低头扒红薯饭,有些气虚。
“哈,长得快吗,可能就是咱家的风水比较好吧。”
文.革宣布结束都快半年了,大家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疑神疑鬼,依旧不敢越雷池一步,到现在偶尔说句这种迷信的话被外人听到,也没有那么上纲上线了。
等吃完饭,天都黑了,温暖抱起硕大的崭新手电筒跑到院子里。她原本是想要照一照,看一下这些桂花都有多高了,以前都没放心上,随便给一点点木系异能,日积月累之下,桂花树的长势已经超过正常树苗都没发现。
也就是这一照,正好照到四季桂上,眼尖的小温凉立马指着其中一根枝条:“那是什么?”
俩小孩蹲在地上,灯光从下往上照,温暖看得仔细:“看着有点像花苞。”
她砸吧砸吧嘴,这异能灌过头了,虽说四季桂每月都能开花,但还小呢,这么小就要开花了,等香味出来,估计又要引来别人关注了。
四季桂的香味没有丹桂和金桂那么香,但温暖用异能给这两株四季桂梳理过脉络,祛除了脉络中劣质的基因,将其潜力开发到最高。等满树枝的桂花开后,其香味不比正常金桂淡。
不过,既然已经有前头的新型白萝卜出现了,或许,这新型四季桂也可以被理解?
“临夕啊,站在这里做什么,你也上你暖暖姐姐边上去看看,这个是桂花树,你住在城里,应该没见过。”温老爷子把旱烟抽的吧嗒吧嗒,眯着眼看站在屋门口的白临夕,时刻不忘记把他往温暖身边带,“这桂花树,开花以后可香了。我们这桂花树还小,等八.九月份,山里的桂花开了,整个村子都是香味。”
他倒是没有撮合两个小孩的意思,毕竟年纪都小呢。况且温暖是温家唯一的姑娘,温凉长大后娶媳妇儿先不提,以后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温暖可能也是要跟她娘一样往家里招婿的。
但白临夕身份不同,据他所知,白家目前也就白临夕这一个娃,说什么也不可能会让白临夕入赘别人家。
再说了,孩子还小,还不到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白临夕现在已经能够给温家人一些反应了,听温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他抬着头看老爷子说完,眸中有什么在闪动,似乎是好奇,又似乎是向往。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对这些东西还是十分好奇的。
城里不是没有花树,但开出来的花香味很淡,好几棵巨大的花树散发出来的味道,离得远了都不一定能闻到。
这桂花树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玩意儿,长在距离那么远的山上,开花时散发出来的香味,竟然整个满仓大队都能嗅到?
温暖看自家老爷子在那里忽悠人,说起桂花树的时候,虽说说的都是实话,但语气中带着哄小孩的夸张意味。
可惜,白临夕虽然是听进去了,却并没有真的想要到温暖身边的意思。
他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看那棵桂花树,再看看温暖,不知道在那里想什么。
总之,第二天温暖起床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小夕妹妹正蹲在昨晚上她和小温凉蹲着的位置,等穿好衣服再去四季桂前看的时候,那颗花苞就不见了……
emmm……
果然,看起来再孤僻傲娇的小孩,小时候熊孩子。
白临夕摘了那可怜兮兮的小花苞去了哪里?
他也没去哪里,就蹲在柴房里,小心的摊开手掌,将手掌上那颗嫩.嫩的淡黄.色小花苞给那群已经出生一个多月的小兔子们分享。
小兔子们叼着细长的绿叶子,三瓣嘴不断的蠕动着,一边好奇的看着这个从出生后就风雨不歇每天来看它们的人类。
在白临夕眼中,这些毛茸茸的小兔子们就是他的小伙伴,他说话的次数依旧很少,给小伙伴们看这娇嫩的花苞,也不知道给讲解一下。
淡黄.色的小花苞几乎没什么味道,白临夕给小伙伴们分享过后,就放到鼻子下嗅了又嗅,大眼睛眨了几下,充满疑惑。
香味呢?
离开柴房,他在院子里的十几颗桂花树前走了一圈,准备在看到第二颗花苞的时候再下一次手。没有人教他‘你若愛花不摘花’这种话,在他心中,就是因为喜欢才会想要抓在手里,只有抓在手里的东西,才不会被其他人抢走。
可惜,就算他把他的大眼睛都快瞪花了,也没见到第二颗小花苞。
农忙开始,温老爷子和温老太又恢复了成天不着家的状态。这几天除了晚饭能一起吃,早饭二老天还没亮就自己先吃了,把三个孩子的早餐给热在锅里。中午的饭大多都是早餐多做点放在饭盒里带去,随便解决。
这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小温凉就想起了去年姐姐带他在山里各种‘飞’的事情来。前几次上山的时候,因为大家都闲着,不管是小孩还是老人,上山或采野菜或采野果的很多,时不时会碰到几个,因此温暖都没同意。
这次,小温凉用湿漉漉的小眼神盯着温暖看了半天,虽说他的眼睛没有小夕妹妹那么大,但丹凤眼眼型非常漂亮,年纪小又非常稚嫩,卖起萌来让人相当无法抵挡。
这不,等温暖吃了早饭,她就带着小孩去山上再次当了一回深林猿人。
说起来,白临夕在温暖家里这么久,因为从来不会一起行动,除了吃饭的时候,有时候真的感觉有这人没这人没区别。
这次去山里,温暖依旧没有带上白临夕。
然而,今天白临夕状态似乎比往常都要兴奋些。家里没找到花苞,他就想起了老爷子昨天说的话。现在是五月,八.九月山里的桂花树开花,可家里已经有花苞了,那就是说,花苞期应该有两三个月那么长?
小孩不懂四季桂和其它桂花的不同,想到昨天晚上温暖带着温凉看花苞看了好久,应该也是欢喜的。不知道为什么,白临夕非常想去山里,多摘些漂亮的小花苞来藏进温暖的被子里。
多多的小花苞放一起,肯定就会有香味了吧。
白临夕越想越心动,看着院门,皱着小眉头,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这才迟疑着走到院门前,推开了院门。
这是白临夕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离开温家,以前都是跟在温家人身后,因为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他会比较安心,观察周围的环境,也不会因为陌生而害怕。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路上奔跑的孩子们都不见踪影,一路上静悄悄的,看了好几次的沿途风景,都在这种静谧下显得奇怪。
他的鞋子踩在石子路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周围好安静,呼吸声和心跳声被衬的格外清晰。
白临夕脸色渐渐发白,他停下脚步,惶惑的看看四周,旁边的树木草丛仿佛有了生命张扬的挥舞着,扭曲的生长出一颗颗牛鬼蛇神般的脑袋。
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骂,有的在怒,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在看着他,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尖锐。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白临夕恐惧极了。
他迅速回身,想要回去,但周围的景色都已经扭曲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来路在何处,竟是连路口都消失不见……
这一头,小温凉也只是来过过瘾,因为家里还有个小孩,虽说小温凉并不喜欢他,但知道那小孩对温老爷子来说很重要,因此把那小孩一个人放在家里时间长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