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涵一顿:“……你是说,程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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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室还没到,程夏禾在张止维怀里动了一下,他低下头。
一根食指伸了出来,指甲盖椭圆粉嫩,手指一勾,露了个缝。
“黑老大……”她闭着眼睛,因为发烧严重出气声有些重,眼睛也没睁开,酸软无力地说:“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好重的。”
张止维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步伐不停,就像没听到一样。
“黑老大……”她又弱弱的喊了一声。
都快轻没了还说自己重,这年头女孩子都怎么想的。
他垂眸看怀中人,故意沉了嗓音,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再废话,我扛着你走。”
程夏禾:“……”
那还是抱吧。
校医室里里外外都安安静静。
张止维熟门熟路的将程夏禾往床上一放,到处找人。
“沈医生?沈医生?”
人没看见,声音倒是先闻。
“后花园。”
张止维赶紧过去。
校医室的后花园种的都是花草药,校医室的这位沈医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就知道一件事:他不爱笑。
清清冷冷。
张止维靠着后花园的门,敲了敲。
那里站着一道清雅的身影,正在摆弄一盆兰花。
他望也没望张止维,直接吐了一个字:“说。”他的声音如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语调起伏,什么都让人觉得淡淡的。
只是站在那里摆弄兰花时,莫名让人觉得清贵。
张止维半倚着门:“别摆弄你那破花了,这次不是我,是我……”
“妹妹。”
沈医生摆弄兰花的手一顿,望了过来:“妹妹?”
张止维让开道:“发烧呢,劳驾沈医生去瞅一眼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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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夏禾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等医生,就是没想到会等来一个这么帅的医生。
就算眼皮子沉的像粘了二零五胶水一样,她都忍不住想要看的更仔细点。
张止维往她面前一站,挡住她的视线:“来这是让你看医生的,不是让你看帅哥的,闭上眼睛快点休息。”
看诊步骤很简单。
“受凉引起的发热,打三瓶吊瓶。”
沈医生速度很快,进去配药了。
程夏禾一听,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黑老大我不吊盐水行不行啊,我吃药。”
“不行。你快烧到三十九度了。”张止维脸色一沉,这个不能依。
程夏禾坐在床上忐忑不安,甚至紧张到脑袋都不痛了。
她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手都揪到一起去了,这一刻不知道听力怎么就那么好,将沈医生配药时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呜呜呜……
怎么办。
怕……
张止维当然不知道程夏禾怕针。
打针打吊瓶从小到大哪次不是把医院闹翻了天。现在长大一些了知道看病不能拖,但是……但是还是架不住她害怕啊!
“叮叮咣咣。”
“叮叮咣咣。”
她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到后来自己就剩下了两只眼睛在外面,把自己全都藏进了被窝。
张止维正在给她倒水,一扭身险些人都找不到。
“起来把卫衣脱了喝点水,待会儿打吊瓶会发汗。”
她拼命摇头。
他将水放在桌上,敛眉道:“喝。”
她抿了抿唇,小嘴巴已经干起了皮,不情不愿的挪起来,小眼神一直往里头瞟。
忽然。
传来了脚步声。
程夏禾一把端起水,特别乖巧的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张止维都看愣了。
怎么喝这么快。
他以为程夏禾渴了,还准备给她倒一杯,就听见一道小小弱弱的声音传来——
“你……你能不能借我用下啊……”
他脚步一顿,回头瞧她。
程夏禾靠着床,捏着被角,眼睛像小鹿一般躲躲闪闪,有些瑟缩。
哟,奇了。
这小孩,一生病怎么这么软,以前像只小刺猬一样的浑身都带刺儿。
他放下水杯,走到床前双手插兜望着她,一扬下巴:“说吧,怎么用。”
她欲言又止。
“不说我走了。”他隐隐威胁。
“别!”她一紧张,伸手就抓住了张止维的衣角。
张止维低头看着,还是粉嫩圆润的指甲,只是此时仿佛用了力,指甲微微发白。
“待会儿打针,你能不能……借我抱一下啊。”
说完这句话,噌的一下她耳尖连着脸颊都红了起来。
原本白嫩的脸染上薄粉,女儿家羞赧又娇弱。窝在床头小小一团,手指还捏着自己衣角。
那一刻,张止维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
他眯了眯眼,唇角勾起,微俯下身:“行啊。”
她双眼一亮。
“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把卫衣脱了,乖乖躺进被窝。”
“啊。”她似乎不愿意,“不脱行不行。”
“不行。”张止维一口拒绝,“穿这么多睡觉待会儿出去怎么办,出门会着凉。”
可是……她里面没穿衣服啊。
程夏禾无法开口。
见她还不动,张止维准备来帮她。
手刚碰着,她忽然往里头一缩。
她小声找了个借口,支支吾吾道:“我以后是要嫁给止维哥哥的人,你是他好朋友,你别碰我,你要是碰我……我就,我就叫了啊。”
什么?
张止维笑了。
他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程夏禾怂了。
声音越来越小:“我说……我是止维哥哥……”
他打断,忽然问道:“你想怎么叫?”
程夏禾:“……”
她非常没骨气的说:“我……我叫止维哥哥!”
张止维差点没崩住。
他坐上床,俯下身:“那好,来,叫吧。”
程夏禾:?
“叫什么?”
他唇边三分玩味的笑,声音轻轻在她耳蜗一勾:“叫哥哥。”
叫止维哥哥。
第16章 青梅酒16
他说话的神情总有些吊儿郎当和漫不经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跟你认真。
程夏禾望着倏然凑近的那张脸,有片刻怔愣。
他等着。
她望着。
然后,程夏禾一把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一点光亮都没有,她躲在里面,心口跳的飞快。
“我才不要喊你哥哥。”她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闷闷的,还带着丝颤抖。
不要,不要叫你哥哥。
张止维啧了一声,从床上起来给她去倒水。
“小屁孩。”
本来也没指望你会喊我哥哥。
他走到桌子旁,拿着热水壶倒水。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这么瞒着这丫头也不行啊,自己是张止维的事迟早要被她知道,到时候怎么解释。
她疯起来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桌子靠窗,此时张止维是面对着窗的,本来没仔细观察,只是在发呆,但眼神一扫,他皱了皱眉。
方才有人影飞快的跑了过去。
谁这么无聊。
偷看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也就没在意。
沈医生拿着吊瓶和针走了出来,看了眼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的人。
“你什么时候有妹妹了。”沈医生的语调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就连问问题都问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张止维耸了耸肩,笑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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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我们能不能不吊水啊,我想吃药。
程夏禾可怜兮兮的露出两只眼睛,万分真诚的恳求:“我喜欢吃药,我就想吃药。”
张止维看了会儿。
“小孩儿,你是不是怕打针?”
“……我没有。”她不承认,如果承认了好丢人啊,会被笑话这么大的人还怕针。
张止维盯着她看。
一直盯到程夏禾无处可躲。
她愠怒的一拍床单:“是!我就是怕针,怎么样,你满意了吧!你笑话我吧!”
反正每次打针她都是被全部人盯着看的那个。
反正每次都会听到别的家长跟小朋友说:“你看那个姐姐丢不丢人,那么大了还哭,你可不能哭哟,你是小男子汉。”
也不是第一次被当反面教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
沈医生的动作停了下来。
张止维靠着窗,他双手撑着窗棱,本是随意的靠着,程夏禾突然的闹脾气将他视线吸引过来,他抬眸,眯了眯眼。
忽然迈开大步走来。
因为刚刚情绪有些激动,程夏禾的眼眶已经有点泛红。
真没用,呸,不就被戳一针么,你哭什么哭。
可是越想,越委屈。
呜呜,可是我就是怕针啊,我也想坚强勇敢,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啊。
生病的人格外娇纵自己,情绪波动大,稍不注意就委屈的不行。瘪了瘪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那颗小泪珠在眼里聚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积压在下眼睫上,摇摇欲坠。
终于,它滚了下来。
她微微眨眼。
“啪嗒。”
它没有滴落在床上,也没有顺着脸颊滚落,而是被一只手掌接住。
程夏禾抬头。
床边男生高高大大,很随意的站着,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接着她的一滴眼泪。
他从床头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擦。”
吸了吸鼻子,程夏禾不情不愿的接过。
“烂好心。”
她嘀咕。
这样子就像吃了亏的小媳妇,委屈巴巴招人疼。
张止维叹了口气,与沈医生对视一眼。
沈医生收回视线,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面无表情的说:“手伸出来,握拳。”
程夏禾脸色一瞬间褪去血色,高烧的红都抵不住她内心的惧怕。
看着他这样……张止维笑着摇头。
程夏禾刚想说你笑什么笑,就见他忽然张开手。
他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头微侧着,望着墙。
她愣住:“你干嘛?”
他闭了闭眼,“啧”了一声:“不是你说让我借你抱一下,还不快点。”
她像没听到似的。
“你到底抱不……”
腰被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圈住,他的肌肤寒凉,而她火热。
她埋在他腰间,一只手紧紧抱着,另一只哆哆嗦嗦的伸了出去。
她抱的他很紧,勒的他极不自然。
而他微微怔住。
程夏禾闭着眼睛不敢睁,对沈医生说:“医生……你,轻点儿。”
沈医生看了张止维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张止维的耳尖悄悄的攀上了一丝红。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是依然侧开头,不看她,也不看扎针的手。
他小幅度的摸了摸她抵着自己腰的脑袋,想了想,说:
“别怕。”
程夏禾在发抖。
一直到针扎完了胶带绑上她还在抖。
“我说小孩。”
张止维等了会儿,她幽幽的“恩”了一声。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抱着我?”他说这话时,话里带着几分玩味儿,几分调笑。
程夏禾宛如惊弓之鸟,一下将他推开,另一只手又不敢大幅度的动作,机器人似的僵硬的转过身躺在床上。
她不看张止维,张止维却看着她。
看着她耳尖一点一点红了起来,这红连着脖子,透入领口,又顺着脸颊,攀上星星点点。
无声之处,他双手抱着怀靠着窗,唇角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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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记者”打前锋回来了,带来了重要情报——照片。
照片里,张止维给她倒水,张止维对她笑,张止维照顾她,张止维……
“这他妈是人间真实吗???”
这对学校的同学来说简直就是凭空炸响的一道惊雷。
先是初中部,然后是高中部,根本不需要奔走相告,一个朋友圈发出去。
【谁见过张止维这么温柔过??谁见过???我他妈惊了!】
配图——张止维弯腰俯身照,正对着床上的女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眉眼尽是温柔。女孩儿缩在被窝里,嘴巴微微嘟起,说不清脸上是娇俏还是委屈。
总之。
长廷学府的女人们啊,愤怒吧,焦躁吧,你们心心念念惦记这么些年的男人正在对别的女人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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