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不用,我不冷。”
  卫桓绷着脸说罢一句,外书房也不留了,转身大步离去。
  “阿桓!”
  姜萱追上,挡在他跟前,抖开披风硬给他换了。
  卫桓立住,垂眸看她一双手在自己颚下动作,片刻,“你还在意我冷不冷么?”
  冷冷低嗤,带质问。
  “当然在意。”
  姜萱解下他的薄披风,抖开厚的给披上,“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这也全因在意他,“阿桓,你……”
  “好了!”
  卫桓打断,他眼下真听不得这些劝教,一听他立即想起当日那一幕。
  那天夜里,是真伤了他的心。
  有什么在胸臆间冲撞着,他想厉声诘问,只低头看见她温和一如平日的脸,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受极了,他不想面对她,卫桓微微一侧身避开姜萱的手,他自己把系带系了。
  “我还有事。”
  他绷着脸说罢一句,转身离去。
  薄钧等亲卫不敢抬头,忙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迅速而过,转眼穿过穿堂消失不见。
  秋天的风冷,呼呼地灌入,这么一吹,姜萱本来就有些疼的额角痛感更明显了。
  揉了揉额角,她有些疲惫。
  一路急行军,取下石邑后又忙着接手各种事务,夤夜不睡马不停蹄的,她其实是疲乏的。又加上季节变化,今晨起床就有些乏力头疼。
  再加上私事不顺烦扰,她突然感觉很疲惫。
  “要我说,你就是太惯着他了。”
  程嫣在后头勾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两人处得挺好的,除了公事上是上下级,私交也不错,因而程嫣很直接说:“男人不能太惯着他,否则自己会很累的。”
  男女夫妻相处的经验,姜萱自然比不过程嫣,这道理吧,她其实也听得明白。
  只她沉默片刻,微摇了摇头。
  卫桓情况不同,他幼时坎坷,年少逢劫,偏拗孤冷,和寻常人却是不同的,她该更多一些耐性。
  她笑笑,含糊几句把程嫣应付了过去。
  心里还是记挂的,忙碌一天至晚间,她打起精神,吩咐备了汤膳,亲自提上食盒往前衙大书房去了。
  只到了地方,却听亲卫禀,府君不在。
  姜萱蹙了蹙眉:“不在?”
  她先问过,卫桓回了大书房处理政务才过来的。
  亲卫讷讷,低着头:“府君刚出去了,……”
  姜萱忽有些泄气。
  她是想着多给一些耐性的,可实在是疲惫,额角一抽一抽地疼着,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立了半晌,姜萱揉了揉眉心,也罢,先让他把这口气下了再说吧。
  这口气不消了,就算谈心估计也谈不了什么。
  唉。
  先这样吧。
  “好,我知道了。”
  姜萱微笑安抚了惴惴不安的亲卫,将食盒交给对方,转身回去了。
  唉,先不理了,她还是赶紧把公务都处理好了,粮草辎重,石邑政务,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她。
  ……
  姜萱收敛思绪,索性暂按下卫桓这事,先专心处理手头公务。
  她其实也没有太多时间分神,敌军尚在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再兴起一场大战,并州军从上到下严阵以待,作为后勤一份子的她自是全力以赴,务必敦促粮草辎重以最快速度运抵井陉和石邑。
  并州这边秣马厉兵,忙忙碌碌,而河间军亦然。
  调度援军的军令已送抵,留守河间的五万精兵正急行军奔赴前线。而位于临戈的张岱,已召心腹臣将进行了多次商讨。
  “看来,这卫桓也非鲁勇之辈。”
  说话的是梁尚,他虽非张岱臣将,却是姜琨亲自遣来襄助前者的心腹,自然列席。
  梁尚说话语调平缓,神色并未见惊诧,这也是他预料中事,他推敲过卫桓在并州参与的多场大战,对方显然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没有选择急攻,而是先固守石邑和井陉关,先尽快立稳脚跟,也没什么出奇的。
  糜广蹙眉:“只这么一来,伏击之策就落空了。”
  他脸还白着,上半身虚虚披着大氅,底下缠了一圈圈麻布绷带。也算他命大,卫桓那一刀刚好劈中护心镜,挡了一挡,伤势不轻,但不致命。
  因面临强敌,强撑着过来了,一语罢,重喘了几下。
  张岱面沉如水,问梁尚:“梁先生有何良策?”
  梁尚是姜琨首席谋臣,堪称智囊,往日攻城略地,他屡屡献策建功。
  梁尚沉吟片刻:“此子虽年轻,然统军武力沙场指挥样样了得,并州军也是勇悍之师。他得了黑山军和石邑守军,即便援军至,我们兵力仍稍逊他一筹。”
  “如此,强攻并非上善之策。”
  梁尚道:“当智取。”
  确实,智取固然是好的,但说时容易做却难,张岱等人忖度一番地形天时,迟疑:“若是用诱计,怕他不中。”
  “诱计变化太大,一旦被识破,就前功尽弃。”
  梁尚没打算诱,他眯了眯眼:“我以为,当用里应外合之策。”
  “里应外合?!”
  张岱等人霍地坐起,他急问:“公纪,你有内应?”
  又惊又喜。
  梁尚却摇了摇头:“尚未。”
  “这……”尚未?
  梁尚笑了笑:“如今没有,不代表接下来没有。”
  在得悉卫桓姜萱的存在后,他就遣心腹亲赴并州,详细打探三人的过往现今,种种经过,处事作风,各种政令军事动向,不拘大小,不问缘由,相关的能打探得到的,都仔细探来。
  他仔细研读并推敲过。
  尽可能的知己知彼,方是旗开得胜的基础。
  他心里已有些打算,让张岱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一番,“此事已有眉目了,张侯且先安排一个避人地方备用。”
  他叮嘱:“为防细作,此事张侯当亲遣心腹去办,切记。”
  张岱略略忖度,沉凝之色一扫而空,拍案起:“好!”
  “事不宜迟,我马上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之间其实还是有地方需要磨合的,比如三观上的分歧,比如性格导致的相处模式,各有各的苦衷和立场啊,唉。
  其实潜在问题的早早晚晚也会凸显的,不过相信他们最后能解决的,毕竟,桓崽和寻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恋人呀~
  肥肥的一章,明天见啦宝宝们!么~(*^▽^*)
  还要感谢“36970673”扔的手榴弹哒,笔芯!
 
 
第75章 
  一处石牢被悄然开辟了出来。
  偏僻,残破,极不起眼,看着无多少人迹,却森然无声水泼不入。
  九月中旬的一天夜里,这座暗狱再度被押进了一行人。
  滴答滴答的水声,昏沉黯淡的火光,阴沉沉的暗狱一脚踏入,森森寒意覆体,汗毛登时立了起来。
  暗狱深处隐隐有什么动静,一阵若有似无的鲜血腥气。
  同伴中有人开始两股战战,姚安定了定神:“这,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日子,他领着几个属下一直在城郊观察河间军的动静。
  他们没有进城,因为他们无法渗透进河间军内,既如此,进不进城区别不大。上头程主事也传了话下来,让他们隐于郊野,暗中观察。
  姚安一行都是些十三四的少年,伪装成乞儿也十分方便,适逢战事起流民乞儿四处走动,他们混在其中最合适不过。
  对于伪装成乞儿打探消息,他们几人经验十分丰富,保证不会露出破绽。但谁知今日傍晚,突然出现一行布衣汉子,一言不发就将他们擒住。
  捆住,快速扔进马车,天黑全后悄然无声进城,接着下车,就到了这地儿了。
  一看这地方,姚安心下就是一沉,好在他到底也经历不少事了。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们干什么?!”
  惶惶惊呼,剧烈挣扎,表现和寻常的乞儿相比并无二致。
  只可惜,提着他的甲兵动也不动,继续往下,暗狱里的守卫也是,个个面无表情,仿若未闻。
  姚安心下更沉。
  这回恐怕不好了。
  仿佛印证他心中所想似的,后头忽一阵脚步声,有个中年男人答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语调稳缓,不疾不徐,姚安倏地回头。
  只见后面来了一群十几个人,说话的是为首二人之一,四旬上下,三绺长须形貌清癯,看着道骨仙风。但很明显,这不是个什么道心至上的善人。
  说话者身边另一人同时映入眼帘,姚安瞳仁登时一缩。
  张岱!
  今日遭遇他忖度过多次,但恐怕,他是陷入最糟糕的情况里了。
  见对方行来,姚安立即垂下眼睑,遮住眸中情绪。
  梁尚在他身侧停下,拍了拍他的肩,“我知你是并州眼线,你这是要吃敬酒呢,还是吃罚酒?”
  “不,大人!我不是!”
  不可置信,慌忙否认,不知所措又惊惶,脸色青白表现仍不见破绽,只姚安抬头对上梁尚一双眼,却不自觉了消音。
  对方静静地看着,眸中有着洞悉一切的波澜不兴。
  梁尚笑了笑:“看来,你是不想喝敬酒了。”
  “公纪,不如就先让他们见见喝罚酒的下场罢。”
  “也好。”
  张岱挥了挥手,甲兵提鸡崽地将他们提到里面去了。
  暗狱很深,越往里走越隐寒,那股血腥味就越浓重,耳边模模糊糊的人声。
  很奇怪的声音的,似惨号痛呼,但又不对,声响仿佛是被压了泥沼之下,黏腻又含混,古怪又叫人无端胆下生寒。
  姚安几人对视一眼,捏紧了拳。
  答案很快揭晓了。
  最里头石门透出火杖明光,倏地转进,眼前大亮,几人一见,心脏险些停止跳动,有同伴已忍不住干呕起来,身边一阵尿臊腥臭。
  姚安也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火杖林立,光如白昼,偌大的石室内,两边各从顶部垂落十几处铁链镣铐,而镣铐之上,都锁了一个或两个红通通的人形物事。
  这些都是真人。
  他们被剥去了皮!
  滴滴答答的鲜血滴落在大青石地面之上,有些一动不动了,有些却还在蠕动着,发出那种黏腻腻的声音。
  “啊啊啊!!”
  骤不及防,一声尖锐骇呼,被人一掼,手足发软的少年们尽数滚落在地。
  血腥味充斥鼻腔肺叶,身侧的人筛糠般抖着,姚安勉强定了定神,匆匆扫了一遍。
  受刑者头脸都没剥,能辨认出模样,三十余具刑架,大半都是如他们一般年纪的半大孩子,他匆匆看过,发现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是当初一起在定阳学习过的小伙伴,后来虽各分组别,但人还是认得的。
  心沉沉下坠。
  “看明白了吗?”
  上首传来一个声音,张岱抬了抬下颌,甲兵准确无误掐住姚安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对准上首。
  上首已放了两张檀木大椅,张岱冷笑一声落座,而梁尚浓重的血腥让他微微蹙眉,不过很快松开,弹了弹衣袖,也落座上首。
  他看姚安:“倘若你弃暗投明,不但可以免遭极刑,还可以富贵一生。”
  姚安闭上眼睛。
  “你们呢?”
  梁尚问其他人。
  除姚安以外的几人或低头或垂眸,俱抿紧唇不吭声。
  梁尚淡淡一笑:“看来,你们的主子还是有些手段的。”
  “要我说,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岱直接一挥手,“开始罢。”
  面无表情的甲兵立即拖了其中一人,利索往最近的刑架行去。
  绳索一解,血人“啪嗒”一声扑倒在地,那种新鲜血肉和坚硬大青石撞击的黏腻响声,足以让人此生难忘。
  “拖过去,让他们都仔细看清楚。”
  “咔嚓”一声锁环重新扣上,猛地拉开,上来一个上半身赤.裸的魁梧壮汉,手持一把形如柳叶的锋利尖刃,轻轻几下划拉,衣裳便全部落下。
  捏了捏脊柱的皮,在蝴蝶骨中央轻轻一划到底,两手一分,“刺啦”一声,两片皮如蝴蝶翻飞般剥扯下来,鲜红正在剧烈蠕动的血肉,黄白黄白的脂肪。
  “啊啊啊啊!!!”
  响彻石室的一声惨嚎,“我说,我都说!我什么都应了,什么都听你们的!!”
  “我也是!”
  “都听你们的!!”
  ……
  视觉上的震撼,劈头盖脸洒下的热血,突破了这群半大孩子的心理防线,除去姚安不动,统统骇得眼泪鼻涕齐下,一阵尿臊,连爬带滚往上首爬去。
  “我说,我们都说!”
  “我们是从定阳来的,府君和姜大人遣我们来的!”
  “之前命我们细细打探青冀二州的事,最近战事起,便让我们伪装小乞监视大军动静!”
  到了这份上,什么主子家人全都忘了,涕泪交流说着,七嘴八舌,很快将他们所知说出。
  “这是我们上峰,”一指姚安,“我们组,还有其余十几组,探到的消息最终都会交给他,由他传给程大人。”
  “程大人?”
  “程大人是徐大将军之妻,总领密讯诸事,上面还有姜大人。”
  梁尚将视线投向姚安,和他的猜测的差不多。
  梁尚能成功识破姚安等人伪装,将其擒获,并不是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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