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箭直射对方咽喉,逼得黑甲小将不得不收招后退,而后姜钦一轮不顾防守的大开大合猛杀,抢上前去,在千钧一发中抵住架住徐晏刀势。
亲卫终于赶至,一腾出手,姜钦立即俯身捞起姜铄。
他又急又气:“仲明怎可……”如此鲁莽!
姜铄尚未昏迷,羞愧:“大兄,我……”
“好了,先别说话!”
姜钦抽出帕子,紧紧捂住姜铄腹部伤口给止血,“别怕,此伤不致命,我们立即回去。”
说着拨转马头,横抱姜铄在身前,在亲卫的护持下急急打马后撤。
……
姜铄被刺得颇深,几乎贯穿了左腹,唯一庆幸的是对方用的是剑,剑刃细窄,创口小,没有当场致命。
只饶是如此,也重伤,姜钦打马狂奔以最快速度将姜铄送医,也没耽误抢救黄金时间。
人被送进医帐,里面忙着止血救人,帐外梁尚张岱后脚赶至,梁尚大怒:“怎会如此?!”
姜琨特地写了信来,之后梁尚仔细挑选给添了亲卫,战前又命陈池将姜铄带在身边照应,却还是出了纰漏。
姜铄亲卫齐齐下跪,低头不语。
只难免有些后添上的心里嘀咕,这二公子要杀敌建功冲上第一线,混乱中本就难贴身,偏他冷不丁就窜出去,怎么跟?
匆匆赶至的陈池没有辩驳,单膝下跪请罪。
他本想着姜铄在后头更安全,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姜钦也请罪:“是我没照看好仲明。”
他还喘着,一身铠甲血迹斑斑,红了眼睛,万分自责愧疚。
只姜铄不伤也伤了,大战当中并不适宜因这种事追责,略略了解姜铄受伤详情的梁尚蹙了蹙,一叹,扶起陈池姜钦,“罢,人算不如天算,汝二人已尽力。”
“如今只盼二公子无碍。”
是姜铄急躁冒进了,如今只盼他伤愈不留后遗症,否则,大家都不好向姜琨交代。
众人焦急等着,好在姜铄腹伤确实不致命,一刻钟左右,军医就成功止血了,包扎过后,情况稳定下来了。
梁尚等人赶紧进去探看。
军医嘱咐:“这几日二公子熬过发热,没炎肿,即无妨碍了。只二公子腿上痊愈之前,切记不可过分颠簸。”
众人一看,原来姜铄的腿也伤了。落马时被马蹄践踏的,折了左小腿。不过问题说大也不过分大,正骨很成功,只要养伤期间不颠簸移位,痊愈后也不会有后遗症。
梁尚陈池这才松了口气。
……
因姜铄正昏迷,众人军务繁忙,了解情况后也没法久留,匆匆嘱咐军医一番后就离去了。
姜钦最后一个出的,侧身撩帘是往后瞥了一眼,微不可察挑了挑唇。
事成了,成得比他预料中还好。
后续的发展,也果一如姜钦所料。
没多久,就接讯姜铄醒了,他立即匆匆赶过去,他距离有些远,到时梁尚等人已看过并离去了。不过帐内人还是很不少,郑营樊封等等,都是姜铄麾下亲信兵马的领军将领。
姜钦几个大步冲上前,按住想要撑起身的姜铄,急怒:“你腿还要不要了?”
刚正过骨的腿,头几天是一动不能动的。
姜铄被按住,一动疼得脸色发白,也没坚持再起,“大兄,……”
姜钦自责:“是大兄不好,大兄没照应好你?我……”
“并非如此。”
姜铄立即打断,面露愧色:“大兄,原都是我鲁莽,还累得你在梁先生跟前不好说话。”
姜钦不禁一叹:“唉,你确实有些鲁莽了,怎可如此,需知沙场刀剑无眼!”
说到最后,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很快敛住,他安抚:“吃一堑长一智,只日后不可过分束手束脚,你下次留神些即可。”
“嗯,大兄我知了。”
兄弟两个说了一阵子话,这事就揭过去了,姜铄重伤精神不佳,赶紧把正事说了。
“大兄,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说着,姜铄招手让郑营等人过来,苦笑:“只怕这次大战与我无缘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只麾下亲信兵马仍需人照看指挥,“大兄,郑营等部我欲托你照看。”
“这……”
姜钦侧头看郑营等部将,郑营等人也是看见姜铄与姜钦的亲厚的,见状冲姜钦拱了拱手。
姜铄确实没法子上阵了,既如此,姜钦便道:“那我就替你暂掌一段时日罢。”
此事说定,他叮嘱姜铄好好养伤,“这次战事多久谁也说不好,你仔细养,说不得伤愈正好建功。”
又说了两句,见姜铄面露疲态,姜钦就给他掖了掖被角,再嘱咐军医一番,而后出了营帐让他好好休息。
已入了夜,姜钦回帐,后头跟了郑营等将,接下来的战事安排仍需商议。
姜钦将中帐之令说罢,又详细安排了各部任务,而后道:“诸位将军怕也乏了,且快快回去歇息下。”
郑营等人对姜钦观感很不错,应是后,也道:“姜将军也是。”
寒暄几句,才告退了。
姜钦让冯平送诸人。
冯平折返,面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主从二人对视一眼,非常顺利。
姜钦站起卸甲,说了一句,“很好。”
确实很好。
他眯了眯眼,他谋的事已成了过半,接下来,再设法让郑营等人“战死沙场”即可。
姜铄麾下这几万兵马,其实是娄兴亲信军,郑营等人当然也是娄兴心腹。
然姜钦要钻这个空子却不是不行的。
娄兴当年是带着兵马来投姜琨的,从上到下他的控如指掌,可眨眼十几年过去了,里头的军士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所以,如今在这些普通兵卒乃至低阶士官,只知自己是青州军。
只要把郑营等将除去,再有姜琨支持,他接掌这些兵马后,就真的掌了。
至于,他那位叔父会否支持?
会的。
姜琨自从对娄兴生了猜忌后,就想削弱其掌控的亲信军了,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虽姜琨未必乐意姜钦掌这么多兵马,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权衡过后,他会愿意暂时将兵马留在这个听话服帖的侄儿手里的。
至于这个暂时是多久,得看情况,反正姜钦是不会让它短的。
姜钦挑了挑唇,卸下铁甲,吩咐冯平:“多多关照二公子起居饮食,每日都使人过去,不可懈怠。”
“主子放心。”
……
河间大营如何暗流汹涌且不提,再说卫桓这边,张岱退军没多久,他就得报,姜铄负伤,且伤势不轻。
他大步回了内帐,姜萱已在了,她迎上前,绞了巾子给他擦擦脸上尘土血迹。
姜萱问:“听闻那姜铄负伤了?”
卫桓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点头:“伤势不轻,卧榻不起。”
“是徐晏几人伤的,一剑刺中左腹,马蹄践踏还中他的左腿,应折了腿。”
他淡淡道:“便宜他了,暂留一条小命。”
确实,姜萱冷哼一声,又忙问:“是徐晏吗?他可有伤着了。”
恨归恨,只她清楚这庶弟习武天分上佳,旧年很得姜琨夸赞,成年后武力应极不错的,亲卫又多,她怕徐晏吃亏。
卫桓说:“应无大事,你别急,阿钰已过去了。”
得迅那会,见姜钰面露急色,他索性就把人打发过去了,估计这回早到了。
……
确实是这样没错。
姜钰已赶到医营,此时正和徐晏几人在说话。
“可恨!那贼子居然被抢回去了!不然,阿望那一刀就结果了他!”
徐晏手臂受了点轻伤,不过无大碍,略略包扎就赶紧把位置腾给其他人。
几个少年边走边说,一阵咬牙扼腕。
姜钰反安慰他们:“说不得,是上苍要留着给我亲自手刃,这般岂不正好。”
兄弟们恨他所恨,他心里也甚是激动,一时掩盖过了那些因仇恨带的不畅快。
说着,又对李望常平二人拱了拱手:“谢了兄弟们。”
李望常平就是那两个黑甲小将,姜钰这还是头回认识二人,一时也有些好奇,他们怎么就把姜铄认出来了。
“那贼子轮廓……”和姜钰有几分影子,只要留心一看,就认出来了。
姜铄之前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见姜钰不止一次了,这会也激动:“我们认识你阿姐的,也知道你。”
原来是这样,“不管如何,谢兄弟们记挂!”
“即是兄弟,何必致谢?”
徐晏笑道:“就是!”
姜钰也笑了。
不经事不相识,少年袍泽,情谊一下子出来了,“下回,咱们一定要将这贼子擒杀了!”
姜钰和他们互相拍肩:“对!”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出了点小问题,所以今天迟了一点,不好意思宝宝QAQ
么么啾!我们明天见啦~(づ ̄3 ̄)づ
还要感谢“小莹莹”扔的地雷呢,笔芯!
第91章
接下来的战事,一直不分高下。
河间军经过数次试探,放弃了扶阳山,直接转战冶平和定陵渡口。
卫桓率主力大军返。
定陵渡口水流湍急地势险要,刘振率五万军士守着稳稳的,甚至还小胜一场。张岱梁尚索性也放弃,将大军主力尽数压上冶平,建营垒寨,与并州军近距离相对,欲以兵力优势强硬克敌。
构筑高楼,发强箭俯射并州营寨。卫桓命就地取材制作一种厚厚的芦席悬撑,将强箭悉数挡住兼且收为军备。张岱大怒,又尝试掘地道进攻,卫桓则命在寨内挖长沟相抵抗,成功御敌。
如此这般,林林总总,卫桓深知己方兵力处于劣势,他始终冷静,从来不曾正面交锋迎战张岱。
张岱久攻不下,出了一个很恶心人的损招。
……
徐乾撩帘进了中帐,正听见“啪”一声重响,卫桓面色阴沉如雨,重重将手中讯报拍在案上。
掌宽厚度的楠木大帅案都跳了跳,可想他力气之大,愤懑之极。
那讯报正好打开着,徐乾垂眸一瞥,他忍不住怒骂一声:“他娘不干人事的狗杂碎!”
张岱久攻不下,竟命人寻了北冀州有些名气的文士来,这群酸儒领了他的命,写出一张痛陈卫桓的告文来。
“尝闻父慈子孝,人间大幸也;父为子纲,人地天道也。吾不幸哉,得一弑母杀兄逆父之孽障,……
究其起因,全在母本,其生母卫氏娼妓贱籍之女,血统不明,卑贱之身所出孽障,难以教化,如粪蝇之子岂可化羽……”
徐乾瞥一眼,便觉怒火盈沸,更甭提卫桓。
“轰”一声重响,卫桓拔出腰间配刀,反手直接将那大张讯报连同紫檀木帅案重重砍成两截。
眉目冰冷,眸底泛赤。
徐乾也重重碾了一脚泄愤。
只泄愤归泄愤,他不忘赶紧劝解:“定之,莫中这个狗杂碎的奸计!”
张岱整这一出,不正是明知卫桓性情偏激,要激怒他的吗?若卫桓挥军而出,那就正中他的奸计。
卫桓喘了一口粗气,长刀回鞘:“我知,伯潜放心。”
徐乾见卫桓确实并无冲动出兵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他拍案:“公道自在人心,幸与不幸,谁所作所为真叫人发指,这天下人也不是瞎子聋子!”
他反复宽慰劝解,待了很久,直到卫桓脸色好看了些,命人将那讯报焚了,重新换了帅案,徐乾才把公文搁上去,起身离去。
他还有军务,不得空闲,不过临出帐时,卫桓叫住他,说:“我无事,方才的事勿要告知二娘了。”
免得姜萱担心。
徐乾应归应了,只是他出去后,略略踌躇,还是往姜萱那边去了。
卫桓不会冲动出兵已能肯定,只他仍是不大放心,怕下回两军对垒,卫桓又会似上次一般独自杀入张岱中军。
“一次张岱骤不及防,第二次就未必了,旁人说了他只怕不听,还要二娘多多叮嘱宽解。”
说的是去年,并州军第一次冲出井陉关口并俘获六万河间军那次。
难为徐乾一个大男人特地过来这么反复地说,他先仔细说清楚之前的事,又叮嘱过姜萱,眉目中带着忧色:“卫兄弟幼年不幸,又屡遭灾厄,性情冷些偏些,还请二娘多体恤些。”
甚至还担心卫桓性情偏拗,会招妻子厌烦不喜了。
徐乾这般情谊,实在让姜萱动容,“阿桓能和伯潜相识,实在是三生有幸了。”
徐乾不好意思,挠挠头:“这有什么?”
他和卫桓是过命兄弟,这不是应该么?
姜萱含笑应了,“你放心,回去我必会好好和他说的。”
“那我先回了?”
“回吧,你事儿也不少。”
姜萱面带微笑,目送徐乾匆匆走远。徐乾很忙她知道,在她这耗了小半个时辰,估计又得从睡觉的时间挤回去了。
湿润的凉风拂面,此处地势颇高,眺望下去远近青草绿树婆娑,眼界很开阔,心胸也分外宽敞起来。
姜萱心里的动容还在,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他们固然遭遇不幸,但他们现在已经重新拥有了许多珍贵的东西。
……
她也是这么宽解卫桓的。
两人都忙,入夜回帐才碰面,卫桓见她笑了笑,但情绪明显不高。
“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