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京禧竟然突然给了她一个惊喜。
他在纸上表现出了希望得到原谅的意图,闻砚桐想了想,最后还是命人将池京禧请进府。
彼时这个尊贵的小侯爷,已经在闻宅门口蹲了一个时辰还要久,见下人来请,连忙进门了。
闻砚桐穿着端正,坐在正堂主位,手边是一盏刚沏好的甜茶。
池京禧身后就跟着两侍卫,进正堂之前,将人吩咐在门口候着,自己踏进了门内。
闻砚桐听见他的脚步声,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甜茶,轻轻吹了一口。
“这茶好喝吗?”池京禧开口便问。
闻砚桐摆了摆手,身旁伺候的下人便陆续退出了正堂,临走时还带上了门,正堂内就只剩下两人。
“今日天气不错呀,小侯爷可真有放纸鸢的兴致。”闻砚桐不咸不淡道,“还全都放到闻宅来了。”
池京禧随便找了个位子落座,倒是直白,“本来就都是放给你的。”
闻砚桐道,“小侯爷有事直说就是,何必用这种拐外抹角的办法?”
池京禧道,“我一直在想如何跟你解释这件事。”
闻砚桐终于抬眼看他。
闻砚桐的眼睛很漂亮,一双杏眼极亮,睫毛又密又长,还有很明显的双眼皮。
每回池京禧被她专注的盯着时,总是忍不住心生悸动。这一回也不例外。
他清晰的感觉到胸腔里跳动加快的心脏,眸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没有一点犹豫的立即道歉,“是我错了。”
闻砚桐从前一直跟池京禧认错,最常说的就是,“我错了。”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还有小侯爷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轻笑一声,“小侯爷怎么会有错?”
“我或许应该早点来找你。”池京禧道。
闻砚桐暗道你他妈原来知道啊!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竟然现在才来!
池京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说,沉吟了片刻才道,“江瑛从七岁开始,就一直跟身边的人说将来要嫁给我,此事一直被长辈们拿来玩笑,其父江邬还说等她及笄了,就会向皇上求赐婚的圣旨。”
闻砚桐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难不成叫我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江瑛是正妻,我做小的?”
池京禧被她的话冲的顿了一下,而后又道,“但是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将来不会娶她。”
闻砚桐的手指在桌上敲着,发出细微的声响,泄出心中的烦躁。
池京禧道,“我以前听过传言,朝歌城的人都说,只有知书达理,端雅大方,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才能做我的正妻,可自从我心悦你之后,我才发现那种人并不适合我。”
闻砚桐神色中的烦躁有着慢慢消减的变化,她认真的听着。
池京禧便继续道,“你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从你给我画可达鸭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闻砚桐问道。
“我不敢断言你是我最爱的人,但是我想告诉你。”池京禧看着闻砚桐的眼睛,语气中尽是诚然,“你是第一个让我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的姑娘,让我日日牵挂,时时想念,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参与你以后的岁月。”
闻砚桐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告白。
虽然以前也有人跟她表白过,但无非就是一些“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之类的话,像池京禧这样直白但又含蓄的告白让她前所未有的动容。
池京禧向来不善表达情感,他能够主动说出这些,来道歉的诚意已经有十成十。
池京禧道,“你可以对我生气,但是不要不理我。”
闻砚桐道,“是你先不理我的,我走了之后你足足有两天没来找我。”
池京禧道,“我有些忐忑如何面对生气的你。”
“你来找我说说话,我气不就消了吗?”闻砚桐气道。
“若是如此,那我便记下了。”池京禧道,“日后你若再生气,我必定第一时间来找你说说话。”
闻砚桐简直要气笑,头一次感觉池京禧竟如此直男。
可是就算这样,池京禧传递来的情感她还是感觉到了。这个生来就尊贵的小侯爷,在千娇万宠的长长十八年里,低头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而他却承诺日后会在她生气的时候第一时间低头。
闻砚桐其实一直知道自己对这份感情缺乏安全感。毕竟她和池京禧的身份太悬殊了,更重要的是她是现代人,有着跟古代人完全不一样的婚姻观念,她不知道池京禧日后能不能做到只娶她一个。
更害怕池京禧在新鲜劲过去之后就厌倦了她,转而就会有大把的姑娘奔入他的怀抱。
可是她从来没有认真的去体会池京禧的爱意。池京禧是个沉默的男朋友,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浪漫的给闻砚桐各种各样的惊喜。
但是他会为闻砚桐考虑很多东西,比如暗地里找死囚给她脱身。他把足够的耐心给闻砚桐,给她纵容,给她温柔,让她成为他的特殊。
现在回想起来,池京禧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对她生过气了,他看向她时,眼睛里总是带着笑意。
闻砚桐反观自己,她能给池京禧的东西很少,甚至为了守着自己的秘密总是欺骗他,但他却不在意她的隐瞒。
她的态度有了些软化,“你以为我想生气吗?我看见你跟漂亮姑娘走在一起,心里能好受?”
“我明白你的感受。”池京禧说道。
“你明白?”闻砚桐反问,“你怎么就明白了?”
“你与傅子献走在一起时,我也会有那般感觉。”池京禧道,“有时也会想到你先前与张介然睡一间寝房,有时看见你与别的男子说说笑笑,心里都会不顺畅。可我知道那些都是你的朋友,在我没有与你交集的日子里,是他们陪你走过的,所以我不会对此介意。”
闻砚桐仔细看了看池京禧,“你为何有些反常?”
池京禧道,“只是说些心里话。”
闻砚桐觉得他有些笨拙,忍不住嗤笑出声,“怎么突然想着跟我说心里话?”
池京禧想了想,“只是觉得该说而已。”
闻砚桐叹一声,“也罢,你是尊贵的小侯爷,喜欢你姑娘多得是,我早该想到的。”
池京禧听后慢慢站起身,走到她边上。
“干什么?”闻砚桐往后仰了仰。
池京禧的目光慢慢往下,落在她搁在桌面的手上,然后轻轻握住将她的手拿起,认真道,“再多的姑娘,与我来说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闻砚桐想笑,但是又强忍着,“想用甜言蜜语哄我开心。”
池京禧默然不语。
闻砚桐又道,“你方才递过来的画,下人都说上面画的是我,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你想如何?”池京禧问。
“你再画一幅一样的,画完整给我看看。”闻砚桐道,“若是真的是我,那我就原谅你。”
池京禧当下就道,“老池马上给你安排上。”
闻砚桐怪异的看他一眼,“跟你说了不要学牧行屹说话,你也想变成他那样的憨憨吗?”
“他的话不是都跟你学的吗?”池京禧忍不住反问。
“我什么时候说那么憨的话了?”
池京禧想到当初闻砚桐从书院饭堂一边往外跑一边嘴里骂道你娘追问十条街,说我长得像你爹的场景,而后抿着笑说道,“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牧杨:禧哥,女孩子其实最好哄了,你只要把心里话说给她听就可以了。
池京禧:什么心里话?
牧杨:就是心里面想的话,这还要我老牧教吗?
池京禧:心里面的什么话?
牧杨:你在跟玩我绕口令?
禧哥其实是个暖男。
第110章
闻砚桐跟着池京禧来了书房, 亲自站在桌边给他磨墨。
池京禧提着笔,下笔之前先盯了闻砚桐一会儿。
闻砚桐道, “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想画的更像些。”池京禧如实回答。
“不行!”闻砚桐举手把自己的大半边脸给遮住,说道,“你当时画的时候就没看,现在也不需看。”
池京禧便听她的话没再看, 低头画起来。他手中的笔好似总跟别人的不同,随手这样一划,流利的线条就跃然于纸上。
闻砚桐便站在边上看。但是画画是件细活, 需要一笔一划描绘的, 更何况池京禧又画的十分认真。
闻砚桐站累了, 就自己去搬了个凳子来, 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看池京禧画画很神奇, 闻砚桐竟没有觉得无趣, 看着他勾勒出眼睛眉毛, 然后又将飘扬的发丝画出, 看起来毫无章法。
除此之外,池京禧还要下人去买了画画专用的色彩,说要把这幅画给画完整。
谁知道这一画,就画到了黑夜。
闻砚桐早就架不住趴在桌边睡着了, 呼噜都打了起来。池京禧见她睡得香甜, 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将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后点了桌边的长灯。看着窗外的光线慢慢暗下来, 室内被灯盏照的亮堂,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
睡到后来,闻砚桐自己醒了,一抬头就发现因为睡得太久,脖子痛的厉害,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去揉脖子。
忽而一只温暖的手伸来,用适度的力道按在她脖子的痛处上,缓慢的揉捏着。
池京禧因为很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哑,他低低道,“脖子不舒服吗?”
闻砚桐扭了扭,正想回答,但是目光却下意识朝他的画撇去,当即给震住了。
这幅画其实还没有画完,但是基本上已经成型了,上面的颜色也干了。
闻砚桐之所以被一眼震住,是因为池京禧真的画的太像了。若是说先前那张被墨迹盖了大半的画让她分不清上面画的到底是谁,但是现在这副却让闻砚桐一眼就能够认出,这上面的人是她。
与池京禧在贩摊上画的那副不同。
那副可能是他临时随手勾出来的轮廓,极其简单,但是这副却处处透着精致,显然是画家精心落笔之后形成的画面。
上面画的是闻砚桐坐着拉奚琴的画面。是当初在颂海书院的初雪宴上,她穿着花夫子给的墨白夹袄和洒金长裙,长发挽着简单的发髻,长长的披下来。画中似乎有一阵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在漂亮的衣裙旁打起发卷,随意的落在她的衣袖和奚琴上。
她低着头,露出半边脸,所有注意力都在奚琴上。
这是当初的她,那个还惧怕池京禧,惧怕被被人发现身份,想办法在书院生存下来的她。
也是池京禧眼中的她。
闻砚桐站起来凑近去看,将其中的一笔一划看得清清楚楚,“我有这么美吗?”
原本以为当时的池京禧十分轻蔑和厌恶她,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将这个画面画下来,若非是仔细观察过,又怎么会画的这般相像。
池京禧俯低身子,忽然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那当然。”
闻砚桐再也忍不住的笑了,侧身将他抱住,“想当初小侯爷对我穿这身衣裳十分不屑,但现在看来,当初没少看我吧?”
池京禧没回答,只道,“还没画完。”
闻砚桐又看了一眼,“差不多啊。”
“头上的钗饰还没画。”池京禧点了点画中的人。
“画得太像了,万一它成精了之后自己从画里面走出来,你是要我还是要它呢?”闻砚桐笑着打趣。
池京禧道,“那我画完就把它烧了。”
闻砚桐忙道,“那不成,我开玩笑的,画完就送给我的吧,我珍藏起来。”
池京禧点点头,又提起笔去将画完善。
整幅画画完之后,闻砚桐的心里的阴霾也彻底驱散了。她一直在想自己在池京禧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次看了这幅画之后,她就知道了。她在池京禧眼中,是个仙女啊!
画完也到了深夜,池京禧干脆在闻宅留宿了。闻宅已经专门为池京禧收拾出来一件寝房,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闻砚桐亲自上街挑的,毕竟当初也跟池京禧同房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和一些爱用的东西。
池京禧沐浴了之后坐在闻砚桐床前的大地毯上,发梢还滴着水。
闻砚桐心疼自己名贵的地毯,忙拿了布巾去为他擦头,将他的发梢揉在掌心里。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闻砚桐便问道,“小侯爷过个几日就要去祎北了吧。”
池京禧知道她不喜欢这件事,于是低声应道,“嗯。”
闻砚桐长长的叹气,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池京禧的志向便是从武,她不能因为担心上战场有危险而去阻止。不想让池京禧去冒险是她的私心,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阻挡他的道路,那跟现代强迫自己有梦想的孩子去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池京禧听见她的叹气了,默默的握住她的手,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道,“为你脱身的死囚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听仟远的安排就可。”
闻砚桐道,“我从书院脱身之后,还要留在朝歌吗?”
“留在朝歌,有人会保护你。”池京禧道。
闻砚桐道,“若是你不在朝歌,我留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杨儿会陪着你。”池京禧道。
想起牧杨,闻砚桐忍不住嗤笑,只道,“先把人看住了再说吧。”
池京禧没再说什么,而是随手拿了本书看。这些书都是他给闻砚桐的,想让她平时多读读。闻砚桐就喜欢坐在床上读书,所以床边伸手就能拿到那些书。
闻砚桐将他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之后,顿觉得困意袭来,便麻溜的爬上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