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一听,也顾不得薛宝钗给她使眼色,直接说道:“你蟠兄弟现在还在牢里受罪,咱们还是先把你兄弟带回来吧?”
得了,贾琏明白,这怕才是自己老爹的亲妹子,自家姑姑可能是抱错了!
面上,贾琏不动声色地淡笑道:“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贾家也是乱糟糟地,这不处理好,贾琏哪有颜面去见姑姑?还不让表弟和表妹笑掉大牙?”
薛宝钗拉了拉薛姨妈的袖子,但这会儿薛姨妈哪里还能顾得上薛宝钗,直接甩了袖子皱眉道:“那是你亲哥哥!”
说完,也不看宝钗白了地脸色,对贾琏道:“琏哥儿也不是外人,咱们这都是实在亲戚,你怎么忍心你兄弟遭那份儿罪?有什么事儿,你不能等回来再说?”
“你蟠兄弟回来,姨妈这里保准不叫你吃亏,给你一准儿备上厚礼!”
贾琏但笑不语,把玩着茶杯也不喝,看着倒像是端茶送客了。
薛宝钗强压下心中的委屈说道:“也不知道琏二哥这边儿的事儿,薛家可能帮上忙?亲戚里道,但凡薛家能帮上的,定全力以赴!”
闻言,贾琏的桃花眼这才有了真实地笑意:“薛家表妹爽快,按理来说,这家丑不可外扬,我是不该拿来表妹和姨妈这边儿说嘴的。”
“只是,一来像姨妈和表妹说的,咱们都是实在亲戚,没有那么多避讳。”
“再有,这事情也和薛家有关,还真得劳烦薛家援手!”
第21章
薛姨妈赶紧说道:“什么事儿值当这么郑重其事的?只要能救了你蟠兄弟,姨妈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只是,你可千万不能忘了你兄弟还受苦呢!”
薛宝钗对于母亲地大包大揽很是无力,人家这明显就是给你挖的坑,是再明显不过的阳谋,偏偏自己母亲还主动跳进去,顺便给自己埋上。
此时的薛宝钗连阻拦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爱咋地咋地吧,天要亡我薛家,何人又能救得了?
想着父亲病重在床地时候,拉着自己的手哀叹,薛家等于是败在他的手里了,让自己以后尽量帮哥哥的婚事把关,取得妻子一定要是个聪明人。
接着,她就听贾琏拱手对着京城方向抱拳后道:“皇恩浩荡,吾皇乃有道明君,我等作为臣子的,不在这时想着如何为吾皇尽忠,竟然还敢结党营私之事,实在是其心当诛!”
薛姨妈听得云里雾里的,还奇怪地问道:“结党营私?那你也别担心,咱们四家在别的地方不好说,在金陵这边儿,只要不造反,凭着护官符,就是皇子们也得给三分面子,很不必这么急赤白脸的,咱们还是先救了你蟠兄弟,这边儿的是,回头姨妈给你做主!”
薛宝钗此时已经不是无力了,是整个人都开始瘫软了,身上的衣服被汗湿透的跟水洗一样,可想要拦住薛姨妈却根本动不了,甚至连嘴唇都张不开。
但她此时却顾不上自己的异常,只能拼命地打眼色给薛姨妈,只是薛姨妈正说得眉飞色舞地,哪里顾得上看她?
贾琏是看出了薛宝钗地异样,更因为薛宝钗在他的斜对面儿,看着她眼睛都快眨抽筋儿了,结果她娘还在说着薛家的财大气粗、姻亲地势力庞大,兄长王子腾又如何受帝王看重。
心中好笑地同时,其实也挺同情她的,同时也庆幸自己不是长子,不用跟兄长一样一边扛起重任,一边儿还得担心老爹作死。
等薛姨妈说完之后,贾琏这才继续道:“薛姨妈怕是还没明白何为结党营私,结党者,结成党羽,营私,谋求私利。”
“四大家族?好大的口气!谁给贾、史、王、薛这般勇气的?反正我贾家可是不敢有这等不臣之心!”
“姨妈若是有心,那就帮着贾琏把二叔拿错地那张契书送回来吧,之后,二叔若是愿意,自己从新立契,贾琏是不管的。”
“若是实在凑不成,那甄家既然做了见证,不妨直接凑个数,甄、史、王、薛也不错,甄家如今可比贾家简在帝心,姨妈说不是吗?”
这会儿便是薛姨妈再傻也听明白了贾琏的意思,当即气得浑身哆嗦,抖着手指着贾琏道:“好你个贾琏,简直欺人太甚!”
薛宝钗正要庆幸自己母亲还没有虎透腔,知道不能放了贾家的时候。
薛姨妈忽然脑子一顿,嘴不由自主地说道:“罢罢罢,既然你贾家看不上我们,我也不讨这个嫌,这就叫人给你取来契书,以后你荣国府大房,有事也别求到我们头上,还有蟠儿......”
虽然贾琏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这薛姨妈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但还是马上接话道:“拿了契书,我立即带你们去林府,但姑姑和姑父怎么说,却不是我能决定的。”
只见薛姨妈有别平时地步伐,一甩袖子如男子一般箭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不一时回来却笔直的坐着不说话。
薛宝钗这时终于明白,自己和母亲怕是中了算计,一时间慌了神儿,怪自己大意了,心中更是怕得不行,只是苦于无法活动丝毫。
一个时辰后,一黑衣人凭空出现,将几张纸交给了薛姨妈,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薛姨妈神情麻木地将东西掷在贾琏面前。
贾琏也不在意薛姨妈地态度,自己附身捡起东西,就看到先是一份四家结盟,表示同进退地契书,上面是四家主事的人签字画押,贾家地是贾政,薛家地是薛蟠。
底下的是两张加盖了贾珍、贾赦印章地空白纸,也就是说,在上面写任何事,都是生效的,贾琏额头地汗珠子都掉下来了。
跟贾琏一样的还有薛宝钗,她比贾琏还着急,眼看着贾琏拿出火折子将东西烧毁,情急之下喊出了:“不要!”
薛宝钗终于夺回了身体地控制权,却根本没有什么庆幸可谈,眼睁睁地看着契书燃烧至尽,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薛宝钗地声音惊醒,薛姨妈也恢复了往常地神色,哭骂道:“四家结契,贾家背信弃义,使了这见不得人的手段,也不怕被人唾弃?”
这时,薛宝钗却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道:“还请琏表哥看在亲戚地面上,不要过河拆桥,这不过是几家的戏言罢了,也让表哥当了真。”
薛姨妈被薛宝钗掐了一下,又被特意点醒,终于明白了薛宝钗地意思,如今只能认定,这就是戏言,是说着玩儿的。
深吸一口气,薛姨妈觉得,既然自家吃了亏,那就得让贾琏信守承诺:“还请琏二爷带民妇母女俩见了林大人,带我儿回家。”
贾琏看着灰烬抹了把额头地冷汗,桃花眼好看地眨了一下说道:“好说,好说,都是亲戚,只要薛姨妈和薛姑娘不介意天黑路滑,那就走吧!”
薛宝钗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马车上,薛宝钗小声道:“妈妈,记住,从今往后再也莫要提起护官符和四大家族这样的话,谁要是问起来,这就是百姓说笑的顺口溜。”
薛姨妈点头道:“好,妈妈记得了,只是,今天这实在是透着古怪,咱们怕是着了......”
薛宝钗打断道:“今晚我们只是磨着贾家琏二少爷帮忙搭线,救哥哥,只是琏二少爷实在不顾念亲戚情分,百般推脱。”
“好在妈妈溺爱哥哥,琏二少爷受不得缠磨,最后只能带着我们来了林家。”
薛姨妈点头道:“还是我儿聪慧,妈妈听你的。”又感慨道:“你哥哥但凡有你一半懂事,妈妈就是立时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这样的话,薛宝钗已经麻木了,这会儿说的好听,但凡涉及到她儿子,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再加上她感觉实在是心累,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接捂着心口闭了眼睛休息。
薛姨妈倒是没想别的,这会儿见女儿这样,急忙问道:“我儿可是又犯了心口疼?妈妈这就叫人去取来冷香丸。”
说着,薛姨妈就要掀开车帘叫人,这薛姨妈是个真的宠孩子的,虽然更重视儿子薛蟠,可是对女儿也是真心疼爱的。
薛宝钗想了想别家对女孩儿的不重视,再对比自己母亲还有哥哥对自己的好,她突然也没有了什么怨气。
只是等日后对比了林黛玉在家的地位之后,薛宝钗却只能安慰自己,不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是知足者常乐吧。
林家,林瑞瑾感觉到戒指上传来地轻微震感,心中了然,笑着对跟他下棋地林海道:“爹,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林海看了他一眼,林瑞瑾讨好地道:“咱们打赌,若是琏表哥带着薛家母女在一炷香内到,你下一盘棋再让我两个子?”
喝了一口茶,林海有些嫌弃地道:“出息!你姐三岁地时候,就不用我让子儿,偶尔还能打个平手了!”
林瑞瑾撇嘴道:“那你咋不说,现在你经常是我姐的手下败将!也就能趁着我姐去休息的时候,虐一虐我!”
抱着浓茶灌了一口,林瑞瑾抱怨道:“琏表哥就是不如瑚大哥哥,这办事儿拖拖拉拉的,要是瑚大哥哥,早就完事儿了,哪能让我连输这么多盘儿?”
林海算是手谈高手,但手谈这玩意儿真的讲究个天分,显然,黛玉就是个很有天分的,又得了癞头和尚的悉心教导,赢林海并不困难。
不过,同样地被教导地林瑞瑾,糊弄一下普通人也足够了,轮到林海这里,那就是送菜的,被来回虐的不要不要的。
林海对于儿子接伤疤倒是没有感觉,还挺自得地说道:“就是下不过玉儿,这才跟你下棋换换心情啊。”
林瑞瑾差点儿被气哭了,这时毛峰过来说道:“老爷,少爷,表少爷带着薛家人到了。”
林瑞瑾道:“爹,一炷香内人可到了,下一盘棋......”
林海淡定地道:“可我没答应跟你赌啊!”眼看着儿子气得瞪大了眼睛,林海心情很好地说道:“去请夫人过来,然后再将人带过来。”
知道薛家人今晚会到,贾敏只是稍微靠着休息了一下,所以,听到下人来请,很快就过来了。
林海问道:“没有吵醒玉儿吧?”
贾敏笑着摇头道:“玉儿院子里都交代了,没有人会打扰玉儿休息的。”
林瑞瑾心情不好地道:“母亲也不该为此影响了休息,求人的又不是咱们,何苦委屈了母亲也跟着受累?”
贾敏笑着摸摸林瑞瑾的脑袋道:“我儿孝顺,母亲偶尔晚睡也是不打紧的,很不必这般紧张。”
又对林海和林瑞瑾道:“这深更半夜地,喝着浓茶伤身,老爷和瑾儿也该小息一会儿,养养神的。”
林海温和地道:“劳夫人担心了。”
这时,小雪道:“表少爷、薛夫人以及薛姑娘到了。”说着,挑了一下帘子,贾琏带着薛家母女走了进来。
互相见礼后贾琏道:“打搅姑姑和姑父休息,是琏儿地不是。”
贾敏扶起贾琏道:“你这孩子就是多礼,咱们自家人,姑姑还巴不得你多在家里呆着呢,哪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
林海也道:“正好这局棋还没下完,你替姑父陪你表弟玩儿一会儿吧。”
贾琏答应一声,刚刚还绷着一张脸地林瑞瑾,当即笑了,给他换心情地人终于来了!
那边儿薛宝钗行礼之后就站在一边儿,也不管自己母亲哭诉丢人,反正,她算是看明白了,人家这压根儿就是等着他们呢。
林海倒也没为难她们母女,直接说道:“这原不过是寻常打架斗殴,人既然没事儿,本官也不为难你们,只是这医药费却不低,人是薛蟠伤得,这医药费也得你薛家出。”
听说是要银子,薛姨妈和薛宝钗松了一口气,薛家别的没有,银子却是不差的,那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可不是胡说的。
薛姨妈道:“这也是应该的,却不知医药费几何?”
林瑞瑾眉开眼笑地放下一子,眼看着自己就要翻盘了,之前林海留下的优势算是彻底白费了。
听到薛姨妈问医药费,直接抽空道:“师父镜宝道人炼制地还阳丹,明码标价十万两一颗,有价无市,童叟无欺。”
“至于后续的汤药钱以及养身子的费用,应该是用不上一万两。”
薛姨妈和薛宝钗也是倒抽一口冷气,倒不是拿不出这十一万两银子,只是,这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买个替罪地白鸭,那也不过是三千两,还是天价的。
但是,如今薛蟠还在牢中受苦,她们受制于人,只能认了,再说,对于薛家,能用钱解决地事情真的就不算事情。
于是,薛宝钗一个没注意,薛姨妈就很是大方地从袖筒中取出了一沓子银票,啪啪数出了十一张道:“这是十一万两龙头银票,还请林大人点一下。”
把薛宝钗气得,你这是深怕别人不把你当肥羊宰了是吧?
就像当初贾瑚安慰自己一样,薛宝钗也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是亲妈,这是亲妈,这银子早晚也是要给的!花钱消灾,薛家不差这点儿银子,亲哥哥能平安回来就好!
林海笑道:“薛家乃是顶顶大名的皇商,更是紫薇舍人之后,如何会差这几两银钱?只是,还有一事,那就是薛蟠和冯渊争抢的那女孩儿,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是被拐子拐走的,如今那卖身契却是不作数的。”
第22章
本来薛姨妈还以为林海打算得寸进尺,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听完之后,倒是很大气地挥手道:“那么个丧门星,要不是她,哪来这么多事儿,害得我的蟠儿受了这么多苦。”
“就是你们不说,回头我也是要把那个小蹄子卖去勾栏院,省得天天妖妖娆娆地,勾着我的蟠儿学坏。”
贾敏本来还觉得,她一个寡妇带着一双儿女不容易,儿子还是个不省心的,不能挺起门户,很是可怜,如今一听这话,果然是王家的毒妇,这脸上就彻底冷了下来。
薛宝钗知道,林家这里是指望不上了,也就懒得阻止自己母亲收敛些,反正她们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就随了母亲的意吧。
林海一挥手,让人去牢里把薛蟠带出来,顺便去薛家把还关在柴房里的甄英莲带出来,再按照贾雨村提供的地址将人送回去,也好一家团圆。
可以说,冯渊是甄英莲被拐子拐走之后,遇到的第一道救赎,在她心里,也许冯渊地地位远远地胜过了自己早就记忆模糊地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