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问你?”她疑惑的接话。
“就写一封退院请奏书呈给院长,”他合上书,放在桌子上站起身,“理由就是脑子太蠢,拿合格也没希望,趁早回去吧。”
说完就走出了书房。
闻砚桐看着他离开,不由低声骂骂咧咧。
不过随即想明白,她离真相已经很近了。池京禧已经说出了凶手的身份,和找出凶手的办法,余下的一点就要看看她能不能将其中的联系找出来。
池京禧那么聪明,方才的肯定不是在瞎说,他定然是想到了闻砚桐没想到的东西,从而推测出了凶手的身份。
但是他懒得解释,那么剩下的这点,就需要闻砚桐自己去发现。
如此一想,闻砚桐又高兴起来。原本她还陷在思想的死角里,反复的琢磨和怀疑,根本无从下手。但是跟池京禧这样一聊,感觉瞬间就通透了。
难怪人都喜欢跟聪明的人交朋友。
她乐呵呵的出了书院,就见池京禧正动身解衣裳,脱下来一件后就扔到了旁边的软塌上面。
闻砚桐走过去,将他的衣裳抱起来,“这是我晚上睡觉的地方。”
池京禧看着她将衣裳拿去屏风上挂着,然后又脱了两件直接让在了上面,说道,“你若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发出声音,我便将你赶出去。”
“明白明白。”闻砚桐忙答道。
那张软塌就在屏风后面,平日里傅子献来这里午睡的时候会睡在那。并不宽敞,但是闻砚桐上去睡也足够了。
池京禧躺上床之后就闭眼睡觉,由于外面的雪太大,运不来新的被褥,所以他盖的是闻砚桐夜夜抱着睡觉的被子。
而闻砚桐则盖着以前在两人寝时的被子。
被窝里尽是药草的味道,一方面是闻砚桐喜欢在睡前喝中药,还有一方面是先前一段时间被鸡叫折磨的厉害,导致她睡眠不稳,专门去药堂抓了安神的药草。
这种味道并不浓,池京禧闻了之后反而觉得很放松,自然而然的对被窝没有多少排斥。
闻砚桐慢悠悠的熄灭了房内所有的灯,才躺到软榻上,舒舒服服的闭上眼准备睡觉。
这寝房算是大的了,至少要比闻砚桐以前的房子要大。自从家人去世以后,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外漂泊,看似无牵无挂,实际上独孤的很。朋友们大都忙着工作,基本上不怎么联系。
于是闻砚桐就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后来穿书进来,跟张介然同寝。睡觉前往他的房间看一眼,灯是亮着的,醒来后再看一眼,灯还是亮着的,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好歹让闻砚桐有些心安。
只是现在她才发现,那时候那种淡淡的心安,远及不上池京禧谁在旁边的心安来得强烈。
尽管池京禧与她非亲非故,但他睡在这个房中,却让闻砚桐心中充满了饱胀感,隐约有了一种有树可依的错觉。
池京禧这样厉害。脑子聪明,学识渊博,武功高强,权势滔天,若是真能依靠上他,在学院还不是横着走?
闻砚桐想着想着,慢慢有了困意,打了个哈欠逐渐睡去。
本以为这一觉会睡到天亮的,但没想到半夜给冻醒了。
她睁眼一看,屋中还燃着微弱的灯,空中泛着冷意。闻砚桐轻手轻脚下床,走到暖炉旁边,却见炉中的炭火又熄灭了。
之前都是守夜的侍女半夜进来加炭,但是今夜池京禧在这里,她们恐怕是不敢再进来。而池京禧又把小厮调出去守门了,所以没人加炭。
闻砚桐烦躁的叹一声,想起池京禧身上盖的被子单薄,便拿了屏风上挂着的大氅和自己的大氅,走到床边。
见他似乎也因为寒冷睡得不安稳,身体蜷着,露出精致的侧脸,睡梦中的五官极其宁静。她便将两件大氅叠一块,轻轻压在了池京禧的身上。
又拽了屏风上池京禧的两件单衣,铺在自己的被子上,把身体蜷成一团,鼻腔里都是池京禧的气息,似乎温暖了不少,她深吸一口安然睡去。
第二日醒来,便头晕脑胀,得了风寒。
闻砚桐吸着两个完全被堵住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将池京禧的单衣扔在地上。
温暖个屁!
第39章
闻砚桐这才刚把衣裳掼地上, 就用余光看见了池京禧站在书房门边。
她姿势都没换,立即伸手把衣裳又捞了回来,还用手拍了拍,假装自言自语, “奇怪, 这衣裳怎么掉地上了?”
池京禧看了她一眼,抬步走到正堂,拿起大氅披上。
“小侯爷要出去吗?”闻砚桐问道。
她的鼻子堵塞得厉害, 嗓子也有些喑哑, 一开口就能听出来染了风寒。
池京禧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你昨日半夜起来过?”
闻砚桐挠了挠头,“昨夜的炭火熄了, 我起来看看。”
他将大氅上的扣子一一系好,而后似乎相问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问,掀开棉帘走了。
门关处只守着一个侍女, 见了他立即把头低下, 战战兢兢地将他的棉靴递到脚边。
池京禧换好鞋子, 说道,“烧些热水进去,让他喝了。”
侍女忙应,恭恭敬敬的送走了池京禧。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不过雪势比昨日要小一些。书院里的雪层不断的在清扫, 踩上去仍然没过脚背,走起来嘎吱嘎吱响。
程昕等他好一会儿了,听到他的侍卫来敲门后就立即出来,笑眯眯道,“昨夜睡得如何?”
池京禧很是随意,“与往常一样。”
程昕道,“那你为何一大早罚走一个侍女?”
“伺候不周,留着也没用。”池京禧道。
程昕忍不住笑出声,“这好歹也是闻砚桐的人,你说罚走就罚走了,可有问过人家?”
“他住我寝房的时候也没问过我啊。”他道。
“这我查过了,”程昕说道,“先前闻砚桐撞瘸腿的时候,傅棠欢为了让他方便养伤,就给安排了独寝和下人,有的夫子也知情。他自个的确不知道这房子是你的。”
池京禧微微眯眼,“傅家的那俩姐弟是不是过于亲近小瘸子了?”
程昕笑而不语,两人聊了些其他话,去了李博远的寝房。
闻砚桐自池京禧走后就放松了不少,头疼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
她又重新躺下,意识昏昏沉沉。
发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喝一杯热水,再捂一身汗,也就差不多能退烧。只是闻砚桐才洗的澡,不想再出一身汗,也没力气再折腾。
但她刚躺下没一会儿,侍女就送了热水进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低声唤道,“闻公子,闻公子……”
闻砚桐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事?”
“小侯爷吩咐奴婢送了热水,说是让你喝了。”侍女说道。
闻砚桐一听是池京禧让送的,当下脑子清醒了些,慢慢的坐起身接过了杯盏。
侍女看了看她的模样,说道,“公子怕是染了风寒,不若奴婢去捡一副草药吧。”
“不必。”闻砚桐烫得舌头发麻,挥了挥手道,“外面雪路难行,别给你再冻坏了。”
侍女叹道,“公子真是个好心肠的人。”
闻砚桐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见侍女一脸愁容,不由觉得疑惑,便问道,“你怎么了?为何这般郁郁?”
那侍女那眼瞅了瞅闻砚桐,模样很是胆怯,只道,“奴婢没事。”
“你快说,我现在不舒服,喝了这水想再睡一会儿,别耽搁时间。”闻砚桐有气无力道。
“荷莺昨夜当值不当被小侯爷罚了,让她搬离这里,去书院的下人院暂住。”婢女红着眼眶道,“眼下寒雪天气,下人院即便是有空房,也都没收拾,更没有暖炉,荷莺去了定会活活冻死的。”
荷莺就是昨夜守后半夜的侍女。面前这个名叫茉鹂,两人都是从傅棠欢的手下拨过来的,平日里伺候得很妥帖,闻砚桐倒是挺喜欢。
一听说荷莺被罚了,闻砚桐惊诧不已,“何时的事?”
“就在今早。”茉鹂说道。
闻砚桐了然,想来是因为昨夜没有加炭的缘故,才惹了池京禧不虞。只不过他今早怪罪的时候,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她问道,“荷莺此时在何处?”
“正在收拾东西。”茉鹂说道。
“你先叫她留下。”闻砚桐道,“告诉她我没有怪罪她,待小侯爷走了就让她继续回来当值。”
“可小侯爷的侍卫正盯着她收拾呢。”茉鹂道。
啊呀,这个池京禧,找事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闻砚桐喝了热水,掀被下榻,披上了大氅,指着桌上的几块咸糕点,说道,“把糕点带几块,倒一杯热茶,随我去看看。”
外面风雪肆虐,闻砚桐一出门脑仁立马冻清醒了,跟在茉鹂身后。
这独寝都是给王公贵族准备的,是以后边都有供下人住的小房,两个侍女就住在小房子里。
此刻小房子外站了一个侍卫,正板着脸守在门边。
闻砚桐走了过去,吸了吸鼻子,“小侯爷让你守在这的?”
侍卫看她一眼,回道,“正是,小侯爷属下要盯着此女子搬去下人院。”
闻砚桐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这位大哥,天气怪冷的,喝一口热乎的暖暖身子。”
茉鹂忙把热茶往上递。侍卫却没有伸手接,“不必。”
她便伸手探了一下侍卫的手,哎哟惊叫了一声,“小手冰凉!可千万别冻坏了,快喝吧,这是刚烧的热茶,小侯爷又不在,没人发现的。”
侍卫没想到她突然动手,下意识要把手往后缩,却被闻砚桐一把抓住,拿过茉鹂的糕点就塞到他手中,“赶紧吃点,那么昨日那么冷的天守夜,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侍卫一头雾水,“又不是在为你守夜。”
“都一样都一样。”闻砚桐笑眯眯道,“昨日小侯爷身边的小厮可有冻坏?”
侍卫愣了一愣,答道,“没有。”
“那就好。”闻砚桐佯装松一口气的模样,“昨夜他跟我争执了两句,小侯爷非要将他罚出来,幸好没冻坏。”
实际上她心中暗骂,竟然没给那小王八羔子冻病!
侍卫听她一言,眼神当下变了,悄无声息的握住了闻砚桐递来的糕点,笑容微扬,“我道他怎么惹小侯爷不高兴了呢?”
闻砚桐说道,“没事便好,近日天气寒冷,大哥你也要注意保暖,这地儿就不用守了,赶快回屋暖和暖和吧。你瞧我,都给冻病了。”
侍卫状似为难的朝屋内看了一眼,“可是小侯爷的吩咐……”
“你甭担心。”闻砚桐挥了挥手,说道,“这事我会说给小侯爷的,他也不是苛刻的主子。”
侍卫也不想担这份苦差事,当下笑着道,“那就多有麻烦闻公子了。”
“无事。”闻砚桐侧头看向茉鹂,“把茶水给这位侍卫大哥。”
茉鹂听言再次将茶水递上,这回侍卫倒是欣然接下,冲闻砚桐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去了。
两人进了屋子后,荷莺正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茉鹂叫了她一声。
她一转头见是闻砚桐,忙哭着上来请罪。
闻砚桐用手虚抬了一下,“没事了,别哭,你这两日就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尽量少在外走动,千万别让小侯爷看见你。”
荷莺连连哭谢。闻砚桐也头晕的厉害,方才又受了凉风,这会儿身上更难受了,随便叮嘱了几句,就连忙回了自个屋子里。
中午的时候,茉鹂来问她吃什么,闻砚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摆手拒了,窝在一方小小的软塌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池京禧从李博远那回来的时候,天将将黑,寒风刺骨。
他刚走到门口,侍卫便上前来,低声禀道,“小侯爷,今早的那个侍女被闻公子拦下,没让搬走。”
池京禧面色不改,“他今日一直都在房中?可有去什么地方?”
侍从道,“上午那会儿出来跟您指去看着侍女搬走的侍从说了一会儿话,送了一杯热茶和几块糕点,然后就回来了。再没出来过。”
池京禧低应一声,抬步要走,侍从却道,“不过……”
“说。”他道。
“闻公子今日一天好似没吃东西。”侍从道。
池京禧侧目,“为何没吃?”
“想来是因为染了风寒。”侍从答,“那侍女先前托我们出去买些治风寒的药草。”
池京禧敛眸。
侍从便趁机道,“小侯爷,风寒具有传染性,不若让闻公子去别地睡吧,万一传染给您……”
池京禧道,“无碍,我倒没弱到会被风寒感染的地步。”
他说完就抬步进了房屋,茉鹂正巧从里面出来,看见池京禧立即推至一边,贴着墙站,低低行礼,“小侯爷。”
池京禧换了鞋子,抖落身上的雪碴儿,撩开棉帘进屋。
屋中厚厚的棉帘都放了下来,只左右点了两盏灯,柔和的光芒略显昏暗。正堂的大暖炉烧得正旺,屋内十分缓和,瞬间就将池京禧身上的寒气融化,变成细密的水珠。
他脱下了厚重的大氅,随手搭在椅子上,在屋中看了一圈,往屏风处走去。
路过桌子时往盘子上扫了一眼,果然盘子空了,还缺了一个杯子。
闻砚桐把杯子裹得很紧,身上盖了好几件厚衣裳,半个头露在外面,闭着的眼睛尽显安宁。
她似乎睡得很香,什么动静都听不见。
池京禧站在软塌边,撩开了被子的一角,伸手探在闻砚桐的后颈,炙热的温度瞬间与他冰冷的手形成强烈的对比。
闻砚桐被突如其来的冰冷惊醒,猛地缩了脖子,却没想到就此把池京禧的手夹住了,这下凉到透心,她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好冰!好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