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自己治家不严,有愧皇恩,请皇上准自己告老还家,毕竟,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康熙得知梅翰林早年的事情,包括后来纵容妻子在前边给他挡风,很是不耻和厌恶,尤其是他对自己的生父生母的漠然。
说来,康熙是个真正的孝子,10岁丧母。母亲重病时,康熙朝夕虔侍,亲尝汤药,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母亲病故后,玄烨昼夜守灵,水米不进,哀哭不停。
便是对太后这个嫡母,他不管是出于政治也好,还是做给臣工们看,他都是真的做到了以孝治天下。
所以,若梅翰林把父母接过来奉养,只是单独撇下兄弟,康熙也并不会太生气,可是他的做法就是不孝,便是打着糟糠之妻的名头,也掩饰不住他本身的不孝。
还有,悔婚之事,若是没有他的默许,那陈氏岂敢这么明目张胆?要知道,薛家对梅家那是救命之恩,可以说没有薛宝琴的父亲,便是梅翰林能活下来,也没有今天。
那么,梅翰林在薛公去世后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落井下石,这便是不仁不义了,一个不仁不义不孝之人,又如何会是一个忠臣?
康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不过,想到这些毕竟都是他的家事,而梅翰林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处理的过重,反倒是要寒了其他朝臣的心。
于是,康熙还是给他留了颜面,准了他的请求,让他回去好好养老。
叩谢皇恩之后,梅翰林似乎瞬间老了很多,摘下顶戴花翎,一步步蹒跚地走出大殿,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却很难让人同情的起来。
得志便猖狂,如今落魄了,他又有何面目回到家乡?再加上这些年,梅夫人四处树敌,现在大家不去趁机奚落,已经是大度了。
只有太子感念当年东宫最艰难的时候,梅翰林那时刚中进士,很是为他出谋划策,甚至点醒他,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维系住父子情,不能让皇上离心,该示弱的时候,还是要示弱。
所以,满朝文武,最后只有太子过来送了他出宫,又让自己的表弟送他出京,算是真的全了他的颜面。
康熙知道后,不仅没有生气太子的作为,反倒很满意他的仁义,所以对梁九功感叹道:“太子是个重情义的,日后也会是个好的君王。”
只是,据说梅翰林还是受不了这落差,回了老家之后不久就病逝了。
梅翰林的离开,或者说,没有攀上梅家这条线,薛宝钗很是生气,她觉得薛蝌兄妹一点儿也不为大局着想,若是自己真的给弘昀阿哥做了侧福晋,薛家从新恢复荣耀还远吗?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为薛家考虑一下?再说,薛宝琴嫁给梅少爷,因为有这么一茬,梅家敢慢待她吗?这根本不算是委屈了薛宝琴啊!
果然,堂兄弟姐妹,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什么都是只为自己考虑,就没想过,自己这个堂姐每天胆战心惊的伺候着贵人多么不易。
尤其是在不久之后,薛宝钗听说,大长公主的外孙卫若兰求娶薛宝琴,请皇上赐婚的时候,薛宝钗更加嫉妒了。
都是薛家姑娘,为什么好处都被她薛宝琴一个人占去了,二房全家人都拿她当做宝贝,自幼带着她游山玩水增长见识也就算了。
如今两人都是只有一寡母和一兄长,可是,薛蝌对薛宝琴,那是处处为妹妹着想,事事安排的妥妥帖帖。
而她的哥哥薛蟠,每日里除了花钱吃酒,哪里有一点儿担当?但凡薛蟠有一丝的能怠,她也用不着这般辛苦的谋划。
第63章
眼看着要到了去热河围猎的日子,贾瑚找了过来,林瑞瑾挺惊奇地:“瑚表哥,你这是忙完了?”要说朝中最忙的人,绝对是胤禛第二,贾瑚第一,因为胤禛有些事儿也是交给贾瑚去办的。
贾瑚拿出一副简单标注的地图,中间部分是大清,但是此时的大清版图并不像后世中国地图那么接近公鸡的样子,而是远比后来面积大,再加上几个附属国,真的称得上是万里江山。
林瑞瑾仔细看着疆域图,又看了一眼贾瑚手中的一个册子,然后问道:“瑚表哥,你竟然敢拓印堪舆图?”疆域图和堪舆图是不同的。
疆域图,就是现在的地图,略简陋,只有大概的样子,但各地又有各地的地图填充,那里记载着当地的山川河流。
无论是收集当地的地图还是拼凑成大清的疆域图,这些都无所谓,但是堪舆图不行,私自拓印堪舆图,死罪!
这堪舆图,就是勘测到的,存储着金银铜铁等贵重物资的大山走向或者是作为军事地图的,重要防御地区的详尽走势图。
贾瑚笑道:“臭小子,没有皇上允许,我能拓印它吗?又不是活腻了!再说,这里大部分不是咱们大清的。”
林瑞瑾自然是知道他绝对不会私自拓印这东西,没有必要,只要贾瑚前世地理学得好,这辈子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几个有名的矿区,随便悄悄占上一座两座的,就足够贾瑚吃用不尽了。
反正贾瑚又没有造反的心思,拿这东西实在是没什么用还扎眼,就是真有什么心思,他也绝对不会拿给林瑞瑾看得,两人关系好,却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
林瑞瑾也笑道:“那你拿这东西做什么?”两人给外边的耳朵表明态度之后,这才放松下来。
贾瑚道:“听说你们几个打算去震慑土谢图汗等几个部落,以便大清进驻驻军,同时逼迫这几个部落自己向外扩张,帮助咱们扩充疆土。”
林瑞瑾挠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部落,我也不太清楚,到时候我只管听从指挥,别打错了就行。”又一想:“不对啊,这作战计划不是你帮着完善的吗?”
贾瑚道:“嗯,这不是我寻思着,咱们不能光是震慑,你们几个可以趁机往回搂点儿好处,要不,咱们大清本来就缺银子和铁、石油等东西,咱们可以按需作战。”
林瑞瑾有些懵:“大清很缺铁矿和石油?”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上次还听说,又找到了几处很不错的,藏量丰富的矿区吧?
贾瑚很认真地点头道:“缺,特别的缺,你看,都十年了,火车和炼钢等技术都研究的很透彻了,但铁路铺设却只有几条。”
难道不是之前技术不成熟,你为了减少损失,一直等到技术成熟了,这两年才开始正式动工?
贾瑚自然看出来林瑞瑾的意思,很是不要脸地说道:“瑾哥儿,你想想,这些埋在地下的矿藏,那都是要经过几万年甚至更久才能形成,是用一点儿没一点儿的。”
“咱们现在是有那么点儿存货,但是,全国要是都铺设铁路,然后通火车,以达到运输快、支援及时的作用,那么,到时候现在拥有的那点儿存货够不够就两说了。”
“即使够用,那到时候也会造成资源枯竭,以后再想要打造好的武器都没有材料,而没有武器武装的繁华大清,那就是一块儿任人宰割的肥肉。”
明知道这小子在忽悠他,林瑞瑾还是紧张了,因为同样来自后世,他虽然不关心国家大事,却也真的听说过,我国很多地方的能源耗尽了。
比如,大庆油田,被抽干净石油后,只能注入地下水,抚顺矿区,掏空煤精之后,造成大面积坍塌下陷等。
贾瑚总结道:“这就和人对于自己的财富认知一样,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钱多,最好就是留住自己的,然后把别人的也变成自己的。”
林瑞瑾理解了,这人大概不仅是打算灭了扶桑出气,还打算对八国联军,侵占中华的国家一一报复,顺便效仿回去,按照地理,看来第一站就是沙俄。
不过,想到中国的宝贝展览在外国博物馆,然后中国人去看的时候,还得给外国钱,确实很憋屈,所以,他决定支持贾瑚。
林瑞瑾正色道:“意思就是哪里有矿藏就打哪里,能霸占尽量霸占,不能也要捞回劳务费,是这样吧?”
见贾瑚漏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林瑞瑾问道:“那你跟我的狗头军师研究去吧,到时候我听指挥就是了。”
贾瑚道:“哦,这次会参与进来的,现在都已经聚集在你那狗头军师处了,就等着咱们过去碰头了。”
御书房内,康熙问太子:“保成啊,你这让老大、老十三和老十他们,一起跟着胡闹,是不是把事情搞得太大了?”
此时的康熙虽然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其实已经六十多岁了,他这时没有了年轻时的斗志,更希望求稳。
太子摇头道:“皇阿玛,儿臣这些兄弟,都是人中龙凤,与其日后因为精力过剩开始瞎折腾,反倒不如让他们去外边儿折腾。”
“皇阿玛,儿子说句话,可能不好听,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摆摆手道:“这次带你去热河,也是一种权力交接,回来的时候,朕就打算退位,以后这江山就要交给你了,没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见太子跪地要说话,康熙将人扶起又道:“咱们父子,没必要整那个三请三让的客套话,这个留着祭天的时候演给大臣看就是了。”
“朕现在老了,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前儿朕看着你皇额娘的画像坐了一晚上,也想通了,与其变成老糊涂,反倒不如趁着现在还不糊涂的时候,将江山传给你。”
“这十年间,朕该教你的也都教给你了,你也没让朕失望,做的很好,以后只要保持清醒,必然是一代明君,朕也给你留下了足够辅佐你的班底儿,朕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对得起百姓了。”
“好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太子想了一下,说道:“我满人本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可现在,八旗子弟虽然比入关的时候多了几倍,可是因为养猪一般圈养,早就失了斗志。”
“又因为了平息汉人怨念,规定他们不准随便离开本旗,在京的也不准随便离京,又为了保持血性,不许他们经商,想要出人头地,唯有参军出仕。”
“出仕,官位就那些,而且咱们八旗儿郎,历来善战却多不擅长读书,科举无望,至于参军者,又因为现在战事极少,去了也是蹉跎罢了,所以,适得其反,致使如今八旗子弟一代不如一代。”
“皇阿玛也经常到宫外微服私访,该是也知道,现在的八旗子弟们,他们多是凭祖宗的福荫,世代有个官衔,领月钱过活。”
“更多的人,因为闲极难忍,就开始干些赌博,斗蟋蟀,放风筝,玩乐器,坐茶馆等不务正业的事情,反正一天到晚尽有大量吃喝玩乐的事情。”
“长此以往,我大清危矣,我八旗子弟也算是彻底废了。”
“而大哥他们,本是各个骁勇善战的巴图鲁,儿子不愿意最后让他们也变成这样被磨去了斗志的人,也不愿意他们因为憋闷,最后不得不闹出兄弟阋墙的事情。”
“与其这般压制他们的精力,不如放任他们去更辽阔的天地,是龙是虫,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正好,我们八旗子弟,本就大抵是能骑善射,勇于征战的,既然如此,那就去战场上消耗他们多余的精力吧。”
“这次让几人带着这些八旗子弟们去,成了,八旗子弟的血也就热起来了,不成,那也是几个小子瞎折腾,反正,不管是咱们满人还是蒙古人,总是喜欢打斗的。”
长篇大论之后,太子有些紧张地跪在地上,等待康熙的定夺。
康熙不是好大喜功的乾隆,他是睿智的一代明君,此时的康熙也没有历史中晚年时,面对成年儿子的老弱无力。
他静静地思考着,八旗子弟的情况,他如何不知?但是,面对几百倍的汉人,区区二十万的八旗子弟是多么渺小?
若是不抑制八旗子弟,不做出退让,他这江山也是坐不稳的,所以,他只能沿袭祖宗规矩,不许满人经商与民争利。
不得不开科举,让出一半的朝堂给汉人留出位置,以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弟们因为无所事事,越来越堕落。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之前太子带着贾瑚过来的时候,康熙没有反对,还让贾瑚去把收集来的沙俄等地的堪舆图让他拓印出来拿走。
半晌,康熙哈哈大笑,起身扶起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衣襟的太子,然后感慨道:“保成,朕没有错,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朕彻底放心了。”
太子心里松一口气,终于过关了,这帮王八犊子,现在是不管什么,都让他顶在前边儿,都她娘的缺德到姥姥家了!
康熙笑道:“老四是个贤王,贾瑚是个能臣,开疆扩土也是人才济济,保成,看来你会是个有福气的君王。”
太子赶紧道:“这都是皇阿玛疼儿子,给儿子打好了根基,这些人才也是皇阿玛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才有这般福气,捡了个便宜。”
这话说的康熙很开心,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的,便是康熙也不例外,但康熙还是说道:“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我儿有如此多的贤者前来相助,又有文武双星辅佐,乃是天定的君者,也是我大清注定大兴的启示,切不可妄自菲薄。”
爷俩开启了互吹模式,吹得对方都很感动,端的是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
雍郡王府内,弘晖的院子里,大厅内坐满了大清朝举足轻重的权贵,就连仅次于太子地位的大千岁也赫然在座。
大厅中间是一条长桌,上面铺着地图,贾瑚一手拿着堪舆图,另一手拿着根木棍儿指点着地图上相对应的位置。
贾瑚道:“这里是达理干嘎,你们让瑾哥儿和七阿哥将人逼到这里就停止,大千岁将厄鲁特(此时的厄鲁特被噶尔丹打败,已经大部分是噶尔丹的人)引到巴彦,让他们狗咬狗,最后将战火蔓延到额尔德尼查干处,暂时就不要前进了。”
“十三阿哥性格直爽,容易与蒙古汉子交好,五阿哥蒙语说的最好,你们到了那边儿,就尽量与碦尔碦等亲近大清的部落交好,一但被战火波及到,立即出手相助,表现出友好和勇武。”
“切记,到时候不管结果怎么样,没看到弘晖阿哥的信号弹,绝对不能越过边界翁贡,到时候瑾哥儿跟冯紫英他们,就是怎么打出真火,只要瑾哥儿不求救,皇族人就绝对不能过界。”
“不过,到时候九阿哥和卫若兰可以分别化妆成倒卖的贩子和胡匪,跟在瑾哥儿身后,他们的目的就是尽量的快、准、狠的搂东西,十阿哥带着人负责打掩护和运输,实在不行,可以放弃,但绝对不能暴露。”
“至于瑾哥儿,他完全不用收敛脾气,直接本色出演就行,到时候肯定会遇到挑衅的,瑾哥儿只要做到蔑视、碾压,还有打赌一起跟外边儿的人打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