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川并不像传统父母那样,每一次远行都满脸愁绪担心孩子照顾不好自己,他只祝她旅途平安愉快。
钟杳挺喜欢他的开明,出发时轻松又欢喜。
这是钟杳第一次坐飞机,没人陪她办理登机手续,也没人陪她安检过关。
小伙伴们很是担心,纷纷在群里提示她:
【石头:钟杳,你到了大厅直接找工作人员问美国缅因州波特兰头等舱办理柜台。】
【唐老鸭:然后就会发漂亮小姐姐,全程帮助你办登机手续!】
【石头:安检过关的时候,你看别人怎么扫护照就可以了。】
【唐老鸭:安检完毕,再找个漂亮小姐姐问,她就会直接带你来贵宾室找我们了。】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祁昱忍不了了:
【祁昱:你们两个吊车尾,对市状元有什么误解?】
钟杳看了抿唇笑起来。
她第一次坐飞机,多少会有些紧张,但有了朋友们在群里的插科打诨,去机场的一路上其实纾解不少。
【杳杳:放心,我可以自己搞定~】
钟杳回复消息后就差不多到了机场。
国际航站楼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她才知道,原来在北京,出国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事。
她没有去找工作人员,一路仰头看电子屏和标牌,靠着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办理柜台。
头等舱的柜台无人排队,钟杳礼貌将新办的身份证递给柜台姐姐,几分钟,她就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张登机牌。
她内心满满地都是成就感,她拿手机拍下登机牌,感觉还没进入夏令营,自己就已经体会到“独立与选择”的快乐。
之后安检钟杳跟在别的旅客后面,有样学样,也迅速轻松通关。
然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往贵宾室跑去,她已经等不及要跟朋友们会和了!
结果——
到了贵宾室,只有宋拾和唐一鸣两个人在。
“祁昱呢?”她问。
唐一鸣拍拍她的肩安慰:“我说昱哥可能来不了了,你信吗?”
钟杳面色一滞,有点发懵,刚想说祁昱明明和她约定过了。
却见宋拾飞起一脚踢少年屁股上:“唐一鸣你想死吗?敢逗我杳杳!”
然后她跟钟杳解释:“办登机得核对人脸嘛,祁昱帽子口罩一摘,还没过安检就被粉丝认出来了。现在他重新买了八个不同的航班,最后要坐哪个航班我们也不确定了。”
“原来是这样。”
不能和祁昱一起坐飞机虽有些遗憾,但他至少不会缺席,钟杳就还是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他不会食言。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唐一鸣硬把她俩拽去贵宾室的按摩间,按了按肩颈,说钟杳第一次坐飞机,一定要把该体验的都体验了。
若不是宋拾拦着,他还要推钟杳去浴室,让她一个人进去体验下机场的淋浴有什么不同。
少女的第一次航程,是自信的,是轻快的。
在朋友们的陪伴打闹中,登机时间一晃便到,她终于走向无数次在电视中见过停机坪,登上即将翱翔天际的铁鸟。
钟杳被宋拾挽着,在空姐的欢迎声中拐进左边头等舱。她的位置在第一排,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惊喜地发现祁昱居然已经坐在她的左手边!
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少年,抬头对她眨下眼睛,然后比了个嘘的动作。
飞机尚未起飞,钟杳好像就已经产生失重感。
头等舱一排只有两个位置,她按捺住欢喜刚在右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你的第一次飞行之旅,我必须得在。】
【够义气吧?】
钟杳几乎是不假思索回:【我好开心】
然后她悄悄侧脸,间谍接头似的,对着少年笑了下。
其实飞机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但她莫名地就觉得,这次的飞行变得更加有仪式感。
终于——
铁鸟展翅高飞,舱内大部分旅客都闭眼在睡觉,唯有钟杳兴奋地贴在窗边看整座城市越来越渺小。
她飞到更高更辽阔的世界,她看见飞机冲破厚重的云层,令滚滚云海显现。
钟杳又想起了妈妈。
每当一个新的世界呈现在眼前,钟杳都会更理解一分妈妈所做的决定。
少女在看窗外,而少年在看她。
祁昱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飞机上,但他今天才发现,原来枯燥的国际航程也可以变得生动起来。
——
历经二十个小时,一行四人终于抵达了波特兰机场。
正是下午时分,夏令营的车就等在机场停车场,英语最好的祁昱领着他们一路走过去。
因为本次夏令营的选址在美国偏僻的东北部,嘉德报名的学生几乎为零,他们上车后发现整个大巴上都是外国学生。
祁昱因此获得解放,再也不必以口罩示人。
“Welcome to join us!”
钟杳四人刚上车就受到了其他营员的热情欢迎。
为首的祁昱很酷的点点头没说话,唐一鸣英语渣无话可说。
宋拾毕竟是国际学校的学生,很大方地跟他们问好:“Hello everyone,I'm song,come from China。”
“Cool,you are a song!”
钟杳仿佛突然进入了口语考试现场。
她能听懂宋拾说“她叫宋,而营员拿英语谐音调侃说她是一支歌”,可轮到她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过,钟杳牢牢记得,这是夏令营,她来的目的就是锻炼自己。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Hello,I'm Alisa,nice to meet you!”
钟杳讲完脸都红了,因为她说了小学生都会的“nice to meet you”……
意外地,车里却没有一个人笑她,营员们都笑着回应她:
“nice to meet you!I'm Lily~”
“Tina~”
“Jaen~”
……
大家纷纷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宋拾拉着她去后排最宽敞的一排坐,然后苦恼地说:“杳杳,你也给自己取了英文名吗?我都不知道该叫什么,老师建议我就叫“Stone”,可是我不是很喜欢,还不如我的宋呢!”
钟杳还沉浸在自己勇敢发言的喜悦之中,弯眼告诉她:“没关系啊石头,我的英文名是十五取的,她觉得很像艾莎公主,我觉得还不错就决定用这个了。你的‘一支歌’很酷,我很喜欢。”
宋拾便决定以后就用自己的姓氏做英文名了!
大巴很快启程,波特兰的城市风光尽收眼底。
这里和钟杳所想的国际化大都市全然不同,更像欧洲的高地小城,地面起伏不断,山林美得像一幅油画。
又拐过了几道弯,钟杳眼睛忽然一亮,下意识地扯了扯祁昱的衣袖。
“看,是大海!”她指向窗外激动道。
祁昱不看海,只看她,眼里全是笑意。
他们曾在去年的春天约定,要一起看海,没想到今年夏天刚到,就已经实现。
两个人,女孩扯着男生的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
唐一鸣觉得他身边快升起粉色泡泡了都。
“咳——咳咳!”他戳戳宋拾,“石头,你给翻译下,导游,哦不是,带队老师在说什么。”
宋拾已经完全沉浸在夏令营的氛围中,瞪她一眼,挽住钟杳的手说:“杳杳,老师说那是大西洋!而且,波特兰的含义是‘我将再起’,因为这里曾多次历经火灾……”
钟杳这才算自然地松开了祁昱,她笑着看宋拾:“石头,如果将来你不做武打演员了,去做导游肯定也特别厉害!”
“她做导游?我都可以想象她暴揍跟团旅客,逼迫别人买纪念品的画面了!”唐一鸣说着还模仿起她打拳踢腿的动作来。
外国营员们以为少年在表演节目,竟突然喝彩起来。
唐一鸣一懵,却见一个棕发男孩跳起舞来,似乎要吸引住大家的目光,和他争个输赢。
棕发男孩的街舞抖动带动了整车的氛围,司机甚至放歌替他伴奏起来。
钟杳偏头看始终沉默的祁昱一眼。
少年会意,扬唇走向棕发男孩,一顿电流舞同他斗起舞来。
车内的氛围,在祁昱一个下腰起跳的高难度动作后达到最热烈,棕发男孩做了个街舞的称赞动作,彻底认了输。
耀眼的人无论到哪里都难掩其光,祁昱还没到营地,就已然成为半个明星。
但这位明星在一众喝彩声中,走向钟杳,并对暗号似的对她眨了下右眼。
女孩坐在他身边悄悄的笑。
而车内的音乐并没有停,突然切到一首轻快又熟悉的歌,整车的营员们都跟着合唱起来。
直到高潮来临,钟杳终于想起,她在祁昱送的Touch里听过,叫《My love》。
“And all my love”
……
伴随着少年少女们的齐声合唱,伴随着夏天的风,大巴将钟杳他们载向属他们的毕业夏令营。
眼前是一片崎岖林地,从标注英文“毕业夏令营”的拱门眺望,隐隐能看见好多间小木屋。
“营长”拿着小喇叭站在门口大声欢迎他们,钟杳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抵达的营员。
所有人按照规定上缴手机,之后得到了木屋的钥匙牌,四人间,男女分开住。
钟杳和宋拾,还有两个美国女孩,梦娜与格林住在一起;而祁昱、唐一鸣,刚才斗舞那个棕发男孩,以及另一个金发男孩住一间。
梦娜和格林是一对姐妹,都姓“派克”。格林和钟杳同龄16岁,是个胖胖的女孩,而梦娜是她的妹妹,带着牙套说话奶奶的,今年才12岁,刚刚小学毕业。
姐妹俩当然都不会说中文,钟杳便和宋拾约定,接下来的21天她要挑战只讲英语,无障碍口语交流是她本次夏令营的终极目标。
宋拾:……学霸真的好可怕!
但她其实还挺佩服钟杳的,平常安安静静的姑娘,说起“中式”英语一点儿不退缩。看得出她和梦娜、格林说话时会紧张,甚至耳朵都有点红,但她却勇敢又努力地去表达。
宋拾觉得这样特别可爱,就无条件配合她了。
好笑的是,晚餐她们跟祁昱他们在食堂会和后,所有人都讲英语,唐一鸣这个学渣崩溃了。
“钟杳,你何苦!”他恨铁不成钢,“你可是咱北京的状元,怎么能这么快败给资本主义?!”
“你目标不是北大吗,又不出国,干嘛讲英语?”
“我在寝室已经听了一下午英语听力了,还是加速版的,钟杳求你了,救救我!”
钟杳被他逗笑了,但还是用不流利地英文说:“不,这样如此不礼貌,或许你应该向我学习,勇敢点,大声说。”
“噗——”唐一鸣又苦又好笑,朝着女孩竖大拇指,“Good!You very good!”
两个寝室的人直接笑倒,大呼“你们中国人好可爱”。
钟杳有点儿不好意思,却又有点开心。
她觉得在夏令营里,好像提前体会到了高中住校的乐趣。面对这样的陌生集体,她原本有些担心,但幸运地,她好像又遇见了一群可爱的人。
然而,快乐只维持了不到十秒。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嘲讽的男声:
“这种蹩脚的程度,你就敢来美国丢人了?”
笑声戛然而止。
钟杳抬眼看过去,发现是个陌生的男生,但他身边的人却再熟悉不过,是沈青青。
时隔一年再见面,女孩仍穿着粉T恤红皮鞋,但钟杳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有些失去了飞扬神采。
祁昱蹙眉看着沈家兄妹,冷冷回:“沈嚣,别让我入营第一天就和你动手。”
钟杳了然,原来这就是当初欺负石头的沈嚣,他们兄妹果然是一丘之貉。
她扯扯祁昱的袖子,差点想破戒直接讲中文,但想想,为了沈嚣这种人不值得。
所以,顿了顿,她语速极慢的依然用英语说:“别,不值得,就为了像他这种人。”
刚入营就被沈家的老鼠屎搅坏心情,祁昱本来一肚子火。
可女孩认真练口语的样子实在太乖太可爱,他终于没忍住也克制扬唇,回头睨沈嚣一眼,煞有介事点头:“是,你是对的。”
他们这桌的氛围便又恢复轻快。
沈嚣被迫给弄到这鬼地方陪妹妹散心本就不爽,此刻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烦躁,还想上前去搞事。
“哥。”沈青青却拉住他,“我饿了,先吃饭吧。”
沈嚣皱眉,这一点都不像沈青青。
从前,这破妹妹闹腾得不行,哪像现在这么乖乖喊过他哥哥?去年被退学的事,给她的打击,比他们想象的都要重。
“操!”他低骂一声,却到底还是先忍了。
但这天,祁昱和沈嚣最终还是打了一架。
彼时,恰是晚饭后不久,营长刚宣布完“毕业夏令营”的规则。
钟杳约他在营地散步,还坚持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对他说:“我喜欢这里。祁昱,你将会去竞争,最佳营员吗?”
这次夏令营设置了“最佳营员”和“最佳团队”两个奖项,园内每天每个项目都有老师组织竞赛,营员每天清晨自主选择这天要参加什么项目,竞赛胜利加分,违纪扣分。21天后,获得积分最高的人就是最佳营员,而最佳团队需要男女以寝室微单位结成队伍共同努力,两边同时在团队项目竞赛拿第一才行。
拿奖的个人和团体,将获得奖金、证书以及实心纯金奖牌,可谓真正的通关金币。
“你呢?”祁昱反问她,“你想拿奖牌吗?”
钟杳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不是想自己拿奖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