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的第一脚也不示弱,两人的脚法惹得围观的人啧啧称叹。
对纪初霖使了个眼神,陈元第二脚将球踢给纪初霖。
纪初霖用膝盖停下球后,球便稳稳落在他的足间上。在他看来蹴鞠的这种玩法更像是后来的花式足球。
接过球后,纪初霖脚尖微微向上使力,球向上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他头上,纪初霖头轻轻一动,一弯腰,球顺着他的脖子滚过后背,直到腰间。
众人啧啧,却又开始嘀咕到了这种时候纪初霖还能有什么招数让球飞离身体?
却见纪初霖忽然整个腰向下伏,球顺着之前的球路滚回了头部,当球到达后颈位置的时候,他微微仰头,停下球,略一停顿。用力,头一顶,球再度稳稳落在头上。
重头戏开始,纪初霖将自己在后世学习的花式足球和来到宋代后学习的蹴鞠手法混合在一起,球在他足下是一个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小宠物,围着他这个主人打转,在他头、肩、胸、膝盖上纠缠玩闹,舍不得离开分毫。
终于,纪初霖轻轻一脚,球又回到了陈元脚下。
几次三番,估摸着官家对他二人的单球球技略有些厌烦后,陈元一边玩着花样,一边便请宦官拿来第二个球。
宦官拿球的过程中,先前那个球依旧在两人的足上、肩头传递。始终没有落下。
开封府的两人面上已经有了疲惫色,额上汗水涔涔,后背的衣衫也一大片汗渍。
第二个球拿来,陈元给纪初霖使了个眼色,纪初霖用脚接过第二个球,轻轻一颠,让球停留在肩头,又一动,球回到了脚背上,他做好了准备,内心却有些踌躇。这种玩法他到了汴京才接触到,这两年忙着踢对抗赛,很少玩白打。也就这段时间加强训练了一下。
慌乱中,一时气息都有些急促。
毕竟他知道,此场比赛的胜利意味着什么。
纪初霖只能下意识在场中找寻。
春和看见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这一方,伸手在头上比了一个心。
纪初霖笑了笑,做好准备。躁动不安的心似乎略微沉静了下去。陈元将球踢来的同时,纪初霖将自己脚下的球踢了出去。两人稳稳当当交换了脚下的球,而后个子表演了一段。
一段表演未完,开封府的球就落在了地上。纪初霖与陈元交换了眼神,来了一段速度极快的换球,两个球在他们脚下急速交换,划出一道又一道一闪而过的弧线,而后回到两人肩头,再落下。
春和之前听纪初霖说过,这种踢法被称作“日月过宫”。
禁军的球后落地,此场比赛自然是禁军胜利。
众人欢呼起来。
其中不乏秦楼楚馆歌女的声音,春和却不再生气,甚至有些骄傲。
“不学无术!”无数赞扬声中传出了一声压抑下的怒喝。春和回首,竟然是纪慎,他皱眉瞪着蹴鞠场上春风得意的纪初霖,连眼神中都带着咬牙切齿。
春和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只能行礼,轻声道:“相公,很受汴京人喜欢呢。”
“不学无术!”纪慎依旧皱眉,素来沉稳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春和不知道那泪光是因为见纪初霖受人欢迎而生的感动,还是对当初那个以考功名为人生第一大事的纪初霖的惋惜。
她不敢问,只陪纪慎坐着。
不管如何,纪慎都在纪初霖入狱后帮了忙。即便此时满心不甘、咬牙切齿,他终究还是在意这个儿子的。
“相公他——总希望您能夸赞他一两句。”
“不学无术!”
春和不再开口,心中却慢慢有了暖意。
坐在纪慎身边的纪思明冲春和做了个鬼脸。虽说做了官,但纪思明终究还是个孩子,纪慎便留在了汴京,平日也帮着纪思明处理一些麻烦事。
看见冬儿,纪思明红了眼,很快又红了眼。胡乱抓着头发。
冬儿不过看着球场,一脸的云淡风轻。
场上的欢呼声越来越重,纪初霖和陈元接受了官家的封赏,银碗和锦缎。而输了的两人则要接受鞭打和□□抹面。
拿到封赏后,纪初霖看见了纪慎,赶紧站端正行礼,却又忍不住挥舞着手中的赏赐给纪慎看。
冷冰冰哼了一声,纪慎道:“不学无术!哼!”
春和暗笑。
其实父亲大人也很有趣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咯~~昨晚一直在查资料,但是这方面资料实在是不好找,所以没写完,今儿原计划加更,结果……检查又来了,两个,所以加更不了……下周二前我会很忙很忙……望天……万一下周啥时候我没有更新,甚至连人影都没有了,那就说明我再度淹没在各种材料中去了……】
第130章 第一三零话
禁军战胜开封府后便与战胜了文官团体的民间蹴鞠高手进行白打赛。
纪初霖他们依旧轻松获得了胜利。作为优胜者,他们将与皇家蹴鞠队进行比拼。
但在那之前,他们还要进行几场对抗赛。
对抗赛有球门。纪初霖才来汴京的时候还认为宋代蹴鞠使用的球门同现代足球的差别也不是很大,结果第一次来到蹴鞠场就被吓了一跳。
这个年代蹴鞠比赛使用的球门基本上都是单球门,平日少见,宫廷宴会时常用。
比赛开始前,球场中央就已经竖立了两根高三丈的球杆,球杆顶端有一个直径约一尺的球门。
这个球门被称作“风流眼”。
比赛时需要将球踢入风流眼。难度极大,纪初霖平日带人在古镜蹴鞠场玩得更多的已经有些类似于现代足球。
这样高的球门他不是踢不进去球,但相较陈元命中率终究要低一些。
准备开始,纪初霖和陈元带队,禁军一共十二人出战。陈元做球头、纪初霖是副队长。其他成员分别做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
作为球头,陈元的装束与别的队员略有区别。虽说都是一色的红色短衫、长裤,都戴头巾,但其他队员参赛时需要将裤脚高高挽起,只有球头陈元才将裤脚塞入绑腿中。
比赛开始。
鸣笛击鼓为号。
先开始的是开封府所属的左军。左军队员排列好阵型,球头站在最后的位置。
第一个球员拿到了球,在脚下颠了数次,传给了下一人,队员们相互颠球、传球。球越传越向后面,直到传给了副队长,副队长依旧颠球数下,待个人表演完毕后,副队长便让球在脚尖短暂停留,待自己缓过气、球也彻底端正稳当后再将球传给球头,最后由球头将球踢向风流眼。
球在蔚蓝的天际划出一道弧线球身微微擦了一下边框,风流眼一阵颤动。最后球还是顺利穿过了风流眼。
汴京人再度欢呼。这样大规模的比赛他们平日很少见到,平日只有宫中的人才能享受这样的游戏。
轮到了纪初霖他们所属的右军。
陈元分外轻松将球打入风流眼。
几次三番,禁军终于在进球数量和颠球方式上占据了优势。
第二轮依旧是对战战胜了文官团体的民间蹴鞠高手。
陈元做副队长,纪初霖是球头。
看见纪初霖上场,春和紧张得几乎扯坏手中的小手绢。她渴望纪初霖看自己一眼,偏偏纪初霖的目光始终落在在风流眼上,
春和知晓他需要专心致志,也就乖乖坐好,不言不语。双手合十,安静祈祷。心里担忧到不行,目光却始终注视着纪初霖,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漏掉他的一个细微的动作。
场上,纪初霖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接过陈元传来的球,用力一脚。
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当当从风流眼穿了过去,球过眼,风流眼本身却不动如山——他脚下的球甚至没有触碰到风流眼 的边框。
围观的人朗声喝彩。
春和松了一口气。冬儿也终于放下自己死死捂着眼睛的手。纪慎低声骂了一句“不学无术。”却又红着眼喝起彩来。
就连目光落在冬儿身上就几乎没有挪窝的纪思明,也低声称赞起来。
禁军此番再度获胜。
两次失利,王显只能讪笑。
李琛面露笑意,说不过是运气好。
选出获胜者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朝廷的人驱车去不远处的古镜小憩吃餐点。李老大和李小三早已做好准备。吃餐点的同时会有刘老、夏桔献上表演。
春和自然也跟了过去,妥善打点一切。
她想见纪初霖。可眼下到处是宫中的人,自然不便相见。她只能将思念深埋在心底,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努力将面前的工作做到最好。
午后,禁军与皇家蹴鞠队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皇家蹴鞠队共有两身队服,一身是绿色,一身是红。因禁军选了红色,他们便穿着绿衣作战。
忙完古镜小憩的事后春和就慌慌张张赶了过来。此刻人比清晨还多了不少,幸而纪慎始终坐在原处,没有离开。
纪思明见冬儿没一道跟着来,心里略有些不满。
“你在这,她就不来了。”春和轻声说。
纪思明埋下头,不言语。
纪慎略有嗔怒。道纪思明这种身份如何能与冬儿那种身份的女子交往过多。“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那景王还——”
“住口!”
纪思明不出声,眼眉中却颇有不悦。
春和顾不上安慰,比赛已经开始。
此番先开始的是对抗赛。
一局定输赢。
进球者为胜,而若两队都进了球,则有官家决定谁获胜。
皇家蹴鞠队是左军,他们动作流畅,完美完整做好了每一个表演。
纪初霖仔细看过左军,心生一计,侧身对陈元耳语了几句。陈元面露疑色,但见纪初霖态度坚决,便将球头的位置让了出来。
捆好绑腿,纪初霖做好了准备,此番依旧由她做球头。
传球与先前没有任何区别。但面对经验颇多的皇家蹴鞠队,禁军的一些队员心中生出了几分担忧,球虽然没有落在地面上,却终究没有之前踢得流畅完美。
春和暗中捏了一把汗。听围观人的话语,他们对禁军获胜似已没有了太多的希望。但当她看见纪初霖时,却又平静下来,她相信纪初霖一定会有办法的。
因为,那是她相公啊!
终于,球到了陈元脚下,陈元表演了一连串的颠球动作,动作流畅优美,博得众人啧啧好评。
依照素来的要求,陈元需要让球在脚背上停留稳当后才将球传给纪初霖。
偏偏陈元没有做任何停留的动作,球从他肩头落下的那个瞬间他就凌空一脚将球踢给了纪初霖。
球急速转了方向。
打着旋儿飞向了纪初霖。
场上一阵死寂。
没有呼号,也没有惊叹。
众人都是头一遭见到这种踢法。
春和刹那间只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慢得她觉得自己竟然能看清纪初霖的每一个动作。
她看见球飞至纪初霖面前,纪初霖却没有丝毫让球停留下的打算,球飞来的同时他狠狠一脚,又是一道弧线,球高高地冲向空中,仿若一道白色的光束,一个倏忽,嗖地从风流眼穿过过去。
风流眼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啪。”球落在了瞠目结舌的皇家蹴鞠队的中间。
全场一片哑然。
春和意识到自己在打颤,她几乎抓不住手上的丝绢。
她知道纪初霖踢得很好,知道纪初霖成功了,却连一声赞叹都发不出来,心中唯有赞叹,唯有感动。
终于,朝廷那里传来第一声赞叹声。
是官家。
朝中大员接二连三鼓掌喝彩起来。
围观的旁人如梦方醒,掌声、欢呼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春和鼻子酸得厉害,一摸,脸上有泪痕。
她知道的,她的相公,一定能做到。
皇家蹴鞠队神色犹疑地拾起了地上的球,球已经被纪初霖那一脚踢坏了。
他们相互对视,眼眸中的惊讶变成了敬佩。
由于纪初霖这一脚,官家直接定了禁军获胜。
汴京人本以为禁军、或者说纪初霖会在白打赛中创造更厉害的招数,却不想纪初霖在对抗赛中扭伤了脚踝,最终一颠一跛地走出了赛场。
第二场白打赛,皇家蹴鞠队获胜。
虽说打了个平手,可两队都获得了官家的赏赐。
众人说起这一场比赛,都分外为纪初霖感到惋惜,春和却只觉得这伤痛来得有些蹊跷。
唯有杨梦笛翻阅着书卷,笑着说不愧是纪雨。
“为何这般说?”
“那可是皇家的蹴鞠队,能接连赢两场吗?纪雨难道还会想去皇家蹴鞠队玩球不成?”
春和不太懂。
却也懒得思考,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无非是有了功劳的纪初霖被开封府放了出来。
比赛结束后官家召唤了他,问起纪初霖获罪的缘由。纪初霖照实说了一遍,官家大怒。狠狠责骂王显没有证据如何能随意抓人?
当时坐在官家不远处的景王听闻了此事,面有怒色,他身为开封府尹,属下出了这种事,面上终不好看。虽说他是官家的长辈,官家怎么都会给他些脸面,却还是过意不去。
一追问,才知道是盼盼惹出的祸端,盼盼自然是为了给爹娘报仇。
“不过一个姬妾!就能代表本王?”
“可她身边有——”王显欲言又止,目光向上瞄,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显。
景王略一思考,彻底变了脸色。
杨慨面上风波不惊,只在一旁站得端正。
这些事都是纪初霖告诉春和的。
“你的为夫我就回来了!”
春和以为自己会哭,却不过哽咽几声,原来她一直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回来。
她开始忙着给纪初霖做饭,她总觉得纪初霖吃了这么多苦一定瘦了很多。
“小春和啊……其实我胖了……因为大牢里不好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