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献手忙脚乱的顺着他的背,“你冷静些,冷静些,并非是什么大事。”
牧杨连抽了好几口气,才道,“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其他人都没有回答,池京禧道,“该吃饭了吧。”
牧杨生气,“禧哥!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池京禧便道,“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牧杨嚷嚷,“怎么没用?怎么就没用了!”
闻砚桐摆了摆手,“你小声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是吗?”
牧杨虽正在气头上,但还是十分听话的放低了声音,说道,“好你个闻砚桐,你不要命了是吗?这事你都做的出来?若是在其他书院也就罢了,这是颂海书院,还是有皇令加持的书院,你这往严重的说可是欺君之罪,皇上下了招手女学生的皇令也不是让你这般儿戏的。”
即便是笨蛋如牧杨,也将此事看得明明白白。
闻砚桐道,“我当时来的时候不还没有皇令吗?否则我用得着扮成个大老爷们?”
她的反问一下子把牧杨问住了他足足好一会儿没说话。
房中静了一会儿,下人前来叩门,说是晚膳已经备好。
池京禧便开口让送进来,屋内的静默才被打破。
一桌子菜里几乎都是闻砚桐爱吃的,牧杨自个对吃的比较上心,认为拉近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一起吃饭。
所以他记得身边的朋友都有什么样的口味,爱吃什么和忌口什么。
菜都摆上桌了之后,牧杨没再说话,闷着头狂吃,不一会儿就干了三碗米饭。
闻砚桐有些看不过去,说道,“你晚上少吃点,当心胃消化不了。”
牧杨瞪她一眼,“我就要吃!”
“好好好,你吃。”闻砚桐无奈妥协,看着牧杨狂吃,吃到最后扶着肚子大喘,脸上一副哽住了的样子。
闻砚桐赶忙命下人熬些消食汤,送上来之后牧杨一手端着碗一手扶着肚子,愣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闻砚桐在旁边劝道,“多少喝点,否则你积食,胃里会很难受的。”
牧杨气道,“我要是能喝下就喝了!”
她叹气,“谁让你吃那么多,跟大米不要钱似的。”
不消片刻,牧杨就体会到了闻砚桐口中的积食是什么滋味,肚子又胀又疼,疼得厉害。
牧杨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对闻砚桐道,“我变成这样,都要怪你!”
闻砚桐见他不舒服,也不与他争执,“是是是,都怪我,怪我在你吃饭前说了这些,应该在你饭后说的。”
牧杨想了想,说道,“怪你不该假扮男子来颂海书院上学。”
闻砚桐道,“可是如果我不来,我怎么认识小侯爷,认识你们呢?”
牧杨一想还真是,如若闻砚桐不男扮女装赶赴万里来到朝歌,进了颂海书院,那又如何跟他们相遇相识?
当初见面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又矮又小,怂的时候缩着脖子,能溜多快就有多快的小瘸子,到后来会成为他的好兄弟。
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牧杨难过道,“可是你是女子,我们没法继续做兄弟了。”
闻砚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做不成,你我可以做姐妹。”
牧杨当即翻了个大白眼给她,捂着疼痛的肚子长叹,“想不到我老牧会有败在几碗米饭里的一日。”
池京禧听够了他叫唤,出声制止,“快些把汤药喝了,然后离开闻宅。”
牧杨噘嘴,“赶我走呢,闻砚桐是个姑娘,禧哥你留在这里也不合适,我们一起走吧。”
闻砚桐还有事想要问池京禧,于是连忙道,“走还是你先走吧,天色都这般晚了,你要把傅子献送回丞相府,否则傅丞相以为他在外面贪玩就不太好了。”
牧杨觉得闻砚桐说的有道理,咬着牙一口干完了消食汤,然后又坐了一会儿,才带着傅子献一起离开了闻宅。
人离开之后,闻砚桐将池京禧叫进了书房之中,关上了门。
池京禧坐在软椅上,姿势有些随意,眸光看着闻砚桐,似乎专注。
闻砚桐认得这个目光。池京禧一旦露出这样的神色,那就说明他在思考,闻砚桐静了片刻,问道,“小侯爷这会儿在想什么?”
池京禧听后饶有兴趣的笑了下,“我再想,你会问我什么?”
闻砚桐笑着坐到他身边,“那你想到了吗?”
池京禧微微低头看她,沉吟片刻才道,“姜嶙的事,对不对?”
闻砚桐有些讶异,没想到还真让池京禧给猜出来了。
池京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便道,“我还以为你前几日就会问,没想到你等到了今日。”
闻砚桐当然好奇姜嶙的事。
当时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她就想问的。说到底姜嶙的结局到底如何,这是闻砚桐无法插手的一件事,原书剧情里,姜嶙是在整个姜家被抄之后就没了消息的,但是没想到他是漏网之鱼。
前阵子闻砚桐答应他,只要他配合,就会让池京禧放他一条生路,但若是池京禧并没有应诺,闻砚桐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姜嶙是逆臣之子,现在还是少年心性,他表现出来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伪装,或许长大之后心性就变了,想着要为父亲和家人复仇也说不定。
说白了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但是闻砚桐还是想知道姜嶙最后到底如何了。
池京禧道,“他去祎北了,仟远安排他去的,约莫会在那个地方生活吧。”
闻砚桐一听,顿觉耳熟,“祎北?”
池京禧道,“很远的地方,绍京的边境,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再过一段时日就会到了。”
闻砚桐一下子想起祎北是个什么地方了,坐落在绍京边境的一座大城,后来起了战乱,外敌入侵,是池京禧带着第二拨援兵前去作战的。
当时一同去的还有傅子献,牧杨则是偷偷跑去的,到了战场才被发现。
那场战事只打了半年的时间,但是傅子献和牧杨都彻底睡在了战场上,带回来的只有一捧骨灰。
闻砚桐猛地打了个激灵。
池京禧愣了一下,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试试温度,问道,“怎么?冷了吗?”
闻砚桐连忙摇头,心想祎北的战乱要在很久之后了,那是皇帝驾崩,多方势力争皇权时候发生的事,与现在应该没太大关系。
她随后问道,“姜嶙始终是姜家的遗脉,这样放他离去,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池京禧道,“仟远在祎北那里安排的有人盯着,姜嶙自幼生长在富裕家庭里,若是没人照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根本生活不下去。”
闻砚桐稍稍放心,暗道自己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了,池京禧他们自然会把事情想的很周全。
她将脑袋搁在池京禧的肩膀上,鼻子里都是淡淡的香气。池京禧用来熏衣裳的香料是十分名贵的,闻起来极淡,但是沁人心脾。
闻砚桐就最是喜欢,闲着没事就想靠在他身上多闻闻。
池京禧纵容的圈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然后问道,“今日的测试,你感觉如何?”
这语气特别像一个老师问学生,闻砚桐有些紧张,便道,“文章的题目被你猜中了。”
池京禧道,“那考过杨儿应该不成问题。”
闻砚桐哼哼道,“那当然。”
不过牧杨肯定不会轻易服输的,到时候成绩出来,他极有可能撒泼打滚,不承认她的成绩。
千万不能让牧杨知道池京禧在偷偷辅导她。
闻砚桐转头,正想叮嘱池京禧,却恰好撞上池京禧的目光,深潭一般的墨色。
她纳闷道,“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看着我干什么?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盯着,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池京禧听闻,目光稍稍移开了些,而后答道,“不知道。”
“什么?”闻砚桐疑惑。
“我也不知为何。”池京禧道,“总是在自己都没察觉时,好似盯了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池京禧的小小日记】
五月二十七:
今天认真观察了一下,我马上也能记住她的口味了。
第104章
闻砚桐觉得,池京禧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时候, 撩的不是她的心, 而是她的命啊。
当夜她睡觉的时候, 在梦里都能一直听见池京禧的这句话。
第二日就是明算的测试, 闻砚桐起了个大早赶赴书院,刚一进去就被人注视议论, 似乎是在讨论昨日的事情。
虽然众人没有亲眼看见闻砚桐在那个房间里,但是谣言都传出来了, 总有些捕风捉影的人不嫌事大,从事情里剖析某些细节, 证明闻砚桐确实在屋子里藏着。
但是这些话也只敢在私底下议论议论,谁也不敢摆在明面上讲, 就算不怕得罪闻砚桐, 也害怕得罪傅棠欢。
闻砚桐倒没时间管这些, 匆匆忙忙的跑去学堂,好歹在开始前赶到了。
她刚落座, 牧杨就转头看她。
闻砚桐一边摆出自己的笔墨纸砚,一边莫名其妙的问他,“看我干什么?”
“怎么我看看都不行?”牧杨反问。
“行吧你看。”闻砚桐不想一大早跟他拌嘴, 对这个蛮很嚣张的憨憨选择了礼让。
“你来的这般着急,是不是没吃早膳。”牧杨突然问道。
闻砚桐打了个哈欠, 说道,“自然没吃,你也知道闻宅离书院多远, 我能不迟到已是不错了。”
牧杨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没吃。”
闻砚桐以为他幸灾乐祸,正想骂他,却见他倏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裹,扔到闻砚桐的桌子上,“这是葱油馅饼,还是热乎的,快点吃。”
闻砚桐震惊,“给我的?”
牧杨撇嘴,“不想要啊,不要拿来还给我。”
说着他便伸手去拿,但是闻砚桐的手更快,一下子把油纸捞过来,笑嘻嘻道,“白吃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要呢,多谢行屹哥哥。”
牧杨似有些不习惯她这般黏糊的叫法,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闻砚桐看着夫子还没来,便立即拆了油纸包。里面有两块葱油饼,或许一直在牧杨的怀里捂着,这会儿还是热腾腾的,闻砚桐几个大口就能吞下一个。
牧杨见她吃的着急,有些看不过去,“你慢点,这里没有水。”
闻砚桐三下五除二就把馅饼给吃完了,肚子也填了个半饱,只是这葱油饼的气味太大了,学堂里的人都闻见了这位,纷纷四处张望,在寻找是谁吃的东西。
不一会儿赵钰就来了,他是明算测验的监考官,刚一进门就被冲天的葱油味熏得双眼发黑,气道,“说了多少次,学堂是读书写字的地方,是谁做出这种有辱圣贤之事,在这里吃东西?”
闻砚桐砸吧了一嘴的咸味,缩着脖子不敢认,也有人看见是闻砚桐吃的,但是没人敢站出来告发。
闻砚桐就等着赵钰责怪几声把这事掀过去,谁知道牧杨却突然扬声道,“夫子,是我方才来的急,没吃早膳,便在路上买了两块饼垫肚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闻砚桐瞪着眼睛,简直惊了,没想到牧杨竟然还有主动替她背黑锅的一天?
赵钰本还想责骂,但一见识牧杨,当下神色缓和了不少。
倒不是他重权贵,而是牧杨这种学生,算是学堂里的刺头,平日里上课走神打盹也就算了,有时候还会逃课,一逃课将军府的人就会派人来问候各位夫子。
所以只要牧杨能老老实实按时上课,其他的事倒不那么重要了。
赵钰也不好说太多,只道,“下次切记不要在学堂里吃东西。”
牧杨点点头。
葱油饼的事就这样揭了过去,紧接着考卷就发下来了,闻砚桐拿到卷子先将题都看了一遍,发现难度适中,做起来应当不费劲。
她提笔开始答题,测验刚过一半的时间,差不多就把题给答完了。搁下笔的时候,就看见牧杨奋力的在演草纸上推算,似乎做的很认真。
闻砚桐把自己的卷子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撑着下巴发呆。
结果发现牧杨十分认真,半个时辰连头都没有抬过,顿觉奇怪。以往的测试在这个时间段,牧杨不是在抠手指,就是在叠小船,要么就是偷偷摸摸的给她递纸条,怎么这会儿竟好像在认真答题的样子?
闻砚桐左看右看,都觉得牧杨有些奇怪。见赵钰在低头看书,便悄悄伸长脖子,身子往前趴,想看看牧杨到底在写什么。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闻砚桐稍稍往前倾就能看到些许,就见牧杨的演草纸上写的满满当当,字朝着各种方向,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极小的丁老头图画。
显然是他在做题的时走神时留下的。
但是抛开那些丁老头不说,纸上慢慢当当的演算过程,就足以让闻砚桐震惊。
等等,这还是那个一看见明算题就是抓耳挠腮毫无办法的牧杨?
难道是被谁俯身了?
闻砚桐正惊诧时,牧杨却发现了她探来的头,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坐在前面的赵钰,而后推了一把她的脑门,低声道,“快把你罪恶的脑袋收回去,我不跟你计较。”
闻砚桐:“???”
她默默的收回脑袋,想澄清自己并不是想抄他的答案,但是碍于赵钰在上面坐着,也不好在下面窃窃私语,于是就忍到了测验结束。
一整场测验里,牧杨几乎用了全部的时间答题,姿势一直没变过,等放下笔之后,才发现他的腿有些麻了。
傅子献见他脸色不好,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侧题有些难度?”
牧杨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我坐的太久,腿有些僵硬,休息会儿就好了。”
傅子献颔首,“我看你一直在答题,想来问题不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