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心怀不轨的人。”
冬儿自然知晓说的是城中的一些少年公子,他们似乎瞄上了春和这个在汴京声名鹊起的女孩。虽说春和也算有个名义上的相公杨梦笛,但就像当初的杨梦笛那般,勾引别人的娘子也是一种乐事。
春和只是冷声道:“我心自洁,由着他们胡闹去。”
眼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时间终于定下,十日后举办蹴鞠比赛,会场就在古镜瓦的蹴鞠场。
这段时日,古镜瓦不能接待任何客人,全力为迎候官家做准备。春和列出了一个细致的计划。
第一日,整点古镜瓦及周边所有产业现有的物品。件数,品貌都需要重新检查,细致到瓷器上是否有脱色、是否有裂缝。得出结论后将一切汇报给她。当夜春和定下何物需要重新采购。
第二日,走遍汴京,购买补充最合适的器具。同日,整理卫生,修剪花木的枝桠。
第三日,定下采购的单据,从第一日起,春和就时刻与住在古镜瓦的宦官交谈,认真仔细地听取他们的意见。
春和对这些阉人分外尊敬,他们都是宫中的人,一定程度上能决定宫中部分人对她的态度。
只用了三日,她就完成了对古镜瓦的大规模整理。食材用不着担心,宫中都会备下,禁军成日在古镜瓦转悠,严防死守食材被别有用心的人动手脚。
春和只需要多留心食材的滋味还有古镜瓦的整体布置。
她□□乏术,便将古镜小憩和商铺的事交给了李老大,李老大平日不爱说话,却绝对忠诚,处处是禁军,安全问题不需要他多加担忧,何况他身边的那个名叫李小三的新来的人十分精灵,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李老大一直说李小三是从乡下来投奔自己的,春和却觉得不是。
李小三看起来像是在大户人家做了多年仆从的人。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因面容可怖,他一直带着面具,除开这一点,待人接物没有任何问题。
瓦子的事春和全权交给刘老和夏桔。
虽说王郎不在这里,但刘老见多识广,颇有经验。夏桔聪明机灵,一教就会。
春和自己的所有重心则在古镜春色。
时间紧迫,来不及换掉那里的所有桌椅,但寻个木匠、漆匠将所有的座椅重新收整一遍却是容易做到。她花了大价钱将所有的器具重新修理,又托时常出海的张大山在最近声名鹊起的景德镇重新购买了一堆瓷器。
她记起上一次纪初霖在河边用石板烤制的事,便找人寻了一批石板,亲力亲为,烤过各种石板,终于确定了究竟该选用哪种石板,烤制的时候又该选择怎么样的火候与温度。她逐一烤制各种食物,寻找最妥帖的味道。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想着纪初霖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想要做给他吃,告诉他,她一直在想他,她想要他高兴。
第六日的正午,阳光正烈,万物都耷拉下了脑袋。
春和喝着浓茶强打起精神持续忙碌,她忽然肩上忽然多了样东西,春和下意识朝右边看去,微凉的手指触在了她的脸颊上。
慌张回头,果然是纪初霖。
纪初霖穿着禁军的衣服,面颊通红,额上还有汗珠,微微有些喘气。他说他是从蹴鞠场那边一路小跑过来的。这几日从禁军中选出的蹴鞠队都在古镜蹴鞠场上训练。只是春和不能去见他。
却不想他自己跑了过来。
丢下手中的东西春和只想要扑入纪初霖的怀抱,脚步才向前却又驻足。人多眼杂,而她现在还是杨梦笛的娘子。
这一刻她开始憎恨这个身份,看见不断喘气的纪初霖,也格外担心。
“相公,那么远跑过来,你的身子——”
“看见小春和,你的为夫我就不累了。”
“这种时候还贫嘴……”
纪初霖看着春和红红的眼角,自是明白她的不安,他瞥了眼身后,确定无人,便附身在春和唇上快速吻了一下。
“相公——在牢里……”
“没吃苦。”
“每日饭食——”
“有菜有肉,吃得比在闻家村时还好很多。.”
“那些狱卒——”
“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毕竟有钱就是大爷,你的为夫我有钱。何况你的为夫我入狱的缘由实在太搞笑。”
“相公,我错了,我去找了鹿归林……”
“小事小事。春和自己觉得怎样合适就怎样做。”
“鹿归林说不是他让你入狱的。”
“你的为夫我知道。”纪初霖冷冷一笑。“你的为夫我甚至知道是谁害我入的监狱。”
“相公!?”
纪初霖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用手指在春和鼻翼上轻轻刮了一下。“我来只是想要看看我家小春和在做什么。我家小春和真厉害,我想做的那些事情,居然全被小春和做了出来。看来你的为夫我可以安心当金丝雀专心踢球了。”
“相公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那些春和想要听的甜言蜜语,他还是不喜欢说。
春和知道,也不逼他。
“相公,你总说有骚操作——我不想再做杨商的娘子了,我要回家!”
纪初霖的手指从春和面颊上轻轻划过,微微一声轻叹,“搞不了。眼下这种环境下只能换个操作。”
春和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纪初霖想要走,也不多言,只是拽着衣角抬眼用力看着他,似乎是在担心这一次不看就再也看不见。“相公,还有什么东西烤起来好吃?”
“虾。宫中应该找得到个头大的,记得挑虾线,干净,还入味。你还可以去寻一点儿芥菜种子碾磨成粉做成芥末。虽说烧烤没有辣椒总少了点什么,但能做出辣味也是很好。”
语罢,纪初霖带上禁军的帽子,欲走,却又回过头来快速在春和唇上啄了一下。
又用手指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对春和比了个心,在桌上抓了一片肉塞在嘴里,做了个wink,溜了。
春和目送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
她又用手指轻轻碰触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纪初霖的温度。她理了理头发,还有三日,还得多用点心思才行。
夜间冬儿来寻她,冬儿带来了一个巨大的盒子,冬儿打开,盒中是一套绣花精致高贵的锦缎长裙。
还有不少金钗和别的首饰。
“见皇家,气派上终究不一样。”冬儿笑道。若是穿着不好,显得太小家子气,若是太过于花枝招展,也不好。她以前在花月楼的时候学过不少。
“悦红院被封了,宫中来人说不能让那种地方辱没了官家的眼。”开悦红院的那个女子关了悦红楼,买下了花月楼,成了花月楼的老鸨,将花月楼改名为悦红楼。那位姐姐邀我二人去新开的悦红楼坐坐。”
春和笑笑拒绝,现在与过去不同。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冬儿便自己去了,深夜,气喘吁吁冲回来关上门,眼眸中带着别样的兴奋。“你猜我看见了何事?”她见到了盼盼和那位少年公子的□□愉,地方,竟然在天波门春和先前租下的那处宅院。
春和大惊失色,天波门那处地方她早已经退了租约,却不想被盼盼租了去!
“那位少年公子——”
“不论如何,我们都寻到了盼盼的把柄。”
“但那是皇亲,盼盼她——”春和欲言又止。
冬儿明白她的意思,不多言。
只是叹息道:“能让女子这般不惜一切代价的,只有‘情’字。”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各位亲亲,抱歉咯~~~断了这么久~~~~】
第128章 第一二八话
蹴鞠大赛将在次日开始。届时纪初霖将代表禁军出战,但那也是明日的事。
夜幕才微微落下,朝廷的仪仗队率先走出宫廷,两队禁军护卫在两侧,后面是皇家的马车,朝廷重臣的车驾紧随其后,一行人绕过古镜瓦,直奔春和的古镜春色而来。
走着走着,阵容竟是乱得一塌糊涂。仪仗队尚能走得端正,皇家的马车也算规整,大臣们却三三两两走在一处,一路走一路闲聊起来。
沿路处处是百姓,百姓们手中握着花束,欢欣雀跃,偶有胆大的孩童在仪仗队中穿来穿去,嬉笑吵闹。
天色才略有些昏黑,路两侧的酒楼上已经坐满了人,富商巨贾、文人墨客,市井小民纷纷探出头来。他们带来的歌女抚着琴,弹着琵琶,声音清越。
偶有胆大的歌女朗声呼喊下面路过的军士:“小哥哥,奴家爱你爱得紧呢!接住奴家的花——小哥哥,奴家以前在花月楼,眼下在故梦轩唱曲子,你收了奴家的花,一定要来找奴家啊!”
民众们一阵喧闹。
售卖货物的小贩一拥而上,阵容散乱的文武百官从小贩手中买一把糖,你一颗,我一颗,分而食之,不亦乐乎。
混在李琛的蹴鞠队中的纪初霖被这一幕幕惊得合不拢嘴。之前也不是没有皇帝出巡发生。
但金明池那次他很早就去金明池找位置,没撞见,之后春和被赐婚给杨梦笛,他一个人出门游玩也是无趣,偶尔听说,也没有兴趣来看。
可纪初霖电视剧还是看过的,在各大电视剧中,哪个皇帝出巡不是前呼后拥?民众在街道两旁跪得端端正正,偶有一个不开眼的想要闯进皇帝的队伍,各种手握兵刃的一拥而上,若是导演不给戏份,那就是被斩于马下的炮灰,若是导演给点戏份,那就是一起大案的开端。
这样的场面却是纪初霖头一遭遇见。这是皇帝出巡吗?乱成这样?千年后村长出门都比这有气派吧?!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安起来。
偏偏眼睛忽然被一张丝绢遮挡住,扯下,丝绢上绣着一个“花”字。
仰头,一个面貌妖艳的女子斜依在栏杆上,两人目光相对时,女子娇声叫了起来.“小哥哥,奴家住在天波门,你记得来找奴家啊,奴家不收你的钱!一定让你体验何为神魂颠倒!”
“我艹……我那个年代也没有约.炮约得这样光明正大的吧?!”
彻底震惊下的纪初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幸而队伍一直向前,约略减缓了一些尴尬。
身旁的蹴鞠队中名叫陈元的用手臂撞了纪初霖一下。“小纪,你很讨人喜欢呢。”
纪初霖选择干笑。偏是又落了一支花下来,他下意识抓过,这次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楼上又有女孩的呼唤声,纪初霖脸涨得通红,也不向上看。埋头一个劲走,上面却是传来一声悲泣。“小哥哥,你就看奴家一眼吧!”
纪初霖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陈元一阵嬉笑。“怎么,曾被抓入开封府的纪掌柜都不知道如何对付女人?看小爷的——”竟是放了两根手指在口中,长长吹了一声口哨。“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小爷看上你了!要不要和小爷成亲?”
“我去!大哥,你们这样对得住‘古代封建社会’这个称号吗?一千年后很多地方都还没有你们这么玩得开好不好?!”
“纪掌柜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模样?”
纪初霖哑然,只能闷头朝前走。
队伍越来越乱,偶有民众跪下来对着官家的马车磕头。也有民众将状纸塞在路过官员的手中。
震惊后,他渐渐习惯了这看似混乱的一幕,鼻翼甚至有些发酸。他想到坐在马车中的那位官家死后的谥号的仁宗。
所谓“与民同乐”,所谓“仁”,终究不过如此。
队伍终于到达了古镜瓦,古镜瓦有面积很大的空地,还有蹴鞠场,朝中的马车与禁军的人全都去了那些地方。
古镜小憩为他们送上早已准备好的夜间餐点。纪初霖到了蹴鞠场就停了下来,同明日一道蹴鞠的队友一道吃着点心,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又一些民众走了进来,给他们自己做的炊饼和别的吃食。
纪初霖吃着喝着,担心着春和。
此刻禁军分散开,将古镜瓦这一带团团围住,严禁无关人士进入。
官家的马车一路到达春和的古镜春色。
春和早已穿着冬儿给她的华服站在门外迎候。
官家还很年轻,身材略有些消瘦,眼眉中都带着善意。看见站在门口迎接的春和,微微笑了笑,颔首,他身边跟着一个面容赛月色美丽、头戴花钗冠的美人。
春和之前已从宦官们的口中得知,这位美人就是眼下最为得宠的陈妃,官家曾想立她为正宫。但因陈妃身份低微被大臣们阻拦。
今日官家出门与民同乐,带宠妃,却不带曹皇后。只能说官家对那位身份高贵的皇后的情谊颇为浅短。
但相较过世的前太后刘氏为他娶的郭皇后也算情深义重。宫中的宦官给春和说过多次,切莫在官家面前提那位被废掉的郭皇后。
春和记得很牢。这些时日她对宦官分外有理,宦官自然将一切直言相告。
请教多次后春和自然知道了面见官家时应有什么样的礼仪,也练习多次。
礼仪上无任何问题。
古镜春色的小院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架起了两个炉灶,一个上面铺着铁板,另一个铺着石板。
官家问她那一个更好。春和只道自己更喜欢石板一些。
“滋味更好?”
“却不是。”春和沉默了片许,却是笑道:“只因心爱的人曾用石板给小民做过一次。”
官家闻言,温柔的目光投向身畔的陈妃。陈妃靠在官家身上,目光温柔而娇俏。
春和说对了话,心中松了一口气。
其他贵胄也鱼贯而入,其中一位就是景王,那是一个面目给人感觉分外良善的老年男子。
春和垂首,之前遇见的盼盼身边那位少年公子也在,称呼景王为爹。
春和想到王显那句“偷娘的偷娘”。着实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只是态度越发恭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