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不想要命了!”那刺客却给容妃激怒,手中的刀也随着动了动,险象环生。
颈间的血流的更急了,容妃微微皱眉。
她直直看着赵世禛,突然叹了口气,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东西。
“荣王……”容妃深深呼吸,声音很平和的:“快动手。”
赵世禛盯着她,才要抬手,却有一支箭更快些。
那夺命的暗器悄无声息的越过他身边,刷地响动,竟直直地钉在了那刺客的眉心,深深没了进去!
那刺客僵在原地,赵世禛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奔上前,抬手把那只刀夺走,一掌将那人拍到了一边。
赵世禛看着容妃颈间的血口子,手指头都有些发麻的,他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
容妃看他一眼,垂眸道:“快去内殿。”
赵世禛终于醒悟,忙腾身往内殿掠去。
而就在赵世禛离开之后,容妃身子一晃,终于往后跌倒!
宫女们战战兢兢地上前将她扶住,那边皇帝吩咐道:“快传太医。”
另一侧的那刺客也给暗器射中,死在地上。
现场只剩下了一个活口。
乾清宫的内殿。
之前雨霁跟西窗照看着宝言跟端儿,宝言很早就困乏的睡了过去,只有端儿还精神抖擞的不肯睡,就好像听着外头的热闹,也想到外面看看似的。
西窗不由笑道:“世子啊,咱们长大些再去看,皇上是怕吓着了你,你乖一些,别闹。”
雨霁笑道:“皇上也是当了祖父,爱护孙子的心意了,其实我看小世子倒是胆气壮的很,他未必就会吓到。”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见端儿还是没有睡意,嘴里呜里哇啦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停地转头四看,仿佛找什么。
雨霁灵机一动:“是不是因为跟小郡主相处了这大半天的,熟悉了,在找她呢?不如把世子也跟郡主放在一起,看看怎么样。”
西窗道:“就怕他吵醒了小郡主。”
雨霁笑道:“不打紧,小郡主是个安静的性子,纵然吵醒了也不会哭,一会儿仍旧睡了,咱们试试看。”
于是两人便商议妥当,抱了端儿,悄悄地把他放在了宝言的旁边。
说来也怪,端儿扭头看见小郡主,便嘻嘻地笑了两声,竟没有高叫乱嚷,只是安静地看着,倒像是真给雨霁说中了,他方才就是在找宝言呢。
不多会儿,两个孩子便都睡着了。
西窗啧啧称奇,雨霁和颜悦色地笑道:“看得出来,世子将来必然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里间平安无事,外头热闹非凡,雨霁会意道:“你去外头瞧瞧热闹吧,横竖这里没事。”
西窗早也听说今夜许多耍百戏的,花样百出,又有什么猴子,什么大变活鱼之类的,比那些吐火吞剑又更高明许多,心里也有些痒痒。
听雨霁这么说,西窗便陪笑道:“那就劳烦公公,我去瞅一眼就回来。”
雨霁是司礼监的头儿,宫内有他在,自然都是井井有条的。
西窗便放心大胆地拐到外间,正看到那几只猴子骑着狗儿满场乱飞,像模像样的,时而站,时而坐,时而还向着众人挥手,滑稽百出,趣味横生,把西窗看的乐不可支,偷偷地拍掌叫好不止。
他看了半晌,心里毕竟惦记着端儿,便要回去。
不料才走了两步,就觉着身边一道黑影掠过。
西窗扭头,却并不见有什么东西,他只当是自己一时眼花了,又或者是风吹了蜡烛,弄出了一些光影等等,不以为意。
不料又走几步,猛然见前方柱子底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次西窗却看的很清楚,模模糊糊的只是个灰黑色影子,却不知是何物,但可以确定,不是人。
他吓得毛骨悚然,忙叫了内侍来到:“这、这宫内有猫吗?”
太监们不知何意,纷纷道:“外头常有些宫猫走动,只是很少进这里来,怎么了?”
西窗道:“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只猫,那么大……总不会是老鼠吧?”
太监们诧异,笑道:“老鼠是绝不可能的。难道这么巧,真的有只猫跑进来了?还是找找看,别扰了皇上的宴席。”于是四散离开去找猫儿。
西窗摇摇头回到内殿,见雨霁坐在桌边,殿内寂静无声,太平无事。
他左右看看,见榻上那两个孩子依旧并排着睡得安稳,也没看到有猫。
西窗这才放了心,便笑道:“雨公公没出去看有些可惜了。果然热闹的很,那些猴子,亏他是怎么训练出来的,戴着冠帽,穿着人的衣裳,骑着狗儿,就如人骑马似的。啧啧,我常常听人说书,说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在天宫当差,都是想象不出什么样子,今儿见了才知道是那样的。”
雨霁笑道:“这些把戏我也是看过的,不算稀奇。”
西窗这才也笑说:“原本是我少见多怪了。”
正在这时侯,外间隐隐地有些骚动。
雨霁立刻站了起来,西窗不知何事,兀自笑道:“声音这么大呢?难道又有什么大把戏,惹得大家高兴成这样?”他因见端儿依旧睡着,方才又没看足,便跃跃欲试还想出去看看。
雨霁早听出声响不对,脸色凝重地拦着他道:“别动,咱们留在这里。”
西窗发现他神情异常:“公公……怎么了?”
“别问,”雨霁皱眉,沉声道:“你我所做的,就是看好了小世子跟郡主。”
说到这里,便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榻上的两个孩子。
谁知就是这一眼,让雨霁僵立在当场。
西窗不明白何事,听他说的认真,便唯唯答应了声,又见雨霁脸色大变,他忙转身。
看见面前的情形之时,西窗吓得失声大叫!
原来在前方的榻上,小郡主宝言跟端儿两个仍旧好端端地躺着呢,只是却多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是人,就在看到它的时候,西窗才清楚自己方才在外头所见的不是什么“猫”,也不是大老鼠。
这明明就是先前曾经在外头表演过把戏的一只猴子!
其实若是耍百戏的猴子不小心跑到内殿来,当然也不算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只赶走就是了。
吓人之处在于,这猴子的手中,竟还握着一把大概是人手长短的利刃。
猴子就紧紧地蹲在宝言跟端儿的头顶处,举着那把刀,骨碌碌的眼睛盯着两个孩子,这副驾驶,竟好像是在疑惑该向着哪一个下手!
西窗快要晕过去了:“来人……快!”
给他这一嗓子,那猴子果然警惕地抬头瞪向他。
“别嚷!”雨霁忙道。
西窗吓得噤声。他原本想要上前,可此刻双腿都是软的。
连雨霁一时都屏住了呼吸,毕竟这猴子又不是人,听不懂人话,万一激怒了它,动了手……又如何是好?
见有几个小太监闻声而来,雨霁低声吩咐:“快叫那耍百戏的人来,对了,荣王殿下……”
小太监才要,脚步声响,却是阑珊先赶到了。
此时那猴子握着刀,在两个孩子的脸上比比划划。
阑珊猛然看见这一幕,灵魂出窍。
雨霁忙道:“娘娘别急……”话虽如此,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幸而郑适汝紧随阑珊跑了进来,猛地看到如此怪异的场景,也呆立当场。
只不过她到底是个风云见惯的人,就算此刻也依旧镇定,忙搀住了阑珊:“别怕。未必有事。”
雨霁把心一横,咬牙往那边慢慢挪过去。
那猴子“吱”地尖叫了声,仿佛是在警告他,手中的刀也逼近了些,竟是冲着宝言的。
郑适汝的脸白如纸,立刻紧闭双唇。
阑珊感同身受地紧握她的手。
雨霁不敢动。
飞雪本来拔下了头上珠花,想以暗器行事的,可又不敢轻易下手,毕竟刀离的太近了,太凶险。没有万全的把握。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骇然欲死的时候,原本熟睡的端儿手一动,竟是醒了过来。
西窗跪在地上,看到这场景本能地想大叫,又忙捂住嘴不敢出声。
要是端儿不慎惊动了那猴子,后果当然不堪设想。
而那猴子仿佛也留意到了,它握着刀,竟从宝言的方向转到了端儿跟前。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锋利的刀刃向着端儿逼近过去。
雨霁差点就忍不住要冲上前了。
却在此时,听到“咯咯”的笑声,竟是端儿!
雨霁的脚步也因而猛然刹住。
一人一猴的僵持中,端儿笑了两声,便扭头打量那猴子。
目光相对,那猴子慢慢地歪头,像是在端详他,最终眨了眨眼睛,吱吱地叫了两声。
端儿粉嫩的小手抬起,向着猴子挥了挥。
慢慢地,猴子手上的刀缓缓垂落,锋利的刀尖避开孩子的手,刺在端儿的衣裳上,却连那袍子上蟒绣的一根丝线都没有割破。
最终,在所有人骇异的注视中,那刀缓缓地放平在端儿的身上,猴子却转身,嗖嗖几个起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这时候,在场众人的心才算放下,却都出了一头冷汗。
雨霁一个箭步冲上去,先细看端儿浑身上下。
终于他松了口气,这孩子没有受伤,一根汗毛也没伤到。
郑适汝跟阑珊也紧跟着跑到跟前,又看宝言,那小女孩儿还在甜睡,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从鬼门关兜了一遭儿,突然给人抱住才惊醒,懵懵懂懂地看了眼众人,展颜笑了笑,又合眼安静地睡了过去。
阑珊从雨霁手中接过端儿,喜极而泣!那孩子见了亲娘却越发喜欢,嘴里哇哩哇啦地又开始“说话”,又把脸蹭到阑珊的脸上,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安抚她不要伤心害怕。
赵世禛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第268章
荣王迈前一步,又有些迟疑,终于慢慢地走到阑珊身旁,也跟着低头打量端儿。
那小孩子正趴在阑珊肩头上乱蹭撒娇,突然看见他来了,就只管瞪着亮晶晶的双眼,不再乱动了。
阑珊回头看见赵世禛,一怔之下后问道:“你怎么进来了?外头呢?”
“外头无妨,已经拿下了。”赵世禛见端儿无恙,便回头看向雨霁道,“真的是一只猴儿?”
雨霁点头道:“怪得很,不知道从哪里窜进来的,拿着这把刀。”
说着将旁边的托盘端来给赵世禛看。
赵世禛瞧着那把显然是特意打造出来的沉甸甸的匕首,心头一阵森然。
他点点头,又对阑珊道:“你就别出去了,且有一阵子忙乱。”又向郑适汝道:“王嫂也不要外出,且陪着她留在这里吧。”
郑适汝瞅了他一眼,还未答应,就见雨霁的心腹郭太监匆匆跑了进来,禀奏道:“皇上问世子跟郡主睡着不曾,若是没有睡,可以带出去看看焰火。”
赵世禛很诧异,毕竟此刻外头是一番的腥风血雨,他可不想让阑珊跟端儿一块儿出去。但偏是皇帝的旨意。
阑珊却看向郑适汝,郑适汝微笑道:“我看宝言困倦的很,而且这孩子性子弱,听见那些响声怕会给吓到,我就不出去了在这里陪她,你带了端儿去吧,你看这孩子方才就精神抖擞的,巴不得去看热闹呢。”
阑珊道:“我陪你在这里。”
郑适汝道:“你听我的,去吧。”说了这句,又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若不抱着这孩子,难道要让荣王抱着?”
赵世禛听了就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话。
雨霁唤了心腹郭太监来,命他留在这里守着安王妃跟郡主,自己便陪着赵世禛跟阑珊往外。
来到外间,惊见殿中早就安静如常了。
先前刺客的尸首等乱糟糟的东西都已经给收拾了去,几个太监正在清理地上的血迹,已经将要擦拭干净,看不出一点异样了。
皇帝重新在金龙大桌前坐了,神情冷漠而端然,并不见什么格外惊怒。
左手下的两个位子,本是皇后跟容妃的,但现在都空着。
赵元吉却呆呆地坐在先前的桌子旁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其他的宫妃们也都惴惴地重又回了席上,却不敢出声。
若不是殿内还有些许血腥气,只怕会以为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是做梦才有的。
皇帝见他们走了出来,便问道:“方才里头是怎么了?”
雨霁道:“回皇上,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只耍百戏的猴子不知怎么跑了进去,奴婢们大惊小怪的叫嚷起来,那猴子已经走了,世子跟郡主也没受到惊吓。”
皇帝点点头:“很好。”
又对赵世禛道:“你就陪着舒妃一块儿坐了吧。”
众人重又安坐的时候,外头的爆竹声响开始密集,原来是子时将至。
皇帝看了一眼殿外沉沉的夜色,淡笑说道:“这个戏法却比平日里看惯了的要有意思,你们觉着呢?”
他若无其事地说了这句,众妃嫔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不敢不答,便弱弱地应道:“皇上说的是。”
雨霁给皇帝斟了一杯新换的热酒,皇帝慢慢喝了口,说道:“怎么不奏乐了?”
方才那些太常寺的乐工都惊呆了,哪里敢再演奏,听了皇帝所说,才忙又调整过来,缓缓地重又奏起韶乐,只不过毕竟还透出些瑟瑟之意。
他们如此害怕,倒不是只因为刺客的缘故。
先前舞狮子的出了事后,那些侍卫行动快速,早把那些宫中的耍百戏的优伶等等尽数缉拿囚禁,就算是太常寺负责的官儿,从太常寺卿开始,涉及其中的也都给拿下了,等候审查发落呢。
皇帝喝了口热酒,对雨霁示意。
雨霁便亲自持壶,下去给赵世禛斟了一杯:“王爷喝口热酒挡挡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