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梦笛哼了一声,却问:“为何你一直要将她让给我?”
“曾有个算命的老头说我和她只有八年缘分……或者,是我和这个世界只有八年缘分。我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我不会碰她,我只要她在我身边,我能看见她就够了。我害怕,我害怕她不在我身边。如果我死了……”
“胡言乱语,纪雨你会长命百岁。你打算如何做?真不弄一场祥瑞将自己娘子拐回去?”
纪初霖摇头:“我会顺着他的计划走。而后,赢他半子。”
“本少爷也认同纪雨的话,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二人——赢他半子就行。多了,反而不利。至于你的娘子,本少爷也认为眼下在本少爷那处更好,以免打草惊蛇。本少爷不会强迫她,但若是本少爷挖了墙角,就是本少爷的。”
“加油。”
“纪雨,本少爷和你从一开始就被拴在了一根绳子上。我倒了查瓦子会查到你,你倒了,也会查到我。”杨梦笛笑了。“世上最稳固的联盟,是利益。。”
纪初霖沉吟片刻,将闻家村的事情和盘托出。
而后拿出三个话本。
《宛转蛾眉八郎惜》、《遗鞋记》和《红衣浪.女遇狼记》。
“我古文不好,看不出什么。杨商你看看,这三本书中到底有什么。现在想来,一切的开始就是这三本书。原本的故事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应该在文字里面。书中说不定有大量隐秘的东西存在。隐秘到陆隐不惜雇凶杀了闻石头大叔也要让小梅和鹿归林闭嘴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跑去看《天气之子》,这一口刀一口糖的……但正是因为有刀刀才显得甜更甜不是~~嗯……给自己这几天写的刀刀找个完美的借口~~~】
第107章 第一零七话
春和睁着眼睛枯坐了很久,等到鸡叫头遍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她本就睡得不深,期间辗转反侧,几次三番从噩梦中惊醒,却想不起究竟是怎样的梦。
迷迷糊糊中听见小丫头唤她起床。
“该去给夫人请安了。此事才起,还真是没有规矩。”
床上迷了一会儿眼睛,和迷迷糊糊看清陌生的房间,心想怎么纪初霖这么今早叫她起床时都没有亲吻她的额头。
明明是他说的那叫做早安吻的。他却——
春和瞪大眼。
“对啊。”她已经不在自己的家中了。
鼻子又有些发酸,却狠狠忍住。才去纪家时闻克己说的那些如何在宅院中生存的话再度在脑中浮现。快速起床,换衣,坐在雕花的巨大铜镜前梳妆。
记得昨夜都还没有这个。桌上整齐摆放着七八个妆奁盒,每个盒中都装得满满当当。
梳头的丫鬟名叫三桃,三月的桃花。她说这个名字是
三桃说这些都是周夫人命人拿来的。
“闻姨娘还真是好命,才来就备受夫人宠爱。”三桃言语间不乏妒忌。
春和却只觉得“闻姨娘”三个字分外可笑。
但她想至少家中的人是分外欢喜的。闻克己因碧兰的爹爹才丢了私塾先生的工作,而今却忽然做了官。
从一开始,受累的就只有她罢了。
细细想来,却不过是上面的人随意说了一句话。
太后的一句话就定了数人的命运。
头发忽然一阵吃痛,梳头的那个三桃见她眉梢微皱,赶紧笑着说请二夫人原谅,嘴上这般说眼角却狠狠上扬,一脸故作的高傲。
春和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女子就是上一次她来寻杨梦笛时见到的同杨梦笛滚在床上的丫鬟中的一个。
她懒得搭理。
三桃却来了斗志,说春和上一回来住偏房,这一次来还是住偏房,都没能爬上少爷的床,却得了个姨娘的身份。“太后一定宅心仁厚,看你腆着脸跟着少爷着实可怜,便赏了你一个姨娘来说做。”
若是平日春和倒也懒得计较,偏是今日心里分外不悦,便是笑道:“你用尽浑身解数,都上了少爷的床,却还只是个丫鬟。再如何,我这妾也是太后亲自赐下的姻缘。不满,你也腆着脸去求少爷,看能不能得一个梦寐以求的姨娘身份。”
三桃抿唇,不敢多言。
春和却觉得麻烦,打发走三桃独自梳好头发去见周夫人。
自然是起晚了。
杨慨不在家,周夫人说他去上朝了,应该快要回来了。
春和不安,周夫人却是慈眉善目拉着她的手说起杨梦笛小时候的事来,说着,喝退左右,道:“老爷生辰时就看了出来,那孩子对你颇为上心。得这样一个结果在我看来却是极好。”
“可我已嫁人,杨伯伯又是朝中大员,这……”
“商儿应同你说过太后的事。故而,有些事,勿言。至于韫夫人,她与太后那般要好,自然嚣张跋扈。此事官家自然心知不妥,也知道老爷受了委屈。”
春和抿唇不言。
众人皆委屈。可说起杨慨受了委屈,周夫人面上却带上了笑。
周夫人不多言,春和却也能感受到,这委屈杨慨着实受得好。谁又知道看似的祸端后就一定没有藏着无上的好处?
唯有她,失去了自己的相公。
“怎的,被指婚给我儿,还委屈了你?”
却是杨慨的声音。今日下朝早,他谢绝了朝中同仁的邀约径直回了府中。“省得心堵。”
春和知晓他的怨气,也不多言语,多说多错。她垂手立在一旁。上一回来此处还是侄儿媳妇,这一遭却成了儿媳妇。
越想,越觉得可笑。
“荒唐!!着实荒唐!!”
“老爷混迹官场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不懂?”周夫人怒道。
杨慨哑然,终拂袖而出。
长叹一声,周夫人劝慰春和:“老爷并未与你置气。有些事男子不懂,唯有女子才明白何为痛彻心扉。”
春和鼻尖一酸。
“不若说些好的,老爷已给你爹选了一门官职,就在天长县。你爹不是进士,区区一个秀才,得到那样的官位也算是极好。”
“谢夫人。”
“叫婆婆。眼下木已成舟,你也认了吧。”
“是——婆婆。”
认命吗?
春和才不要。
回到院中,三桃就一脸得色地说少爷回来了,也不知昨夜在哪家姑娘家中休息,一身香粉味。
“如此甚好。外面的终究要好吃一些。家里的天天吃,都腻了。”春和笑语晏晏,转身就进了杨梦笛的睡房。三桃拦住她说少爷还在休息。
“我是他的娘子,难道不能进去?”
“你只是个姨娘。”
春和想想,也对,她的确只是个姨娘。“要不,你来当这个姨娘?”
三桃被哽得说不出话。
春和也不愿多言,只是想到就这般与杨梦笛过上一生,只觉得头疼欲裂。忽然明白为何周婉会妒忌她,为了添堵恨不能将艳儿推上纪初霖的床。
因为她的相公的确极好。
只是可惜,那个相公终究失去了。
春和有些鼻酸,进了杨梦笛的睡房。睡房中侯着的小丫鬟听见了她之前在门外说的话,个个神色慌张,行了礼然后退了出去。
纪初霖一直对她说不要搞那么多身份尊贵,人人都是平等的。偏是来到大宅院,身份尊卑比别的方便不少。
躺在被窝中,杨梦笛眼眸微阖,发出均匀的鼻息。
春和也不吵他,只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睡颜。今儿仔细看,才觉得这男人五官着实精致,纪初霖五官也是漂亮,杨梦笛却比纪初霖多出一股子狐媚劲。
男人长成这般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小娘子看了这么久,何不上床和本少爷聊聊?”杨梦笛打着哈欠坐起身。见春和无动于衷,指了指自己身后。
春和瞪着,也不知他欲做何事。等得不耐烦,杨梦笛抓过闲置在一旁的被褥胡乱塞在背后。“小娘子要学的,还有很多。”
春和盯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盯着。
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杨梦笛追问缘由。
“我只是想……怎么就成了这样?”春和道。“杨商你昨儿做什么去了?”
“新得了个娘子。看得见,却吃不着,自然去找秦楼的姐姐妹妹说说心中的苦恼。”
“杨少爷还是真是辛苦。家中有陪房丫头,外面勾搭了不少别人的娘子,还有秦楼楚馆的姐姐妹妹侯着。”
“本少爷怎么听出了一股子醋味?”
“相公说醋味是闻出来的。杨少爷如何能听出?”
一阵长笑,杨梦笛一把拉住春和的手。春和想抽,抽不动。他却只是拉着,也不做别的。
“本少爷和纪雨说好了,本少爷只要有本事挖走你,小娘子就是本少爷的。”
春和轻笑:“那大概杨少爷要失望了。”
“纪雨就那么好?”
春和轻轻点头。连这个被杨商喜欢的她,都是他教出来的。他自然最好。
“小娘子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本少爷啊。本少爷还颇为羡慕。小娘子,你若是跟了本少爷,本少爷就不要别的女人了。”
春和却只是轻轻抽出手。“杨少爷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那位陆月芩小姐……”
“拒绝。本少爷也不是任何女人都行的。”杨商打着哈欠问起之前在外面的事。“小娘子不想看见这几个女子?本少爷马上将她们赶出去。”
春和摇头。
“不嫌她欺负你?”
“我又不同她争你。为何赶走她?”
她不过无心一说。
偏是杨梦笛面上竟然流露出一丝受到伤害的神色,而后唤来一个老妈子让老妈子将他院中的丫鬟给换了。
换几个生脸,相貌也普通的。
“用不着。我……”
“本少爷高兴。”
春和也只能听着。
“簪子、发油、胭脂、香粉可还够?不够本少爷今儿午后就带小娘子出门出门选。”
“我有……”
“小娘子你可代表杨家的脸面。穿得太差,丢人现眼。”
“是。”
“小娘子……你可知道本少爷为何一直称呼你为小娘子?”
春和自然不知道,但见杨梦笛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着实有些不悦意,回想先前的那一幕,略作思考:“因为称呼‘小娘子’,就算记不得名字或是叫错了人也不害怕?”
“知我者,小娘子也。”杨梦笛摇扇轻笑。
春和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杨梦笛面上在笑,头却沉沉埋了下去。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来。看着春和笑言她也算是厉害,事情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气定神闲。
“急也无用,反正我也进了你杨家的大门。”
“生是本少爷的人,死是本少爷的鬼?”
“身在曹营心在汉。”
“纪雨似乎病了,在吐血。那德行,简直想要对本少爷托孤。”
见不过是一句话春和眼中就包上了泪。杨梦笛指了指桌上的那套男子衣衫。
“本少爷为了出门会小娘子,在床榻帐幔后面留了一扇暗门。你是本少爷明媒正娶、也不是,一个妾,何来明媒正娶。可作为本少爷的妾,你和本少爷在床榻上待到午后也属平常。但记好了,只能午后。我杨家还是要脸面的。”
“谢杨少爷!”
“小娘子。”杨梦笛欲言,眼眸却是低垂,只是笑道。“去吧。纪雨看见你,心里一舒坦,身子就会好很多。”
春和换好衣衫离开。杨梦笛目视她背影消失。轻声道:“真可惜。”他打着哈欠钻入被窝,昨夜和纪初霖聊了太多,瞌睡得厉害。
春和回到家的时候纪初霖没在他的床上,她本以为纪初霖去瓦子了,寻了一圈,却在自己睡房中寻到他。
纪初霖睡在她的床上,手中抱着她平日睡的枕头。被褥上的血迹清晰刺目,脸色也惨白了不少。
春和想哭,又担心吵醒他,便轻轻合上门。
冬儿不在家,灶是冷的,昨儿出门是什么样今儿就是什么样。
春和蹑手蹑脚在灶房烧火,和面,家中没有太多食材,她只能凑合做一顿面条。
近些时日,面条在汴京越发流行。纪初霖每次吃面时都会絮叨说若是有辣椒和西红柿就更好了,可以做火辣辣的干拌面和西红柿鸡蛋面。
春和做不出来,她只能放一些小青菜和鸡蛋。
饭做好已过正午,午后就得回去,春和趴在床边看着纪初霖,虽不忍心,却不甘心就此回杨府。终于忍不住,轻轻在他面颊上戳了戳。她不想惊扰他,可他若是再不起身,她就得回杨家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纪初霖见是她,揉了揉眼睛,翻身就睡了过去。
春和急了,她相公怎么忽然不理会她了?果真是因为那赐婚?想着,忍不住抽泣。
猛然翻过身,瞳孔放大,揉了揉眼睛,纪初霖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吃痛,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这才一把将春和揽入臂弯。“我还以为在做梦。”他的手抱得很紧,紧得春和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松手,目光依旧温柔似水。“小春和怎么回来了?还穿着男人的衣衫。”
“杨商床后有一扇暗门,他说……”
“好了,打住。你的为夫我不想知道那暗门是用来做什么的。”纪初霖伸手将春和转出帽檐的那缕头发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