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姜萱笑了应了一声,问他:“一路可顺遂?”
  说着,她面露关切看他。
  若说谁最清楚裴文舒和姜钦之间的情谊,姜萱算一个,她知他受打击肯定很大的。
  裴文舒一看就明了,温声安抚:“我很好,你莫担忧。”
  他确实还好,作为一方诸侯的继任者,心理素质自是过关的,他已渐渐缓过来了。
  “那就好。”
  姜萱放了心,笑道:“外头冷,我们过去吧。”
  “嗯。”
  他见她转身,身边亲卫十分谨慎的盯着她,靠得也颇近,不禁有些疑惑,身边张济就笑:“我家府君将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裴文舒一怔。
  这是说……
  姜萱微微带笑,回头看他,手自然放在腰腹。她已显怀,不过冬季衣衫太厚,看不大出来。
  裴文舒明悟,抱拳:“恭喜阿萱妹妹。”
  百般滋味上心头,一时难言,只眼下浮上更多的却是担忧关切,“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作甚?”
  他连声催促:“还不快快回去?”
  其实姜萱不冷,她穿得够厚的,这天气和旧年并州那边比差远了,走动一下也挺好的。
  不过她没有拒绝裴文舒好意,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在前头带路回去。
  道是早清好的道,杜绝多余耳目,一行人登上小车,很快回到衙署。
  衙署大门至正厅也清理过,卫桓迎出厅门。
  接下来很顺利。
  裴文舒带了裴崇的亲笔信,双方达成结盟意向,卫桓邀裴文舒入宴,既是庆贺也作接风洗尘。
  ……
  裴文舒这趟亲自过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结盟一事。徐州和卑邑距离远,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自然没办法像之前一样仅靠通讯联系商量的。
  裴文舒来,是为了临近接讯并指挥调度的,他会一直留到此事毕。
  宴是小宴,陪同的人不多,但都是铁杆心腹。徐州参与是绝密,裴文舒会以杜渐从侄的身份留在营中,尽可能的低调,以免泄露。
  战事在前,众人以茶代酒,散后,裴文舒略作梳洗,就立即聚在卫桓外书房之中。
  结盟虽成,条件有了,但如何挑动姜琨叔侄内斗,还需尽快展开商议。
  张济先开口:“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挑动内斗,其实也是同理,“某以为,应当先了解一下这姜琨及姜钦的生平。”
  看仅仅是不忿引起不轨之心呢,还是有其他原因。还有这姜钦的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可有给儿子留下人手势力什么等等。
  对症,才好下药。
  这个问题的话,姜萱和裴文舒都能很详细回答。
  “老侯爷壮年去逝,没的时候不过四旬许,是染疾病故的。那时,姜钦也就四五岁。”
  姜萱说:“是五岁,刚满五岁。”
  姜琨和其兄姜琦一母同胞,皆是其时的侯夫人吴氏所出。吴乃大梁国姓,吴太夫人乃东平王嫡女,封翁主。有皇族血脉的兄弟两个自尊贵,嫡长子姜琦更是早早封了世子。
  可惜乐极生悲,在老侯爷四十五那年春,他染上重症,熬了半年还是去世了。
  更不幸的是,在他重病期间,长子坠马当场身亡,竟比病重的父亲还要先走一步,膝下仅遗下一个五岁的独子。
  这就是姜钦。
  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出奇的了,好在老侯爷还有一个嫡子,撑着一口气赶紧请封,圣旨堪堪赶在他病死前下来,他撑着召所有臣将至病榻前宣布了此事,而后握着小孙子的手交到次子手里,嘱托好生照顾养育成人,就咽气了。
  姜琨痛哭失声,在父亲跟前立下重誓,将侄儿视若己出,请亡父放心云云。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姜琨确实这么做的,他待姜钦甚至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好些,从文习武,亲自开蒙教导,长大后又一直带在身边教导指点,连当年的姜钰都没有这个待遇。
  听着吧,是挺和谐的。不过现在姜钦包藏祸心是大家都知道的,而这姜琨的人品,实在让他所有行为都无法不大打折扣。
  亲生儿女都这么狠,换上个侄儿,谁知道真假呢?
  反正现在大家都觉得,这么些年来,姜琨始终将姜钦拴在身边不放出去,哪怕关爱是的,也带一丝若有似无的防备。不然,姜钦何苦这般殚精竭虑去谋姜铄手上的兵马?
  明面上情况叙述完毕,初步共识也有了,接下来该深入讨论。
  卫桓屈指敲了敲大案:“这公孙绍是什么来历?”
  公孙绍还挺得姜琨信任的,哪怕屈居梁尚之下,那也是谋臣数得上的前面几人之一。姜琨都是阳信侯了,他正常不是该好好效忠姜琨就得了?何苦又私通上姜钦?
  冒这么大的风险,和收益完成不成正比。
  卫桓早就对这点存疑了,一句话正中关键。
  裴文舒和姜萱对视一眼,裴文舒道:“这公孙绍两代老臣了,是老侯爷留下辅助姜琨的心腹臣将之一。”
  也是因此,很得姜琨信任,即便后来梁尚来了,也没有很打压公孙绍的生存空间,梁尚对他也很客气的。
  姜萱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众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公孙绍所作所为,确实不合常理。”
  张济啧啧两声,推己及人,反正如果他是公孙绍的话,他是死活不会掺和这些破事的,除非,……
  “可能他被姜钦拿住了什么把柄,迫使他不得不从。又或者,”张济沉吟片刻:“是老主人临终前遗命?”
  说到这里,众人又对视一眼。
  徐乾忍不住说:“这姜钦他爹的死亡时间,有点凑巧啊。”
  是挺凑巧的。
  需知当时这天下还没乱得彻底,各王侯爵位传承还是得依从朝廷礼法。父传子,子再传子,要是姜琦是承爵后再死的话,这阳信侯的位置是该传给姜钦的,哪怕他当时只有五岁。
  众人面面相觑。
  卫桓道:“说得好,大家有什么想法和猜测的,都一一说来,我们仔细讨论。”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推测多了,去伪存真,才有可能捕捉到真相。
  就比如目前讨论的,假设这是真的,那么公孙绍的存在,会不会是祖父心里明白,不放心长孙,故临终前令心腹暗中关注照顾,甚至直接跟随呢?
  后者未必,但前者可能性挺大的。若有了这个基础,姜钦再设法将人拿下来,并不太难。
  卫桓道:“如果是这样,那恐怕姜钦手里,并不止公孙绍一个。”
  老侯爷留下来的心腹并不少,不但文臣还有武将。即便这二十年来战死的重病的,年迈退下来的,与新主的人明争暗斗被逐渐排挤到边缘的,汰换了好些,但到底还是有的。且肯定有如公孙绍般被继续信重的。
  现在问题来了,现在青州军中,还有多少这样的两代老将呢?
  这个问题裴文舒可以回答:“三个,姜琨帐下十大将之中,有三个是自老侯爷时期就在军中的,且也是心腹重将。”
  那么这三人,是否如公孙绍一样呢?
  如果是的话,姜钦的实力恐怕他们得重估一下,他并没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完全被姜琨碾压。
  得先弄清楚了,不然贸贸然下手的话,很容易出现意料之外的反效果。
  裴文舒说:“这事交给我。”
  这些事都归他,这也是必须和徐州结盟的原因。
  他话罢,匆匆起身去安排了。
  张济不禁赞:“裴大公子真君子也,品行高洁,有情有义。”
  这才是君子,姜琨那等伪善者完全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徐乾点头:“文尚说得是。”
  陆延等人纷纷赞同,大家对裴文舒观感一直都非常好。
  一片赞服,卫桓不大爱听,微抿了抿唇,忍不住瞄了瞄身侧的姜萱表情。
  姜萱没好气,悄悄瞪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的。
  她没理他,只说:“希望这是真的。”
  言归正传,说的那三个大将。
  如果是真的,能省他们很多事,毕竟姜钦得有一定实力才容易斗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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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小议散后,又忙了会,卫桓和姜萱才回去。
  出了外书房,月朗星稀,很冷,吸一口气沁凉了心肺。
  姜萱将才增补的御寒措施递下去,并吩咐膳营熬防寒汤药,连熬三天,另前头徐笙等外驻军也别忘了,立即安排把草药送过去。
  嘱咐好这些,她不忘裴文舒一行,吩咐安排好炭火饮食等等起居。
  “一应都用最好的,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她甚是严厉,点了薄钧亲办,薄钧利索应了一声,匆匆转身去了。
  卫桓忍不住嘀咕:“怕甚,他就和文尚几个一起住。”
  还能亏待了他?
  姜萱回头,瞪了他一眼:“于公于私,咱们都该尽心照顾。”没好气。
  见她板着脸,卫桓忙说:“我知,你说得没错。”
  只是看见她惦记姓裴的,他心里不得劲罢了。
  不乐意话题继续在裴文舒身上打转,他一边牵着她转身,一边问:“今天孩子乖不乖?闹没闹你?”
  姜萱还不知他的心思?不过说起孩子,她也忍不住笑:“他乖着着呢,一点都没闹。”
  卫桓一下子高兴了,想摸她的腹部,但想到这是外头才勉强按捺住了。
  问了一路,待回到后院屋里,他忙不迭拉她坐下,俯身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轻轻触摸她已隆起的腰腹,“乖乖,我是阿爹,动一动好不好?”
  他是单膝跪在脚踏上的,小心翼翼触摸,轻声说话,眉眼褪去清冷柔和一片。
  看得姜萱心头软软的,忍不住抱住他的头亲了一下,他忙松手撑住榻沿,怕压到孩子。
  她温柔又爱惜,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心里有谁,你不知道么?”
  就你一个,傻子。
  老吃些已不相干的醋。
  卫桓仰头,这一刻她的目光看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欢喜极了,又有些别扭:“我知,我就是和他处不到一块去。”
  他忙保证:“我下回……”
  话未说完,就被姜萱亲了一下打断了,她笑道:“没事,阿桓这样就很好了。”
  她也没生气。
  卫桓唇角翘起,起身坐在榻沿,将她和孩子都抱起来放在大腿上。二人交颈相拥着,谁也没说话。
  哪怕什么都不说不做,这样也是很好的。
  无声拥抱了许久,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大约是戌初吧,隐隐听见亲卫换班的声响,卫桓才动了动,柔声说:“我们洗漱歇下罢。”
  很舍不得放的,只惦记着她娘俩休息。
  姜萱“嗯”一声。
  站起身伸展一下筋骨,就着热水梳洗过后,躺进被汤婆子烫得暖烘烘被窝里,卫桓随即也上了床,像两个勺子般叠着贴在一起。
  偷得浮生温馨甜蜜过了,这会难免就想起正事,姜萱问他:“阿桓,你觉得那三个老将会是姜钦的人吗?”
  卫桓给她掖了掖被子:“难说,只有公孙绍在前,是也无甚出奇。”
  其实他心里有种直觉,是。
  但这话他在外不会说的,不知不觉间,卫桓行事已很成熟,这类太偏露主观的言行,他唯有在妻子面前才会坦然透露。
  姜萱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如果是真的,她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挖一层,再挖又一层,层层触目惊心层层不堪入目。
  之前那十几年虽知自己投身乱世,但她还很庆幸家里尚算安宁,谁知都是假的,这统统是错觉。
  “睡吧。”
  卫桓轻轻拍她:“那边如何,也与咱们不相干了。”
  姜萱“嗯”了一声,其实她也没真在意这些青州人事,她现在唯一关注的只是那三员老将的主人是否真是姜钦。
  也不知裴文舒那边查得如何?这肯定很难,希望能顺利一点。
  否则的话,会给他们定计带来很多麻烦。
  ……
  这事确实很难查,单凭姜钦在姜琨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都没露一点风声,可见他行事之慎密及遮掩功夫之了得。
  所以裴文舒干脆就没在姜钦身上下手。
  这么一个城府深沉、隐于暗处已成习惯的人,只怕身边一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引起他的疑心。
  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裴文舒直接放弃了他,转往另一边,死盯着那三个老将挖。
  明面的信息,其一,这三员老将父祖都是姜氏家将,对青州忠心耿耿,对姜琨也忠心耿耿,后者最起码表面是这样的,故很得姜琨信重,实掌兵权。
  其二,他们三人和公孙绍关系都不错,常有来往。
  当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曾同为老侯爷心腹多年,有交情太正常了。
  裴文舒遂下令重点放在这三员老将的府邸家中,全力查探。
  这三个府邸,或多或少都放了些眼线,现在全部启用,或哄骗或逼诱,或回忆或打探,配合着里外一同使劲。
  这样下来,是有效果。
  最初得到的是一些很表面的消息,就是老将当年对老侯爷非常忠心,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主从皆相得,有挡箭有坚信等等的诸多事例。
  接下来,开始有一些听着似乎有些微妙的。不说犹自可,这么一提,再对比一下,这几个人对现任君侯仿佛是少了那种慷慨激情。其中一个叫贾布的,由于性情粗犷,他表现得就比较明显,从前每得老侯奖赐总爱高兴豪饮一场,但老侯死后,却渐渐少了。如今提起,那个退出府的老仆才恍然,曾经主人是个极好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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