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我来说,纵然是一点意外也赌不起!”赵世禛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我只要你听话,姗儿,答应我,以后不许再随意出城了,别让我再担心。”
阑珊停了停:“我……”
赵世禛沉声道:“答应我!”
阑珊一哆嗦,终于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赵世禛听了这句,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把阑珊松开了些,捧着她的脸,低头吻落。
他的呼吸声开始粗重。
阑珊有些怕:“五哥……”试着要推开他,却给他不由分说地擒住双手。
这日等天黑的时候,赵世禛才出了东宫。
可喜的是,他才走,飞雪立刻告诉阑珊,端儿的情形已经稳定下来了,也不像是先前那么发热。
阑珊撑着起身,沐浴过后便去瞧那孩子,果然睡容安稳。
小孩子的病来的快,去的也迅疾,次日已经好了很多了,门上报说安王妃来到。阑珊知道郑适汝多半是听说了昨儿的事情,过来探视。
忙接了进来,果然郑适汝问了起来,阑珊便跟她说了不过是有惊无险误会一场。
郑适汝看端儿的脸色微微发白,便道:“这狄人真是可恶,若不是姬氏一族向来还不错,这次就叫他们有来无回才好。”
阑珊忙笑道:“就算是玩笑话也不能乱说。”
大人说话,那边端儿跟宝言两个却也玩的投契,端儿又指手画脚地跟宝言说起在别院堆雪人之事,宝言还不会说话,却也睁大眼睛听着,像是很懂的样子,两个孩子仿佛交流的毫无障碍且津津有味,倒是看的阑珊跟郑适汝不住发笑。
等阑珊闲下来的时候,终于翻出了晏成书交还给她的那几十页的手稿,只是打开看时,着实吃了一惊。
原来那几十张的手稿上,几乎每一张上都多了晏成书的批注等话,密密麻麻的,很是详细,除此之外还多了有十几张的图文字纸,自是晏成书所写,大有裨益的。
阑珊又惊又喜,如获至宝,又想到晏成书病中居然把自己所写的都仔细看完了不说,还批改了这许多,又另外写了这么多,实在是难能可贵。
自己费心竭力,用了几个月的功夫才不过写了三十几张,晏成书却在短短几天之内写了她的三分之一。
她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当下忙平心静气地看了起来,又把那些精辟之语重新整理,誊抄出新的一份稿子,从头到尾再看,果然比自己之前胡乱写得有条理的多,也明白的多。
数日来她忙于此事,闲着就陪着端儿玩耍,果然也没工夫理会外头的事情。
只听说赵世禛见过了北狄的使者……皇帝也召见过等等。
这天赵世禛回来,晚间突然对阑珊道:“你连日来不曾带端儿进宫,父皇想念端儿了,要他进宫住几天,明儿就让他去吧。”
因为容妃的缘故,加上阑珊对于那皇宫也着实没什么好感,自然是能不去就不去的。闻言忙道:“好啊。那明儿是你带了去,还是我送去呢?”
赵世禛道:“我送去就是。”
阑珊笑道:“五哥真是贴心。”
赵世禛嗤地一笑。
阑珊却又有些过意不去:“皇上会不会觉着我怠慢,不如明儿我领着端儿进宫去吧?”
赵世禛道:“不必,父皇知道你先前去探望过晏成书,加上端儿又病了,所以父皇很明白,只是更担心端儿、想念他而已。”
阑珊这才放心。
次日赵世禛果然早早地带了端儿送他进宫,又叫飞雪跟西窗贴身跟着。
端儿听说要去见皇爷爷,倒也很是兴奋,阑珊又多叮嘱了他几句,才送了出门。
等他们去后,阑珊梳洗完毕,正要再去整理稿子,外头道:“太子回来了。”
阑珊很诧异,回头果然见赵世禛从外去而复返,端儿却不在,她忙问:“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赵世禛见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对襟缎子袄,底下是素色的褶裙,头上没有任何的珠花首饰等,只有两根银簪,却是一如既往的素净雅淡。
他便道:“好,也不用换衣裳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怎么忽然提起来?”阑珊很意外。
赵世禛勉强一笑:“路上跟你说。”
阑珊疑惑地笑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难道你最近事情不忙吗?”
此刻宫女已经送了大毛斗篷过来,赵世禛亲自给阑珊系了,又戴了风帽,抚了抚她的脸,温声道:“走吧。”
出门上了车,眼睁睁地车驾竟是出了城。
阑珊本来好奇,只是笑着乱猜,这会儿见出城后直奔官道,心便有些乱跳:“五哥,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赵世禛握住她的手:“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只先答应我别着急。”
“什、什么事?”
赵世禛才张口,又稍微清了清嗓子:“晏成书、昨夜……去世了。”
阑珊早在听见他提晏老先生的时候,心里就有种不祥预感,只是还怀着侥幸。
等听到那两个字……猛然间就好像一口气堵住了嗓子眼,眼前阵阵发黑。
“你、你说什么?”她嗓音沙哑地问。
赵世禛道:“说了别着急的,老先生是睡梦中去的……并无苦痛。”
阑珊越发喘不上气了,摇晃着往前栽倒,幸亏赵世禛眼疾手快地将她抱住:“姗儿!”
“不、”阑珊终于艰难地喘了一口气:“不可能!你骗我!”
赵世禛把她搂紧了,喃喃道:“我也想是骗你的。”
晏成书走的并无征兆,据说连日精神不错,哪里想到一夜之间居然……
所以赵世禛先把端儿送到宫内去了。
别院门口,杨时毅是清早得到消息的,此刻已经换了一身缟素。
阑珊下车的时候,抬头跟他微润清冷的目光相对,只觉着他身上那雪白的就如同是反射了太阳光的雪,顿时把她的眼睛刺痛的将要瞎掉。
“晏老、不……”她只顾艰难地试图呼吸,浑身却没有任何力气。
想要快进别院去找晏成书,双脚却又挪不了步。
若是在别的地方,赵世禛自然早将她抱了起来,可今日不同往日,赵世禛扶着阑珊,暗暗叹了口气。
晏成书的身后事,自然是杨时毅操办,虽然他这别院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但是消息散开后,一应认识的人都纷纷地前来吊唁,包括李尚书,温益卿,依稀昔日工部一些跟晏成书相识之人。
宫中皇帝自然也得到消息,便下旨追封晏成书为诚意伯,并特许其葬于皇陵。
五天后,来吊唁追祭的人渐渐退了。
灵堂之中,阑珊跪在蒲团上,慢慢地往铜盆里撒着纸钱。
在她抵达别院之后,洛雨哭着把几张晏成书的手书给了她,说道:“先生临去前还惦记着这个……嘱咐叫我给你。”
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打在手中的纸钱上,又随着纸钱化成了一团火。
这是她如父亲一般的老师啊。
最关爱她的长辈从此便去了。
起初才到的时候,还不肯面对这真相,然而守了五天的灵,从震惊的不能面对到逐渐接受,到现在……
阑珊抓了一把纸钱,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候失去父亲的时候,悲从中来,突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灵堂之外,杨时毅默默地看着阑珊跪在里头嚎啕大哭。
虽然这几天他基本都在,但跟阑珊说话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如今见她这样,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内劝慰,却有一个人走出来:“杨大人。”欠身行礼后,便先他一步进内去了,正是赵世禛留下照看阑珊的一名内侍。
杨时毅见状便站住了。
阑珊在别院里守了七天的灵,直到赵世禛亲自过来接了她回京。
端儿并没有跟着赵世禛一起,问起来,却是仍在宫中。
赵世禛道:“父皇很疼那孩子,叫他看着无妨,你劳累了这几天,回东宫好生休养休养。”
阑珊靠在他怀里,因为心力交瘁的缘故,来不及答应,便靠在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赵世禛出宫之后,阑珊也很快起了身,洗漱整理完毕,便道:“备轿,进宫。”
红线跟另一名侍妾名唤红玉的在旁边伺候,闻言便说道:“太子殿下临去还叫别吵到娘娘,让您好好地休息,怎么就要入宫呢?”
阑珊只瞥了她一眼,红线便笑着低了头:“奴婢多嘴了。”
车驾在午门口停下,阑珊进宫往内而行,走不多远,突然看到前方有数人迎面走来。
慢慢地看清楚了,那为首两人,一个是宣平侯府的孟吉,另一个却是北狄的雪越公主,只是公主不知怎么了,右手臂上了夹板,用绷带吊起在肩头,仿佛受了伤的样子。
第290章
这些日子因为晏成书遽然离世,阑珊在别院守灵,自然不知京中的事情,如今见孟二姑娘出现在宫内,便猜到她必是来见容妃的。
却也罢了,毕竟此刻阑珊的心中完全没有这些事。
那边众人自然也都看见了阑珊,孟吉转头同雪越公主说了句什么话,两个人就往这边走来。
雪越公主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阑珊,一直到了跟前还只管直愣愣地。
她呆呆说道:“原来你就是太子妃?”
阑珊一笑点头。
孟吉这边却已经屈膝行礼下去:“参见娘娘。”
阑珊淡笑道:“孟姑娘不必多礼。”
孟吉起身,面带三分关切轻声说道:“之前听说因为晏老先生过身,娘娘于城郊守灵,娘娘虽是贤孝之心,可也要保重身体、节哀才是。”
不管孟二姑娘是什么居心,话说的却很是入耳。
阑珊道:“多谢,我知道。”
孟吉又微笑道:“方才无意中看见了世子殿下,真真的聪慧可爱至极,怪道皇上跟容妃娘娘皆都赞不绝口。娘娘今日也是来探望世子的么?”
阑珊道:“也是向皇上请安的。”她本想问孟吉是进宫做什么的,可又不愿去打听这些。
此时雪越公主按捺不住,道:“你真的就是之前决异司的舒阑珊吗?”
阑珊道:“正是。”
雪越公主疑惑:“很不像啊,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
孟吉轻轻咳嗽了声。阑珊不以为意,只道:“我还有事,改日再说。”
“对了等等,”雪越公主忙拦住她道:“那天的事是我莽撞,差点伤到你,真是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阑珊有些意外,她的态度倒是很诚恳,当即道:“没什么,都过去了。只是公主以后不可再随意杀生了。”
雪越公主“哦”了声:“我们北狄的人习惯了射猎的,大不了、我以后不射那些土狗了就是,只是那天因为找了很久都没发现猎物,才要拿它们来练手的。”
阑珊仍是不置可否,正要走,突然看着她的胳膊道:“公主的手臂是怎么了?”
雪越公主道:“啊,这个没什么,跟人比试的时候伤了的。我愿赌服输!”她回答的倒是痛快利落。
阑珊闻听便不再问下去,一点头,往前去了。
剩下雪越公主兀自盯着她的背影打量个不停:“好奇怪,大名鼎鼎的舒阑珊真的是这个模样吗?”
孟吉在旁道:“公主难道没听过‘人不可貌相’,或者,您心目中以为的舒司正是何等模样呢?”
“人不可貌相?这话有意思,”雪越公主啧了声,又笑道:“我嘛,原本以为这个舒阑珊做了那么多大事,必然是个长相有些凶悍的人呢,至少也要是身强体壮宛若男子的那种,却想不到是个这样好看的美人……怪不得你们太子那么喜欢她。那天我们来的时候,还以为太子出城是来迎接我们的,谁知理也不理我们,直接就扑着她去了。”
孟吉垂了眼皮。
雪越公主抚了抚自己的伤臂,又吐了吐舌道:“幸亏没有伤到她,不然的话我真的坏了大事了。”
之前北狄使者团在见太子殿下的时候,雪越公主突然发现那天挡下自己箭的飞雪,她是北狄能征善战的公主,那天给飞雪挡了两次,又见她也是个女子,心中很不服气,不免频频看她。
飞雪似乎察觉,便回以略带轻蔑的笑。
这一笑越发激起了公主的怒火,当下竟走出队列,向飞雪挑衅。
越王姬长果然是个稳重的人,当下忙拦阻,赵世禛也似笑非笑地说道:“公主还是稍安勿躁,我这个侍女脾气暴躁,出手没轻没重的,若是伤着公主就不好了。”
飞雪也白眼朝天地说道:“奴婢不敢跟公主比试,公主远来是客身份又尊贵,若是伤了公主岂不是奴婢的罪过。”
雪越听了这话,更加火冒三丈:“怎么是她伤着我,不是我伤着她?”又道:“你不用这么说,你要是伤了我,我也不会追究,我们部族比武就算是打死人也是不追究的!”
于是执意要跟飞雪比,越王都拦不住。
岂不知这不过是赵世禛故意安排的,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激雪越的,就是知道这公主骄傲任性,一定会按捺不住。
只是比试起来就由不得雪越了,虽然是飞雪下手留了分寸,可到底要消赵世禛心头的火,便用了点手段,只折断了她的右手臂,算是小施惩戒。
雪越公主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手臂虽然给接了回去,至少半年内是不能再张弓射箭了。
这时孟吉想了想,道:“公主远来是客,不必介怀太多。但论起太子妃,却是个极为宽厚的人,不会在意这些的。”
雪越公主说道:“我看着她倒有些娇娇弱弱的,真想不到之前曾做过那许多大事,不过你们太子却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岂不是会太欺负你们太子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