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很早之前,他就注意到姚安了。
  早到两军未曾开战,甚至卫桓都还没彻底取下并州之前。
  当初梁尚奉姜琨之命,和张岱返回河间,伺机而动。
  张岱一回到河间,就命三子张骔寻找卫氏坟茔,鞭尸焚灰以泄愤。梁尚皱了皱眉,不大认同这种行为,只事不关己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当时正下命详细了解卫桓的成长经历和性格等事,闻言也顺带让跟着探了探卫氏坟茔。本意呢,是想看看有无目击者看见当日旧事的,但谁曾想,却发现了有人在张骔走后给卫氏收拢残骨。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立即使人悄悄跟上。
  这收拢骸骨的就是姚安一行,他立即护着瓦瓮西去了。姚安是很小心的防尾巴的,但奈何他年纪小学得也仓促,隐蔽行踪的功夫经不住专精此道的好手。
  一直尾随,直接跟到井陉西关口的并州大营。
  能被委任寻找卫氏坟茔并迁回的,能直入大营面见卫桓的,毫无疑问,职位肯定不低且极得信任。这可是一个重要的棋子,梁尚自然不会放过,一直使人盯着,直到如今。
  终于用上了。
  姚安却闭目等死,一言不发。
  张岱皱了皱眉。
  事情的关键现在这人身上,若宁死不从,就麻烦了。
  梁尚站了起来,缓步踱到姚安跟前,笑了笑:“我知道,你受你主子恩惠多时,你在定阳也有个妹妹。”
  这些都是支撑着姚安宁死不叛的东西。
  可终究是个半大孩子,只要肯用心找,还是能找到破绽的,梁尚拍了拍手。
  脚步声起,两个甲兵架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弱孩子进门。
  其余人一见,登时一惊:“这不是李石吗?”
  梁尚一直盯着姚安,后者在见到李石那刻,身体前倾一瞬,虽然立即按下,但他还是没有错过。
  梁尚笑了笑,他果然没有判断错误。
  这个李石,也是姚安小队的人,在跟踪的过程中,就发现了姚安对李石格外照顾,几次发现危险,都是自己给挡在前头的。
  于是梁尚下令,制造意外,让李石“死去”。
  姚安当时痛哭一宿,久久都缓不过来。
  “据我打探,你那胞妹先天不足,即便有好医好药,也活不长久了。”
  既生命酷刑都无法拿下,那就换一种方式。
  “李石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当初李石的母亲照顾了姚安好几年,后来也是为了省食物给三个孩子,自己活活饿死了,临终前,让他们互相照顾。
  不是母子胜似母子,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李石似乎想说什么,但嘴被堵住只能“呜呜”挣扎,他很快被拷到邢架上了,那个魁梧壮汉提着尖刃上前,照例捏了捏他脊柱皮肤,抬起持刀的手。
  “不,不!!”
  在刀划下的一瞬,姚安心里防线终于崩溃了:“你们放了他!放了他!”
  他痛哭流涕:“我都听你们的,……”
  “很好。”
  李石立即被解下来了,姚安也被扶起,重新穿上新衣被安排坐下,梁尚笑着拍了拍手,一个樟木箱子被抬了上来,打开,金灿灿都是金条金叶子。
  “你是在青冀多时,想必也打听过我,我一贯言出必行。”
  承诺不空,方是长久之道。
  梁尚拍了拍姚安肩膀,“事成后,这些都是你们的,我会安排你们二人隐姓埋名好好过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刚刚撸好,马上就发哈~
 
 
第76章 
  细细将联系方式告知,待姚安等记下,便安排他们重新上了马车,连夜悄悄送了出去。
  船过水无痕。
  顺利解决内应之事,张岱梁尚心情都极佳,回到外书房,梁尚负手睃视墙上的冀州舆图片刻。
  “近日,将会有一场大战。”
  张岱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了,约莫半月,初雪就下来了。
  北方的冬季,朔风暴雪,严寒隆冬,是不适宜作战的。
  就这样等到明年开春,卫桓不会甘心,张岱也不甘心,所以入冬之前,必有一战。
  大战,激战。
  张岱梁尚对视一眼,在彼此目中看到相同的东西。
  有了姚安,此战他们必要大败并州军。
  彻底击溃之,夺回石邑和井陉,明年,即可长驱直入并州。
  张岱切齿:“此战,我必要歼杀那孽子!”
  梁尚点了点头,能解决最好。
  他心里已有些想法,不过不急,细说之前,他先询问张岱的亲卫头领。
  “姚安已送出去了?”
  “是!”
  梁尚点头,叮嘱:“再仔细一些,接下来多注意一些,切切不可泄露半分。”
  慎防细作,怎么都不为过,接下来姚安可是关键。
  张岱是赞同的,不过他说:“那孽子崛起时间短,手是探不进来的,这点倒是不用太忌惮。”
  梁尚摇了摇头,“没有卫桓,未必没有其他人。”
  单说一个彭越,张岱大败他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张岱深以为然,也叮嘱了亲卫头领几句,让他慎防兖州细作。
  头领仔细听罢,领命匆匆出去。
  ……
  那事实上,有人注意到这事吗?
  答案是有的。
  不是彭越,而是裴文舒。
  裴家和青州比邻,和姜琨交好多年,也往青州放了多年的细作。张岱自从和姜琨结盟后,待遇也一样。
  裴家在颉侯府,在青州军的眼线耳目,远不是初初崛起的卫桓姜萱可相比的。
  自从上郡回来后,他就一直盯着姜琨张岱;并州冀州大战开始,更是下令所有耳目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拘信息是大是小,什么蛛丝马迹,统统汇总报上。
  为了缩短传信的时间,他甚至找借口出了徐州,抵达常山郡南的魏郡边城卞城,卞城距石邑和临戈,都不过百余里。
  他也是煞费苦心,唯恐有什么事报讯不及。
  “一辆马车,悄悄从东门进去,两个时辰后,又悄悄出去?”
  裴文舒眉心紧蹙:“可看清了?车上什么人?”
  这等关键时刻,他敏感不对。
  负责冀州情报的大主事王信摇头:“不知道,河间的人防备得太紧了,夜深人静,无法上前察看。”
  裴文舒霍地站起,防备至此,明显是关键。
  他心念电转,立即下令:“传令,临戈仔细打听梁尚和张岱当日去了何处?”
  命令传下,底下人很快动了起来,梁尚和张岱行踪虽隐蔽,但船过总有些痕迹的。
  一遍遍地查,一遍遍的探,抽丝剥茧,终于得到一个消息。
  王信禀:“当夜,张岱和梁尚似乎去了衙署西边。”
  裴文舒视线落在临戈衙署的平面图上,睃视片刻,很快落在一处废弃的石牢上面。
  牢狱,联系出城入城,心念电转,他几乎是马上就想到眼线策反上面去了。
  不好!
  他立即提笔,快速书写了一封书信,亲自用了火漆,招来心腹亲卫,“以最快速度,务必要亲自交到她手中!”
  “是!”
  亲卫肃容应了,转身匆匆就要出门,谁知王信一侧身,却挡住。
  “王信,你这是干什么?”
  裴文舒不悦。
  王信慌忙下跪叩首,“请大公子恕罪,这,这……”
  他不敢让开,迟疑道:“这并州和河间军的战事,我们这般掺和,若是,若是被张侯知悉,只怕……”
  出了什么事他担不起啊,眼见裴文舒要往外送信,他慌忙挡在门前,不敢让开。
  “他并不会知悉。”
  裴文舒蹙了蹙眉,“你放心,凡事有我。”
  “行了,且让开。”
  王信战战兢兢,还是不敢挪开,哭丧着脸跪着,“这,这……”
  情况紧急,裴文舒耐性告罄,他脸色冷了下来,“莫不是,你要违我之命?”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见王信拼命磕头,却迟疑着还不肯挪开,裴文舒大怒:“岂有此理!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拦我?”
  说着,他直接大步往外。
  “他不敢,我敢。”
  王信自然不敢阻拦大公子的,见裴文舒来,慌忙退到一边,然一道男声接了话,紧接着,一个披了黑色绒面大斗篷的身影转出门前。
  来人四旬许年纪,三绺短须,面相方正神色威严,风尘仆仆赶至,正好挡住裴文舒去路。
  裴文舒一诧:“父亲!”
  “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徐州牧裴崇,裴氏家主,裴文舒的父亲。
  裴崇看一眼长子:“你都要插手并冀战局了,我能不来吗?”
  裴文舒用的是徐家的情报系统,作为裴氏现任家主,裴崇能不知道吗?一边飞马传信王信斟酌规劝,一边自己亲自日夜兼程赶来。
  裴文舒能力卓绝,威仪日盛,不是王信等人能阻拦得住的。
  裴崇朝亲卫伸出手,亲卫捏紧信,看了主子一眼,犹豫片刻,只好交了出去。
  亲卫对儿子忠心,裴崇并无意见,接过信后,随手将人挥退,屋内就余父子二人。
  裴文舒急道:“父亲!”
  并州军和河间军蠢蠢欲动,双方已展开试探性.交锋了,一场大战随时有可能开始,这当口,时间极宝贵。
  裴崇解下斗篷,“这信不要送了。”
  抬手止住长子的话,他道:“你和萱娘已无夫妻之缘,回去后,为父就另给你物色亲事。”
  裴文舒一窒,只眼下他却完全顾不上这个了,“父亲,我知我和萱娘已无夫妻缘分。”
  可没有夫妻缘分,不代表旧日情谊就一笔勾销,“父亲,徐州距北冀州千里之遥,即便张岱败北,也与我们无妨碍的。”
  裴崇摇了摇头:“虽张岱败北与我们无妨碍,只北地局势,却与徐州息息相关。”
  黄河以北,青冀并幽四州。幽州远在最东北历来自保不出暂不提,并州在太行山西麓也不提。如今青州有姜琨,北冀州有张岱和姜琨,南冀州往下则是彭越。
  徐州头顶就是青州,西边则是兖州彭越,又为北军伐南的重要跳板,可谓兵家必争之地。
  换句话来说,要是谁一统了北地,垂涎长江以南,必先攻徐州。
  “各方势力胶着,谁也不能压过谁,于徐州,才是最有利的。”
  裴崇并不希望这个局面被打破,卫桓是个不确定因素,若只踏足冀州与张岱分庭抗礼倒是不错的,但他绝不愿对方大败并歼杀张岱。
  总而言之,他宁愿张岱击败卫桓,将对方驱逐回太行山之西,也不愿卫桓一胜再胜。
  裴崇看裴文舒,这点,他不信长子真看不出的。
  可如今他正一脸焦色分析着,急欲说服自己。
  长子一贯温谦优雅,是已早历练出来了,喜怒皆不形色,多少年了,何曾见过他这等姿态?
  还是当局者迷。
  或者说,本就心有偏颇。
  他摇了摇头,起身:“这几日,你莫出门了。”
  裴崇招了人来:“并州河间大战结束之前,莫让大公子出门,也不许传讯。”
  话罢,他直接大步出房。
  “父亲,父亲!”
  裴文舒大急,几步跟出去,却被裴崇亲卫恭敬拦住,跪下道:“大公子,勿为难标下等。”
  恭恭敬敬跪着的,却寸步不移。
  裴文舒冲了几次,还是被挡下来了,他的心腹也被看住了,不敢私自往外传信。
  心急如焚,裴文舒重重踹了一脚书案,却不得不等着了。
  如今,他只能祈求张岱计划出纰漏,或者,卫桓及并州军战力更强悍一些,哪怕中伏被陷,也要挣脱出来。
  ……
  巍峨太行拦截了来自西北方向的朔风,只随着秋日渐深,气温还是一日比一日降了下来。
  战事却逐渐升温。
  自并州来的粮草辎重穿过井陉陆续运抵石邑,哨兵不断勘察远近地形,并州军已站稳脚跟,卫桓开始转守为攻,将视线投到临戈的河间军之上。
  张岱亦然,半个月时间,自河间而来的增援精兵已抵达,军士休整妥当,士气重新鼓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几次迂回的试探性.交锋,各有胜负,最终,两军都停在了昌原。
  由于太行山及其支脉的影响,井陉关口外的西冀州地形十分复杂,山地、丘陵、盆地、河流,类型齐全起伏不定,其中又以昌原一带为止最。
  交战双方选择了这里,地利之便尽有,端看谁技高一筹了。
  并州军营地,中帐。
  灯火通明,卫桓正召诸心腹臣将商议战事,环视一圈,“今夜突袭,诸位有何看法?”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双方都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张济正在端详刚补充完成的大幅地形图,“从我方营地进军,有三条合适路径。”
  他手在地形图上划出,“陈谷,峪平道,还有东坳口。”
  目前战局,两军都在揣度着对方。对于卫桓等人而言,已制定的最佳战策就是顺利绕着敌方后军,占据地利围杀之。
  不过河间军自不会坐等下风,若能猜度并州军的进军路线且提前设伏,一举中的的话,即可提前截杀。
  换而言之,现在关键的是路径和设伏。
  河间军会在这三条进军路径之一设伏以待,而并州军必须避开它。
  胜负关键就在此处。
  徐乾道:“这峪平道太过狭窄,出口又无遮挡,即便河间军不设伏,也极不利于我们,可以摒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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