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皇帝早看到她风尘仆仆且又脸色憔悴的,安慰嘉奖了几句,便道:“你这一路辛劳,朕自然是知道的。你倒是不忙着来回事,还是先回宫休息调整妥当了再说不迟。”
  皇帝说着又对赵世禛道:“你且先带了太子妃回去吧,对了,再叫太医给她看一看,好好地调补调补。”
  赵世禛领旨,便先陪着阑珊出了乾清宫,端儿见了娘,就不要爷爷了,亦步亦趋地跟着父母回了东宫。
  阑珊沐浴过后换了一套衣裳,出来后却见端儿泪汪汪地站在地上,原来端儿因为刚见了娘,舍不得厉害,还试图闯到浴房中去,几次都给赵世禛提溜了出来,他又不敢当着赵世禛的面儿哭,就强忍着。
  只是端儿虽然聪明,到底是孩子,见赵世禛不许自己进内,他就忍不住嘀嘀咕咕道:“为什么爹爹可以进去陪着娘洗澡,端儿不可以。”
  西窗哭笑不得,只得叮嘱:“殿下,这话可不能让太子听见啊。”
  端儿眼巴巴地等着,终于见阑珊出来,才又迫不及待扑过去抱住。
  虽然他记得西窗的话,却仍忍不住说道:“端儿、端儿也想跟娘一起洗澡。”
  阑珊愕然之际,赵世禛已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他虽进了几次,却也都给阑珊撵了出来,赵世禛却也知道阑珊一路辛劳非常,不敢立刻缠她,怕亏空了她的身子,倘若闹出病来如何了得。
  只虽然忍住了,却不免仍有些心火上升,正没有撒气的地方。
  此刻端儿吓得把头埋进阑珊怀里,撒娇般叫道:“娘!”
  阑珊忙抱着他,对赵世禛道:“端儿还小呢,做什么总是吓唬他?”
  赵世禛抱臂笑道:“真是怪了,你不在的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懂事的人见人夸,怎么你一回来,突然间就变得这个样子,跟还在吃奶一样。”
  阑珊笑道:“五哥。端儿这么久没见我了,不兴他想我呀?”
  到底抱着端儿亲亲热热地玩闹了会儿,听端儿说话越发流利,又道:“皇爷爷说,娘亲去了海上,娘怎么不带着端儿?端儿要去捉大鱼!娘,下次带了端儿好吗?”
  有些话充满了童趣,非常好笑,逗得阑珊极为开心。
  又有太医等候多时,来给阑珊诊脉,只说是有些体弱神乏,幸而没有大碍,休息一段时间自然可以恢复。
  赵世禛强把端儿揪开,让阑珊喝了药后先去睡觉安神,不料这一觉睡过去,半夜才醒,本来是打算小憩片刻然后去面圣的,如此一来只能等明日了。
  期间端儿来看了几回,见阑珊睡得正香,又听了西窗的劝说便不敢打扰,之前已经睡着了。
  阑珊还想去看看他,却给赵世禛拦住:“他都睡了,明儿再看不迟。”暗暗地掐着她的脉听了会儿,知道她体力恢复了大半,便笑道:“这里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给赵世禛这一番折腾,不免又过了大半宿。
  阑珊又累又乏,早上的时候不免又睡过了头,醒来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忙起身洗漱整理。
  飞雪道:“主子早上起来吩咐我们不要打扰,自己出宫去了。”
  阑珊心头一动,忙问:“去忙什么了?”
  飞雪道:“这倒不知。”
  阑珊吩咐道:“去打听一下。”
  飞雪领命,自去叫人。
  这边阑珊才吃早饭,西窗带了端儿从外回来,小家伙蹦蹦跳跳到了阑珊跟前:“娘亲,我替你跟皇爷爷请过安啦。”
  阑珊看着他粉嫩的小脸,可爱的神情,欢喜的把他抱到腿上坐了:“吃了饭吗?”
  端儿认真点头:“西窗伺候我吃过了。娘吃吧,端儿陪着您。”
  阑珊见这孩子这么懂事,甚觉宽慰,忙忙地吃了早饭,便出门去面圣。
  到了乾清宫,将在海上的种种当着皇帝的面儿说了一番。
  只是却略过了那有关鲛人之事。
  有点奇怪的是,阑珊居然还清晰的记得在三山仙岛上发生的种种,本来她以为自己不知不觉中忘记,就如同葛梅溪江为功等人,谁知直到上岸,以及回京,她仍是记得很清楚。
  但是阑珊却又明白,这件事是绝不能透露的。尤其是对皇帝。
  有关经过,皇帝大略已经知道了,听阑珊说完便道:“这次果然是没有派错人,只是太过辛苦你了。”
  阑珊道:“能够为皇上分忧,当然是儿臣等该尽的本分,责无旁贷。”
  正说到这里,便听外头太监道:“贵妃娘娘驾到。”
  说话间,是容妃缓步走了进来,阑珊早退到了一侧,等容妃上前的时候便屈膝行礼,端儿也跪下磕头。
  容妃先让端儿免礼,又笑看阑珊:“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要催皇上派人去找你了。”
  阑珊只低着头:“让娘娘牵心了。”
  容妃道:“多为你牵挂些倒是无妨,我就是心疼承胤,这孩子跟别的孩童不一样,他心里自然是想娘的,可偏偏丝毫不透出来,你回来了就好,从此多疼他些罢了。”
  容妃说完走到皇帝跟前,行了礼,含笑道:“皇上以后可也不要再派太子妃出去了吧?就算别的不念,总也要看在皇孙的面上呀。”
  皇帝笑道:“知道了。”
  容妃又问道:“怎么太子不在呢?”
  阑珊道:“听说早上就出宫去了,许是有事。”
  皇帝听了道:“他出宫之前跟朕禀告过了,据说是发现了杨盤的踪迹,不知真假,他亲自去查看了。”
  这话一出,阑珊跟容妃不约而同都有些色变。
  容妃先问道:“杨公子的踪迹?不知在哪里发现的?”
  阑珊忙看皇帝,却听皇帝说道:“据说是在杨府。”
  阑珊猛然一震!
  “真的是杨府?”容妃扫了阑珊一眼,皱皱眉:“总不会首辅大人真的爱子心切,以身试国法吧?杨大人可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才好啊。”
  皇帝却叹道:“谁知道呢,儿女总是当父母的最难过去的一道坎儿。”
  从乾清宫中退出来之后,飞雪派去打听消息的也回来了,的确赵世禛去了杨府,如今还不知后续。
  阑珊颇为焦心,想要亲自出宫,怎奈她才回京进宫,竟不便轻举妄动。
  端儿因为好不容易盼了她回来,便牢牢地跟在身边,他似乎瞧出了阑珊心不在焉,便问道:“娘,你怎么了?”
  阑珊忙安抚了他几句,强打精神,只说无事。
  端儿便拉着她,去看自己的殿后的木制滑梯板,彩绘斑斓的竹马等物,又骑竹马给阑珊瞧。
  阑珊见那滑梯尽数木制,梯板足有一人之宽,打磨的非常光滑,旁边且有登上去的台阶,制作的颇为精巧,独具匠心。那竹马是一个马头的形状,后面底下却还有两个轮子,正适合端儿这种小孩子骑着玩儿。
  这些东西,在宫外却极少见,竹马倒也罢了,这滑梯却还是头一次看见。
  阑珊这才笑问:“哪里来的这些?”
  西窗在旁笑道:“都是皇上命工部跟内造坊的人做的。皇上可疼咱们殿下了,幸而殿下不要天上的星星,否则也要想法摘下来呢。”
  于是阑珊定下心来,陪着端儿玩了半天,快用午膳的时候,郑适汝听说她回来,又带了宝言进宫,顿时又是一番热闹。
  端儿又亲自领着宝言去玩他的那些宝贝。郑适汝道:“可见皇上最疼这孩子了,宫内从来不曾有这些的,为了端儿却破例叫工部赶造的,连宝言也沾了光,皇上又特命多造了一套送到了王府。”
  阑珊因为知道了赵元吉的事情,见了郑适汝,正不知怎么说,此刻只管揉着她的手,半晌才问道:“你还好吗?”
  郑适汝回头,一笑道:“正如你所见,我仍好端端的。其实……大概是我有所预感吧,当初他执意要去北狄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会失去的预感,只是后来死里逃生的,就有些麻痹大意了,不料仍是躲不过。但也罢了,这不过是命而已。”
  她虽然轻描淡写的,阑珊却只觉着心口苦涩,便问:“是什么人,还没有查出来吗?”
  郑适汝眼皮微动,终于道:“太子殿下说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阑珊知道郑适汝是最机敏的,试探着问:“你、你有没有怀疑之人?”
  郑适汝对上阑珊询问的眼睛,哑然失笑,她怎么能告诉阑珊,她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赵世禛呢?
  此刻宝言正从滑梯上滑了下来,西窗小心地扶住了她,端儿骑着竹马跑过来:“妹妹,你跟我一块骑马吧!”不由分说握住了宝言的小手。
  郑适汝笑笑,只说道:“我也猜不到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索性不去操这些心了。横竖太子会给我一个交代。”
  阑珊握紧了她的手:“宜尔,不管怎么样,你、你还有我。”
  郑适汝笑道:“是吗?”
  “当然!”
  “你若真这么想,以后少往外跑,还不够叫人担心的!”郑适汝哼了声:“幸亏你嫁的不是我,若是我,看不打断你的腿。”
  阑珊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郑适汝白了她一眼:“就仗着人家喜欢你罢了。”
  此后阑珊又问起了杨盤的事情,本是想看郑适汝的意见。只是郑适汝如今不太关心外头的事了,何况她也嗅得到,杨盤的事情,杨府的事情……只怕都有赵世禛的故意为之在里头,自己又何必多嘴了,非但她不想插手,更也不想让阑珊沾手。
  所以郑适汝只对阑珊道:“这件事情你也不要管了,横竖是外头的事,就交给太子去做吧,太子做的好就罢了,太子做得差,还有个皇上在管着呢。”
  阑珊道:“我只是不愿意看杨大人英明一世,突然因为这个蒙受不白之辱。”
  郑适汝笑道:“那你也忒小看杨首辅了,虽然太子厉害,但他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
  郑适汝这句本是让阑珊放手的意思,谁知阑珊听了,更担心了。
  眼见天晚,阑珊留郑适汝在宫中,她却仍是带了宝言出宫去了。
  相送郑适汝的时候,阑珊心里才生出许多不舍之意,看着寂寥阔然的紫禁城,望着郑适汝跟宝言远去,居然让阑珊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跟不耐。
  幸而端儿还在身边。
  是日吃了晚饭,端儿因为给她陪了一整天,心满意足,才给西窗带去睡了。
  阑珊独自在内殿之中,昨儿回来,诸事匆忙,没来得及细看,此刻她一个人,不禁略觉惶然。
  一时没有睡意,便在桌前坐了,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写的那些东西……搬进来的时候不知带了没有,又放在哪里,这些自然是西窗最清楚,只如今西窗陪着端儿,倒是不好叫他过来。
  思来想去的,靠在桌上,不由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中,只觉身子给人轻轻抱起。
  阑珊睁开双眼,才见是赵世禛。
  “你回来了?”阑珊轻声地问,还有些惺忪未醒。
  赵世禛看她娇憨的样子,笑道:“困了?”迈步走到里间,在暖炕上坐了,却仍是没有放开阑珊。
  阑珊慢慢地清醒过来:“啊……你今天去杨府了吗?”
  赵世禛听她这么问,便道:“是啊。怎么了?”
  “五哥,”阑珊索性顺势依偎在他的身上,“你真的疑心杨大人吗?”
  赵世禛道:“不是我疑心,是有人检举,我只能依法行事。”
  阑珊皱眉:“是什么人?是不是诬告?”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就说人家是诬告?”赵世禛似笑非笑。
  四目相对,阑珊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昨儿镇抚司在杨府的人是我赶走了的。”
  “早就知道了。”
  “你……生气吗?”阑珊问。
  赵世禛笑道:“我为何生气?”
  阑珊瞧出他是有一点点不快的,便认真说道道:“五哥,我相信杨大人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所以我不想……有人这么为难一位国士。”
  赵世禛听了这句话,隐约刺心,脸上的笑也敛了大半:“国士?我为难他?若不是他有错在先,镇抚司又能栽赃陷害他不成?”
  阑珊道:“我当然没有这么说,只是……只是想让五哥稍安勿躁,毕竟就算是杨公子犯案,杨尚书也从无袒护之意啊,何必非得牵连于他?”
  赵世禛拧眉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这样替他说话?”
  “我告诉你了,我相信杨大人啊。”
  “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他?”
  他这么认真问,阑珊不由多想了会儿,才回答道:“他、他……杨大人的人品在朝廷之中有口皆碑的,皇上就曾嘉许过多次,且又领导内阁,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操持有度,更不用提他对我也从来多有照料,当初皇上因为我身份曝露而为难,也是杨大人设法保我的,除了五哥外,他是第二个这么信任我的人,如父如兄又如师长恩人一般……这样的人,我无法去质疑他。”
  赵世禛听她说是“第二个”如自己一般的人,哂笑道:“伪君子跟真小人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欺世盗名,令人不明真相,反而对他多加推崇。”
  “你说什么?”阑珊吃了一惊,推开赵世禛下地,“你怎么能这么说杨大人?”
  赵世禛道:“我怎么不能说他?”
  阑珊匪夷所思:“你若是因为杨公子的事情而迁怒,大可不必。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何况是杨大人,不能因为杨公子犯案,就牵连了杨大人。”
  赵世禛不由笑了:“姗儿,这可由不得你啊,虽然犯法的不是他杨时毅,可是子不教,父之过,何况他是首辅,纵容儿子行凶杀人,已经是大罪了。你知不知道,虽然不会追究他的过错,但他的官儿也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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