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内,只有她的喘气声,但是紧接着,门的把手松动了。节目组要求不能锁门,所以每个房间,门都处于可以被外面打开的状态。
桑暖绷紧精神,瞳孔里慢慢出现进来的人,黑色的棒球服,塌下来的刘海,还有温和柔软的笑。桑暖松了一口气,是解宴。
他向桑暖伸出手,“跑累了吧。”
桑暖不疑有他,借着他的手站起来:“跑了很久,太累了。”
解宴轻轻笑着,另一只手却猝不及防地碰上了她绑的红丝带。好在桑暖反应快,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手。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吃惊地说:“你是背叛者?”
解宴没有挣扎,就让桑暖按着他的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笑起来:“逗你玩的。”
他更在意的是,桑暖握着他手的温度。
第53章
跟随他们拍摄的摄影师都紧紧跟在周围, 摄像机离得很近, 不知道拍到了多少他们的特写画面。
桑暖装作警惕的样子, 抽回手, 将它们都背在身后,她看着解宴,小心地一字一句说:“我感觉你在骗我。”
面对桑暖, 解宴永远是温柔无害的。他无奈地举起两只手,对着摄像机说:“我现在算不算自食恶果?”
他的表情真挚,任何人看到都会因此放下戒心。桑暖也不例外。
远远的,还能听到传来的说话声和奔跑声,应该是又有人过来了。桑暖松了口气:“你先背对着我出去,那我就相信你了。”
解宴很听她的话, 他转过身, 朝门口走去。桑暖就跟在他的身后,而在解宴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桑暖忽然抓住他的手, 将他的红丝带扯下。
博物馆的音响里瞬间就传出解宴被淘汰的消息, 还循环播报了三遍。
桑暖拿着红丝带,歉疚地向解宴道歉。即使知道解宴早已知晓了她背叛者的身份,但在扯下他的红丝带后, 他看过来的眼神,受伤的感觉太逼真,太令人心疼。
在争夺药水的战争开始时,节目组就通知了每一位背叛者, 见到偷取药水的正义使者,就一定要采取行动,摘下他们的红丝带。否则就会自动被淘汰。
背叛者的红丝带与正义使者的红丝带有些许轻微的不同,背叛者的红丝带的内侧,有一部分用黑色的颜料笔写上了背叛者的名字。
在解宴假装要抢她的红丝带时,那么近的距离,不短的时间,他肯定已经看到了。
解宴这是故意让她的,就像那次以为搬家举办的party活动中,她和解宴一起打游戏,最后一击,解宴明明能打倒她,却依旧收了手。
这一次,也依旧如此。
综艺录制到凌晨才结束,依照惯例,最后结局一定是正义使者偷到了药水,拯救了全人类。
节目不会让反对的势力获取胜利。
结束后,参加拍摄的人员提议要不要全员一起出去吃宵夜,大部分人员都同意了。导演将目光转向了桑暖,因为这算第一次,也可以说是唯一一次《世界之游》团队与她的聚餐,拒绝就太不合适了。
她点头,也同意了聚餐。
导演将目光转向了解宴,因为奔跑追逐发丝被汗打湿的年轻男孩眼里含笑,他的视线似乎看过每一个人,但真正注视的,只有桑暖一个。
“好啊。”解宴轻轻点头,很好说话的模样。
一天的体力消耗,但却没有怎么进过食,桑暖除了中午的一餐,早上也就吃了一个水煮蛋还有一小瓶牛奶。
但是这个时候吃宵夜,极容易增加体重。
所以虽然桑暖很饿,但也克制住自己,没有吃太多的分量。服务生端过来柠檬水,解腻的饮料,也许桑暖的这一杯他忘记放糖,没有什么甜味,满嘴只有柠檬的酸味。
不过桑暖本就喜欢吃酸,这一杯也就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桌上的气氛热闹,一同聚餐的工作人员还有嘉宾,聚餐过半,聊天已经热络,各种话题也不受限制地开始讲出来。怪道国人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三杯黄汤下肚,已然能称兄道弟。
只是桑暖依然不能适应。
桌上有新鲜生鱼片和刺身,她去过这个国家多次,至今未能适应这种美食。所以她的筷子转了个弯,落在了煮熟的丸子上面。
在满耳朵的八卦下,解宴清润的,仿佛她手边柠檬水的声音悄悄地落入她耳里。
“是不是觉得无聊?”
他就坐在她身边,低头说话时,气息悄然触碰到她的耳廓脖颈。桑暖夹不住那个丸子,掉落在面前的白色餐盘上。
但她没有时间关心,因为全副心神,都在了旁边那个人身上。
“有一点。”她也小声地说,对上解宴被雾气渲染的眼眸,有这么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解宴为什么很喜欢吻她的眼睛。
因为太漂亮了。
漂亮的东西总是想让人据为己有。
只是现在还不能,桑暖想叹气。她第一次觉得,工作实在太影响谈恋爱了。
然后下一秒,她在桌下的手被人碰到了。第一时间应该要拍开的,不过她看到解宴扬起的眼角,如同一只拿到心爱玩具的猫。于是,她轻轻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这么晚的时间,这家餐厅只有他们这一单客人,奈何人多,倒也占了大半个餐厅。在那么多人面前,偷偷地牵手,莫名给桑暖一种刺激的感觉,否则怎么解释越来越加快的心跳。
她掩饰般地低下头,喝了一口柠檬水,奇迹般地尝到一股甜味。
“我也是。”解宴的神色如常,“这些聚会不太好玩。”
他的声音轻轻的,近乎耳语,大概只有桑暖能听得见。
手握得紧了,隐隐有出汗的趋势,可是桑暖还不想松手。她抬眼看了一下店内悬挂的时钟,离结束还有一会儿,可是她有些等不及。
因为牵手不能满足,她想要得到一个拥抱。
所以桑暖松开手,想站起来先说离开,但是解宴却依旧没有松开。
桑暖以眼神示意他松开,可解宴固执地摇头。
不能松开。
松开,就会失去。
解宴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太好,他常常会做噩梦。幼时的梦一直都关于那个逼仄的黑屋,即使在梦里,也会压抑得让他喘不上气来。后来的少年时期,他却不太做梦了。
即便他很想,梦到他喜欢的女孩。
而现在,他会经常梦到桑暖。她会对他笑,眼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只是梦境的最后,她手上拿着刀片,割开了他的手腕,还有她的。梦境染上血色,桑暖的唇角冷漠,她说,她爱的不是他。
她爱上的是一个虚假的人格。
可是,醒过来嗯解宴想,即使是虚假的人格,只要你喜欢,我愿意一直为你扮演。
永远不会摘下。
――只要你是爱着的。
解宴这副固执的模样令桑暖不得不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句乖,也不管说完这句话耳朵上升起的红晕。
解宴垂下眼,慢慢松开手,只是指尖流连在她的掌心,再耽搁了一会儿时间才完全松开。
他强迫着自己压下越来越浓重的不安感,失去桑暖的不安感。
如果失去,会死。
桑暖站起来,对众人说了要先行离开。
因为时间确实不早了,她得以成功离开。
在走出餐厅时,桑暖给解宴发了一条信息,她在停车场等他。
停车场停的几乎都是他们的车,桑暖找到解宴的车。今天的夜晚有风,所以将夏夜难捱的燥热去除掉几分。
桑暖已经换掉节目组的衣服,就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等到了解宴,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在离停车场还有十几步远的宽阔的街道上,陆曼的发丝有些凌乱。女孩应该喝了酒,所以她第一次大胆地抓住解宴的手。但是很快又放开,像是因为着急才动手。
桑暖要感谢这夜风,将陆曼的话送过来。
“解宴。”她叫着解宴的名字,笑容很甜美,“我想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
而解宴摇头,说不必。
或许直白冷漠的拒绝令陆曼很惊讶,所以连话都有一些磕绊:“为、为什么?”
“因为我们以后不会再有接触。”他拂过陆曼刚刚碰过的地方,像是拂去一片尘埃。
陆曼张了张嘴,她必须深深地呼吸,才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太难看。
“是因为桑暖吗?你们在一起了,她恨我这次差点抢了她的综艺,所以才不让你接近我。”
“可、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想离你再近一点,我想让你眼里有我的存在。”
“解宴,你帮一帮我好不好。”说到最后,语气像是在哀求。
可解宴漠然地看着她,没有施以援手。
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祗,只会因为一个人垂首。
第54章
凌晨两点, 路灯还未熄灭, 它不停歇地释放着明亮的, 足以照亮一长段距离的光芒。即使夏夜的温度不低, 但许多飞蛾蚊虫仍在那光芒下盘旋。
原来这些生物不仅逐的是热,还追逐明亮到看一眼就眩晕的光。
飞蛾扑火,这个词尤其要赞叹这孤注一掷的感情。但是此刻, 桑暖却厌恶这个词。因为那只飞蛾,要扑向她的火。连带着现在那些盘旋在路灯下的飞虫,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解宴站在了她面前。
桑暖没有微笑,也没有表情看着他。她想知道他们最后聊了些什么,因为有辆重型的大卡车驶过, 将这条街道变得喧嚣, 以至于她没有听清他们后来的话语。陆曼那句帮一帮我后,解宴回答了什么。
解宴没有做任何掩饰的装扮,路灯的光亮足以让桑暖可以看清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他有一双比常人眸色更深的眼睛, 更深邃, 里面有感情波动,仿佛也更为激烈一点。
有这样一双眼的人突然攥住了桑暖的手,眸色沉沉, 语调也沉沉,他问桑暖:“你在想什么?”
解宴惧怕见到这样的桑暖,没有表情,看着他仿佛像看到一个陌生人, 就像每个夜晚他的梦一样。
她要将他们两个分离,要将他的活着的意义完全剥离。
这种情况,不能被允许发生。
“我在想。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桑暖没有注意到解宴越攥越紧的手,她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嫉妒的滋味太不好受,仿佛喝了一百杯酸涩的柠檬水。她觉得以后要戒掉这种饮料。
“我听到那个小女孩说很喜欢很喜欢你,想让你帮一帮她。”桑暖复述了陆曼的话,“你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语调也是平缓,像是在冷静地诉说一件事实。但解宴的指尖却微微在颤抖,眼底的情绪化为沸腾的漩涡,几乎要在下一秒就冲出屏障,将她吞噬。
但是最后,解宴克制地垂下眼,看着被握住的桑暖的手,像是被锁上了枷锁。
“我和她说,我没有义务帮她。”解宴的嗓音清淡,明明喝过酒,却没有沾染上一点酒精微醺的味道,依旧如夏日的冰水。
这一句话,让桑暖的唇角一点一点扬起来,将脸上的面无表情,变得鲜妍生动。所以她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顺便能沾染那股解宴身上常有的,让她喜欢的类似薄荷的清哭
苦味道。
“你要记得。”这次说话,她眉眼弯弯,语音也带笑意,“以后再有女生对你说这种话,你也要像这次一样。”
恋爱中的人真是情绪多变,你看,就这一句话,让桑暖的心情阴转晴。
回到酒店后,即使很累,桑暖也不允许自己带着一天的风尘躺在床上,虽然她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解宴的酒店房间都是男士专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液,所以她忍着困意,下楼去自己房间拿浴室用品。
洗澡时她才发现,自己手腕上那一圈红痕红得醒目。解宴当时握着她的手的时候,有那么用力吗?
淋了那么多水也没有将她的困意消灭,桑暖随手将头发擦了擦,懒得吹,就把毛巾抱在头上。她坐在解宴身前,眼睛半闭着,真的困了,声音都带着睡意。
“你下次轻一点,这痕迹那么久都没有退。”她靠在解宴肩上,声音因为困意揉成一团,含含糊糊,“我又不会跑,不用攥那么用力的。”
解宴拿过吹风机,帮她吹头发,特意开了最小档,声音也是最轻的。
热风从发根穿过,再到脖颈,吹风机的声音变为催眠曲,舒适得令她困意更为浓重。模模糊糊中,桑暖竟然还能想,他是真有耐心,最小档的风,要吹很久很久头发才能干。
“下一次,不要用那种表情,那种声音对我,我就不会失控。”
桑暖埋在他的肩颈处,闭着眼睛,感觉思绪已经是一片一片的了,声音也渐渐变轻,尾音变长。
“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声音?”
吹风机的声音渐渐往下,解宴手里是她柔软的发丝,一缕一缕,青丝缠绕。
“你对我失望、冷漠的模样。”解宴的唇在发顶轻吻,那吻里包含着深沉的叹息,“我受不了。”
桑暖没有声音,她乖顺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桑暖醒来时,着实对自己昨晚何时睡着,为何在床上疑惑了好一会儿,当然大概率还是解宴将她送到床上。
窗帘被严密地拉着,房间黑漆漆的不能判定具体时间。桑暖找到自己的手机,还处于上午,按时间计算,她只睡了六个小时。
舒舒为她定的是下午的航班,所以她还有时间睡个回笼觉,也可以趁着昏暗的光线,来描摹解宴的五官。
很多人睡着的时候,五官会比平时变得柔和,因为不用戴着凌厉的,面对社会的面具。但是解宴不一样,他的眉眼鼻唇比平时更显得冷冽,轻易靠近不得。
不过依旧是精致的。
桑暖用手指虚虚地描绘了一下,感觉构成这张脸的每一道弧线都是恰好的完美。多希望她能拥有解宴那样的画技,能将喜欢的人画下来。
再醒来时是手机的震动,舒舒提醒她,应该准备收拾行李去机场。桑暖看向身侧,解宴还没有醒。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起身穿衣服时,背后窸窸窣窣的,有人从背后搂上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