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说他是魂穿者——二月萧瑟
时间:2020-02-16 10:28:07

  春和终于听出了意味。
  “相公病了?”
  “没。我只是——看着那个王郎想了很多。其实我和他很像,一个瞬间,世界就天翻地覆,但天翻地覆后,王郎的脚却还是变不回原来的模样。我也是,天翻地覆后,还是那个孱弱的身体,即便现在已经锻炼过,但如果是脏器上的问题,锻炼也无用。那段谶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纪初霖轻轻摸摸春和的头。
  “你的为夫我不是说了,多存一点儿钱,方便我家小春和找下一个。”
  “我不要。你死,我陪你。”
  春和的头被纪初霖轻轻拍了一下。“胡说八道。”
  他的笑声中有故作的爽朗。“是你的为夫我不好,让小春和伤心了。道歉。”
  纪初霖却是牵着春和起来,带她回房,让她睡下。自己在地上凑合了一夜,离开她后,他很快传出轻轻的鼾声。
  春和趴在床上看着他,油灯已灭,今夜无月。
  她忽然懂了,自己大概在十八岁前再也灭有睡在他臂弯的机会了。
  忽然生出一阵悲伤来,眼泪涌了出来,却担忧惊醒纪初霖。春和将头深深埋入被窝,却是一夜难以入眠。
  翌日,冬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越发不解。“纪公子他……”
  “他不过是换个方式说舍不得我。”春和记得,昨夜纪初霖说“他害怕”。
  却又是笑了。
  她会陪着他。
  然后,等自己到十八岁。
  纪初霖似乎想要让一行人好好玩耍,走得越发慢了,待回到汴京已是初秋。
  李珏将收集到那伙人养男为女并拿拿去诈骗金钱的事呈报给官家,官家大为震怒,着令刑部继续调查,终于查出那伙人不断售卖男子假扮的女技,还将那些学不好乐器舞蹈的女子售卖进最下等的妓.院的事。
  纪初霖曾好奇那些人多年才能卖出一个女技,日常开销何来。来源自然是卖掉女孩的钱。
  而那些被卖掉的孩子自然也是从别人家偷来的孩子。之前汴京丢掉的孩子和女孩也在那户人家的地下室中寻到。
  钱家人还送了不少女子去那家与自己联系甚密的瓦子,瓦子私下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敛财。
  与瓦子相关的那位官员在朝堂上捶胸顿足说此事与自己无关。官家仁慈,加之有人帮着说话,也不追究官员的责任,但那位想要以“重武”为由斗垮李琛的文官再也不敢动李琛,不久就去外地上任。永无返京的机会。
  李琛的危机算是解了。
  那家瓦子失去了官员的庇护,不得不贱卖。虽说汴京不少商贾都想要买下,却是无人能买、无人敢买。
  最后让纪初霖抓准时机以一半的价钱买下,包括他很想用来该做蹴鞠场的瓦子背后那块面积不小的空地。杨梦笛和纪初霖两人手中的钱刚好。
  “可那两人害了那么多人,那个官员却只是个调任外地?”
  纪初霖冷冷一笑:“官家仁慈,官家却也不是傻子。虽说是明升暗降,但在仁宗朝这个人没有再度上任为京官的机会,那些朋友也会渐渐离开他。这是最好的结局。那人能在汴京做官自然有不少朋友?不要逼得人太狠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为何?”
  “留他人一条路,也是给自己留一条路。与其赶尽杀绝,不如断其羽翼、再关入黄金打造的鸟笼。”
  “相公好会说话。虽然春和不太懂。”
  “杨商说的,不是我说的。那个家伙对功名没兴趣,不然将来肯定是个超级大官,青史留名的那种。”
  “相公不是说要与杨商一道买瓦子,怎么一直未见杨商?”
  “这个嘛。”
  那个帮着官员说好坏的人就是杨慨,做人不要赶尽杀绝。做人也不要不给自己留余地。
  杨梦笛表面不掺和瓦子的事,就是留余地。
  “相公想给瓦子取个什么名?”
  “杨梦笛说叫古镜瓦。还絮絮叨叨说什么我们的一个重点就是女说话人说女人喜欢的故事,说故事就是以古为鉴。以古为鉴就是以古为镜,所以叫做古镜瓦之类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
  “相公觉得不好?”
  “自然不好。”
  “相公觉得叫什么更好?”
  “王者荣耀!”
  “‘王’字会冒犯官家吧?”
  “……那就叫做‘真男儿’!”
  “可是官家名字中有个‘桢’,同音,也会冒犯官家的。”
  纪初霖扶额长叹:“你的为夫我寻思着,杨商的‘古镜瓦’也挺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亲亲生日~~祝福冰天玄夕生日快乐喔~~其他亲亲也要天天开心~~~】
 
  第102章 第一零二话
 
  纪初霖和杨梦笛花了小半年时间对古镜瓦进行了最全面的装修整理,因为背后有一大片空地,他们又将瓦子的规模扩大了一些。
  别的瓦子有的玩乐项目古镜瓦这里都有。
  别的瓦子没有的自然就是古镜瓦的特色。
  古镜瓦的中央被一道砖墙隔开分为两部分,男左女右,左右不相通。男人那边便叫做古瓦。
  女子这面则叫做镜瓦。
  又因出门玩耍的男人比女人多,古瓦的面积自然比女人那边大一倍,杨梦笛亲自参设计,古瓦至多是比普通瓦子清雅一些。女子可以进古瓦玩耍,男子却严禁进镜瓦。
  女子那边叫做镜瓦。女子好美,自然应该有“镜”,杨梦笛如此说。
  镜瓦经过了精心修缮,一副园林模样。瓦子中有小池塘,池塘中鲤鱼潜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花匠在墙角下种了整整一排花,院中的别处也种了各种花,以保证每个月都能有鲜花盛放。
  纪初霖说他们的核心客户是有钱的女人,而有钱女人都分外挑剔,自然得比别的地方更加美丽才行。
  春和与冬儿也不需要去古瓦,她和冬儿只需要在镜瓦给太太小姐们说那些为她们量身定做的故事。
  纪初霖没有忘记那位初期指点帮助春和的刘老,加了不少钱将刘老请来古镜瓦,那些喜欢听刘老说话的人自然也跟着刘老从清风瓦来到古镜瓦。
  对此穆三自然格外高兴,刘老走了,清风瓦最厉害的说话技艺人就是他。他四处说纪初霖和春和的不是,春和欲争,纪初霖却说没有必要。“他不过是一个说话人,你我而今也犯不着同一个说话人太多计较。”
  瓦子的日常事务都够纪初霖头疼,他自然不愿意同穆三过多计较。毕竟他之前从未做过生意,这是头一遭,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幸而客源上全然不需要担忧。
  杨梦笛认识几乎全汴京的公子哥儿。韫夫人尚未归汴京,杨梦笛的娘亲周夫人带着平日交好的那帮夫人来过镜瓦几次,妇人们交口称赞。客源一直不断。
  纪初霖也没有忘记那块空地,他将空地改成了蹴鞠场。还在周围修建了看台和矮围墙。平日带着那群喜欢蹴鞠的孩子继续玩蹴鞠。孩子们平日练蹴鞠,闲时也帮瓦子做一些杂事,纪初霖每月会依照他们工作量的给予酬劳。
  偶尔纪初霖也会搞一场少年的蹴鞠比赛,纪初霖也不收围观者的钱,却留心观察民众最喜欢哪位少年蹴鞠手。
  若是民众喜欢某个蹴鞠少年,纪初霖就会让那个少年在场上帮一些汴京的大商铺介绍新到店的货品。只要是被备受关注的蹴鞠手介绍的货物都会大卖。之后就会有更多的商铺花钱找那些蹴鞠手帮着介绍。那些少年蹴鞠手的酬劳自然远远高出普通蹴鞠少年,为了当上备受欢迎的那个蹴鞠手,少年们在比赛时用尽全力。来观看的人也就越发多了。
  春和曾问过纪初霖和这般做。
  纪初霖说这叫打广告,下一步就是拉赞助。
  “为何要让将那些踢得好的孩子的名号大肆宣传?”
  “捧球星呗。我思考过,北宋这种商品经济和若干年后的商品经济有些相同,人们愿意花大价钱请最一流的女技唱一首曲子或是做一餐饭,自然也不会吝啬在蹴鞠上花钱。”纪初霖笑道。“你的为夫我曾经说过,高俅的剧本也不错。不过——需要换个方式。”
  春和渐渐觉得纪初霖变得越来越厉害。他和外人说话的时候神色越发正经,说话的语气和口气也与杨梦笛越发像了。他似乎本来就在学杨梦笛说话。尤其在外出谈事的时候,过去那个说话随意、时常被人叫做疯子的纪初霖在外面再也见不着。
  只有在她身边,纪初霖才会恢复成一开始的“疯子”模样,满口的Java、C++,肯德基、麦当劳。像个话唠少年一样絮絮叨叨,说着她也不太明了的话。
  他说他害怕忘了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又不能同太多人说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他现在不想死了,更不想被当做祸乱朝纲的疯子活活烧死。有些话就只有同春和说。
  腊月瓦子开张,正月赚得盆满钵满。
  到了正月十六,慕容弈给冬儿带来消息,说今日李悦出嫁。
  李悦出嫁,李琛的官位稳了后她便终与那位一品大员喜结连理。官员间的结亲,终究是强强联手,冬儿消去了奴籍,也终究不是花月楼出身。
  冬儿面色冷静,笑着祝福。
  只是在当夜,冬儿坐在二楼,在凄凉的夜色中弹了一夜《凤求凰》。次日,双手鲜血淋漓。“今儿怕是不能帮春和弹琴了,让夏桔代弹一曲好了。”冬儿颤声笑道。
  “你明知道李琛不倒她必然会嫁给那位一品官那位才做了官的少年公子,为何还要帮李琛?”纪初霖问。
  “冬儿只需要她过得好。太尉的侄女,太傅的儿媳,进士的娘子——身份多尊贵,听着多好听。”
  欠身笑道,谢过纪初霖为自己包扎受伤的手,冬儿回房休息。
  进了屋,三日未出,第四日重新出现,嘴唇带着笑,面色却是惨黄,眼眶是重重的黑眼圈。
  那叫做王郎的男人还活着,他同夏洁一道来古镜瓦做活计。
  夏洁放了足,纪初霖一有机会就给他熬骨头汤以便脚上的骨头恢复。他也改了名,他说“夏洁”这个名字是那些人取的,便改名为夏桔(jie)。
  “改字不改音,这般春小公子唤我名字方便一些。”对此夏桔笑道。
  他平日男人装扮,偶尔也会装作女子同恢复男人身份的王郎杂剧戏台上扮做情侣或是夫妻。
  可男可女的夏桔,最初被人嘲笑,但当人看过他用九根手指弹琴或是唱戏后再也无人嘲弄,反倒广为人知。才不过二月,夏桔这个名字就在汴京声名远播。不管是思春少女还是少年公子,都愿意来古镜瓦一睹夏桔的风采。
  纪初霖说,夏桔红了。
  相较夏桔,春和与冬儿这对只给有钱夫人说话的女说话人给人的印象淡了去。
  韫夫人一直未回到汴京,春和依旧未得到去她家说话的机会。幸而平日生意也不少,每日都有不少进账。她只给夫人小姐说话,也免了被手脚不规矩的浪荡子戏弄的危险。
  众人皆忙,唯有纪思明分外闲暇,还回天长县过新年。他走的时候春和未提,纪初霖却还是托纪思明给闻克己带了不少钱。
  纪思明回来给春和带了闻克己的书信。
  他也皱眉告知闻克己现在的境遇。
  碧兰已经被那位当上进士的爹接走。因为是新科进士,名次也不算太差,碧兰的爹很容易就在天长县寻到了活计,眼下只等朝廷传来消息好去当官。虽说朝廷每一次考试都会有不少人考中,没人知道这做官的机会会等到几时,却终究是个希望。
  闻克己却有了□□烦。
  碧兰的爹打听到闻家村有位妇人的远亲也在这一次考上了进士,只是名次太过于靠后,又无任何背景家世,这一生当官的机会都极为渺茫。
  但那人至少是个进士,血缘上还与闻家村有关。而闻克己不过是个久考不中的秀才。
  碧兰的爹便将那人带去了闻家村。那人一来,闻克己就失去了私塾先生的工作,闻家村的私塾也被那人夺走。
  幸而纪初霖赚了钱就花钱买下了纪慎在李家镇为他置办的房屋,闻克己也不至于无家可归。可因没有私塾先生的活计,收不了束脩,平日也做不了太多的活计,生活便越发拮据。
  纪思明带钱给闻克己时看见这一幕,便顺口告诉纪慎。
  纪慎终于记起这个尚不得台面的亲家,便托管家带了十贯钱过去。
  闻克己却还是过得拮据,那些财物都被他换做了给十财的书籍与文房四宝。未能实现事业的父辈总是对后辈给予了万分大的期望。
  “兄长给的那些钱、米、干肉他都收下了,但小弟总觉得那位十财兄弟精神颇为不佳,似乎一直想着那位碧兰小姐。似乎是动了真情。”
  纪思明也在天长县见到了碧兰,而今她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她那位进士爹爹找了两个妇人教她女红,颇有自己新官上任后就将女儿嫁出去壮大势力的感觉。
  “真是而可笑。小弟听朝中的叔叔们说官家分外重视科考,之后不定隔一两年就考一次。每年考取的进士数量远远大于朝中的官员数量。旧人还没有安排好,新人又上了榜。想要做官,要看人脉,若背后一无所有,除非是前十名,无乡里推荐,朝中又无人,如何做官?”纪思明笑道。
  他又说碧兰的爹爹也去去拜见纪慎这位与朝中大员依旧有联系的退隐高官。
  “兄长你可不知道,那份谄媚,还有恨不能将女儿嫁给小弟为妾的架势……”
  “你愿意吗?”
  “不可。”纪思明正色道:“兄长难道认为爹会允许小弟娶一个进士的女儿?小弟可是想要当一品大员的。自然不会学那种忘记了身份尊卑还娶了秀才女儿的人。”
  纪初霖:“臭小子你这月的零花钱还想要吗?”
  “毕竟那种娶了秀才女儿的人做事不同于常人,颇有些志气,也分外有手段。小弟自是不如。”
  纪初霖:“……”
  二月末。
  杜公子忽然出现在古镜瓦,纪初霖在他身边见到了之前在杭州见到的那个油光满面的假和尚,幸好那个和尚没有认出纪初霖和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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