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秀木成林
时间:2020-02-15 10:02:13

  卫桓颔首,他也是这般看法。
  摒弃峪平道,那就剩下陈谷和东坳口方向。
  两条都是山梁谷底繁多的复杂路线,若顺利通过固然胜利在望,只倘若恰好被河间军猜中的话,却是极好设伏的。
  卫桓翻过手上的哨报,又交予众人传阅:“据探,河间军正连夜挪营,以避开坍塌,同时安排营兵日夜防卫。”
  战机稍纵即逝。
  且河间军既急着挪营,还得小心防备,至多只能分一半兵马设伏。
  趁着夜色急行军突袭,虽有风险,但完全值得一冒。
  张济一一翻阅过哨报,沉吟良久:“主公,在下以为,应走东坳口方向。”
  细细分析过蛛丝马迹,他认为,陈谷方向应是敌军设伏之地。
  和卫桓的想法一样。
  众人交头接耳,也纷纷表示认同。
  既如此,卫桓当即下令诸将,各自整军,入夜后开营出寨,沿东坳口方向奔袭挪营中的河间军。
  “标下等领命!”
  诸人齐齐应和,立即下去各自准备。
  现在距离入夜,还有一个多时辰,路线商量完毕,军务也已安排妥当,卫桓倒是得了些许空闲。
  闲了下来,想罢战事,不自禁又忆起姜萱。
  他立即抿了抿唇。
  自那日送食盒避走后,姜萱就松了下来,没再刻意找他,甚至这次出征她主动留守后方石邑,且未曾给他来过一封信。
  来寻时不想面对,不寻了更加恼怒。
  她这般伤他的心后,待他却无多少耐性。
  受伤,愤怒,自讽,诸般情绪翻搅交缠,说不出的难受。
  不理就不理,不理就罢!
  卫桓一拂披风,重新于帅案后落座,收敛心神,再次忖度起陈谷和东坳口这两条路径。
  这时,帐外却有急促脚步声传来,“报!石邑有讯!”
  “是姜大人的!”
  卫桓霍地站起,讯兵已奔进帐内,呈上一封信。
  他一看,却是军报。
  一怔,卫桓立即打开。
  却见信封内,除了姜萱急书的一纸信笺外,还有几封染血的密报。
  一看,卫桓神色一凝,他立即下令:“传讯众将,立即到中帐来!”
  ……
  这封十万火急的军报,是姜萱亲手送出的。
  这次大军出征,她觉身体有些许不适,于是主动请缨,和符石留守石邑。
  一边关注前方战事,一边打理后勤和石邑政务。
  前线战事白热化,她心神也随之紧绷,本欲去一封信叮嘱卫桓的,但想了想,大战在即,还是不扰他心神了。
  只耐心等着。
  这般忐忑不安中,到了廿二午间,姜萱才起身要去用午膳,却被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打断。
  是程嫣!
  “不好了!”
  两人入房,程嫣气喘吁吁:“河间军布疑兵之计,要诱我军走东坳口啊!”
  姜萱一惊:“怎么回事?”
  程嫣撑着膝盖把密报掏出,“这是姚安刚刚送返的。”
  作为高层一员,徐乾之妻,程嫣自然知晓前线第一手战报的。河间军大营遭遇山体坍塌,卫桓欲趁机急攻突袭,她当然也知。
  刚得迅这则军报,谁知转头又接了姚安呈上的密报,还有打探到的河间军故布疑阵情况。
  她大急,立即狂奔过来找姜萱。
  姜萱一惊:“姚安呢?”
  “在外面,我叫他和底下几人一同过来了。”
  “快叫进来!”
  姜萱立即将人叫进,不等姚安几个问安,她立即问:“怎么回事,赶紧说清楚!”
  姚安赶紧说:“是这样的,我们本来装作小乞盯着临戈,后河间大军出后,又奉程大人之名和哨骑配合,至昌原盯梢河间军大营。”
  “本来,一切都如常的,只是自前天白日河间大营左侧山体垮塌后,我们几个偶然发现河间大营的粮车进出有点不对。”
  姚安回忆:“进出频频,数目仿佛比平日多出一些,只听一个落单小解的巡逻兵卒抱怨,膳量却是减少了。”
  “我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就安排几队人悄悄靠近,后来发现,有一部分粮车吃重不对,仿佛装载的是军械,是往东坳口方向去的。”
  姚安不明所以,但姜萱和程嫣的态度让他十分紧张,忙不迭将详细情形说罢。
  “我们商议过,觉得敌军可能想设伏,情况或许严重,于是立即借了马,亲自将密报送回。”
  姚安说到最后,含泪难过:“山势崎岖,有一队弟兄摔下悬崖两个,没拉住,他们最后把讯报递上来了。”
  “辛苦你们了。”
  姜萱也顾不上多安抚,将人交给程嫣,一目十行翻阅过密报,“这讯报很重要,我要立即发往前线。”
  她匆匆提笔,疾速书写。
  程嫣领了姚安等人出去,安抚道:“他们都是有功之人,虽死犹荣,家眷都会得到好好照顾的。”
  “你们随我来,先上点药。”
  姚安几人脸上手上不少擦伤,闻言却摇头,“不了,我们那一片还托其他队看着,得赶紧回去。”
  程嫣欣慰,大赞,又道:“好,我送你们出城。”
  “谢程大人!”
  拱手应是,随在程嫣身后,姚安低头,无声吁了一口气。
  他垂睑遮住眸中思绪,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
  再说姜萱这边,将密报原稿并自己抄录的姚安口述内容,一并装进信封内,命以最快速度送往前线。
  讯兵一路狂奔,堪堪赶在大军出发前抵达。
  卫桓立即将诸心腹臣将重新聚集。
  徐乾拍案:“还好,我们没有往东坳口去了,不然可中了河间军的疑兵之计!”
  张济点头:“确实。”
  他拱手:“主公,既如此,我们当走陈谷方向。”
  卫桓沉吟片刻,颔首:“传令整军,立即出发!”
  ……
  同一时间的河间军中。
  见得心腹急急折返,梁尚立即问:“如何?石邑的讯报可发出?”
  心腹禀:“已发出,此时应已至并州军前线。”
  “很好!”
  梁尚满意点头,和张岱对视一眼,张岱哈哈大笑:“好!不枉我等煞费苦心啊!”
  确实煞费苦心,姚安,石邑,还有并州大营遣出的哨兵,多方小心配合,不露丝毫破绽,才一步一步的,引导至如今之局。
  “公纪之策果然了得。”
  张岱赞罢梁尚,目露厉色:“此次,我必尽歼并州大军,将那孽子戮杀!”
  森森杀意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梁尚作为姜琨倚重多年的第一谋臣,心智计谋都是很出色
  肥肥的二更,刚刚撸好的,阿秀顶着锅盖和宝宝们说一句,明天见了~
 
 
第77章 
  石邑,衙署。
  安排人火速将密信送往前线后,所有人都绷紧心弦等着。
  包括姜萱。
  勉强收敛心神处理好要紧的军务政务,天早黑下来了,往东南方向眺望良久,才打起精神折返后院。
  姐弟两个心不在焉地用了晚膳,吩咐姜钰天寒早些休息,她自己却睡不着。
  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是否没和卫桓通信的原因。
  姜萱失眠了,当夜辗转反侧,只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
  醒来后头疼欲裂,她缓了许久,才感觉好了些,勉强爬起身,取了一颗风寒药丸吞下,匆匆梳洗往前头去了。
  她面色奇差,符石见了皱眉:“二娘,可是不适?还不快快回去歇歇?”
  “没什么,就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昨夜又有谁能高枕安睡呢?符石自己眼下也是泛着青,知歇也歇不好,劝了几句,便由得她了。
  诸人焦急等待着,到了中午时分,第一封战报终于传回了。
  “你说什么?”
  姜萱霍地站起:“河间军于陈谷设伏?”
  怎么会这样?
  姚安等人探得的密报?
  哨兵一身尘土血迹,急惶得脸色一片青白:“非但如此,河间军设陷围堵,漫山遍野,应是河间军将全部兵力都压至陈谷!”
  准备得这么周全,是无论如何都和姚安等人所言对不上的。
  换而言之,昨日经自己手传往前线的,很可能是一封假讯报。
  听哨兵哭道:“我大军走得正是陈谷道,已遇伏击!”
  姜萱脑内一阵晕眩,身躯晃了晃,手一撑急声喝问:“怎么样?战况怎么样?”
  “府君可率军成功突围了?!”
  ……
  时间回溯到昨夜。
  夜色沉沉,秋风凛冽,天际乌云快速流动,一弯月牙时隐时现。
  并州军正沿陈谷方向急行军向前。
  漆黑的夜里,只能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和军靴马蹄落地的快速脚步声。
  不断有探路哨马急急折返回报,非常频密,这一带地形非常复杂,哪怕得了确切密报,卫桓也非常谨慎。
  好在一切正常。
  诸大将越发振奋,徐乾笑道:“此战我等必能大败河间军!”他呸了一声:“那等恶贼,正该挫骨扬灰!”
  何浑符非等切齿:“就是,就是!”
  至如今,大家都对卫桓的身世有所了解了,张岱行为实在让人发指,一提起,人人愤慨。
  也就顾忌着卫桓情绪,这才没有说得明白。
  卫桓眸色沉沉如暗夜,喝道:“好了,都仔细些!”
  道旁两边的坡地越来越高,林木也越来越茂密,深秋时节,枝叶长草悉数枯黄,却未曾败伏,密麻麻黑黢黢的,正是越来越适合伏击的地形。
  卫桓令众人小心在意,又增派哨骑往前探路。
  并未发现异常。
  大军继续往前急进。
  张济仰头,天际乌云流动,正好把一弯明月遮挡得严严实实,一颗星子都不见,整个天幕乌沉沉的。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定了定神,细细将战况及大小讯报都思索了一遍,未果,只抬头却望见前方谷口参差不齐,黑黢黢的仿若一大张的凶兽巨嘴。
  “停下!”
  忽卫桓抬手,叫停大军。
  张济忙打马上前,“主公,不知为何,”他蹙眉:“我总有些不太自然的感觉。”
  将“不详”吞下,换上“不自然”,但卫桓肯定听得明白。
  张济望卫桓,他骤然叫停大军,“主公可是发现了什么?”
  卫桓缓缓摇了摇头。
  他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只不过,同样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和张济的莫名心惊肉跳不同,他的是一种危机感,一种多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后,而培养出来的一种对危险的直觉。
  他令:“徐徐缓行,各营提高警惕。”
  大军慢慢地往前移动。
  卫桓仔细地观察观察四周,本他武力过人,听觉灵敏,可惜数十万大军再安静也不可能无声,完全掩盖了或许潜在的动静。
  他打马至前军,慢慢前行,踏足陈谷口。
  陈谷是个如葫芦一般形状的大谷,非常大,入二三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四周高坡平坦却陡,后面是连绵山梁,非常利于藏军设伏及由上而下冲锋。
  那种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如芒针在背,卫桓勒马停在谷口,不肯再进。
  他微微眯眼,扫视谷内。
  夜风吹拂谷内和坡上的长草枝叶,“哗啦啦”一阵响,并没有任何异常。
  伏于坡上高点的张岱蹙眉:“他不肯进来,莫非发现端倪?”
  陈谷,正是他和梁尚为这个孽子及并州军寻定的埋骨地。
  梁尚缓缓摇头:“不可能。”
  他亲自布置安排,自问天衣无缝,卫桓绝对不可能望见端倪。
  卫桓却是没有发现端倪,但他同样不肯再进,招手,让薄钧把他穿云弓呈上。
  这一把乌木穿云弓,当初还是王芮赐赠,杀丁洪之用。王芮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这弓却是好物。
  弓长六尺,沉重如铁的乌木所制,足四石,寻常人拉都拉不开。
  卫桓抄过穿云弓,反手抽了三支箭,一搭弦弓已拉开,泛着银色寒芒的箭头对着高坡方向,他眯眼睃视着。
  骤一放,“嗖嗖嗖”三声锐器划破空气的嗡动,箭矢如闪电,瞬间激射而出。
  “不好!”
  梁尚一见,就叫不好,目测卫桓箭矢射程竟超过二百步,可能有二百二十步。
  当世箭力最惊人者乃彭越,彭越一箭二百步,已是无人能及。
  所以,梁尚安排伏兵,是从离谷口二百步的位置开始布置的。
  谁曾想,卫桓竟有如此箭术。
  一见卫桓动作,梁尚眉心一蹙,第一次三发箭没中,但多试几次,总有射中的时候。
  果然,“嗖嗖嗖”,卫桓连续发了七次箭,箭势始终不见疲软,终于在第七次,“啊”地一声惨呼,有一个河间兵中箭,瞬间从高坡的长草掉落下地。
  徐乾一凛:“不好!有埋伏!”
  “众将士听令!后军转前军,立即原路撤退!”
  卫桓厉喝一声,令旗迅速舞动。
  由于这等异常情况,兵士们早有心理准备,迅速就掉头,立即往原路急奔折返。
  埋伏被识破,眼前并州军如潮水般退了出去,梁尚霍地站起:“张侯,立即按备用计划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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