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她张罗着娶,是孬是好由她长眼,别给她妈娶了一堆祸害难缠妯娌回来。
“不是说好了要数钱嘛,过来一起数吧。”李梦雨发话了,两个伯伯,一个姥姥顿时高兴的欢呼了起来。
李梦雨麻利的给他们安排任务:“老大整理一分钱纸票,老二整理一分钱硬币,四姐儿整理工业票和粮票。”
大伯和二伯扑在床上数钱,那哪叫数钱,一个从头到尾手抖个不停,就跟提前进入老年帕金森综合症症患者手抖个不停;另一个像二狗子张大个嘴不停的伸出舌头大幅度的呼吸,等到抖抖索索的把相同的分币归置在一起。
李梦雨大姥姥更有意思,人家俩个伯伯一个手抖,一个吐舌头喘气,她紧握着拳头十分紧张的不时的往自己胸口捶,李梦雨连着看了好几眼,每每都皱眉,“什么毛病啊自己捶自己,本来就胸平,再这么用力一锤,你以后还能长的出胸吗?”再捶就捶成太平洋了!
她更担心的是,他们大惊大喜,身体受不了,万一一个激动过度倒下了,她怎么办?
嘴里嫌弃着,手里忙活个不停,一毛、二毛、五毛以上的大面额钞票全都在李梦雨的手里灵活的被整理成一堆一堆的,零零散散的分门别类整理好,再让大姥姥找一些牛皮筋把钱票扎起来,最后一数,居然有250元巨款外带几十张工业票和粮票,还有一些肉票,油票,布票,火柴票……。
看清了阿妈数出来的钱票,两大伯顿时被吓到了,两人一个吓得从床上跳下来,一个吓得从床上掉下来,然后两人突然一致眼眸闪亮抬起脑袋异口同声的对着李梦雨叫道:“阿妈,我想娶媳妇!”
乡下娶个媳妇,彩礼钱5元就够了,10元随便挑随便选了,在乡下一年下来辛辛苦苦种个地,一年的收益也就三四元钱,少的可怜,就这还算是收益好的了,有些人家人口多的,吃饭的嘴巴就多,不但没有收益还年年倒欠村里面钱。
李梦雨把腿一盘,托着下巴手指点着腮帮子想心事。
250元钱票看起来极多,但她家的粮食已经耗尽了,就留了不到月余的口粮,等到秋收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三个伯伯到了娶妻的年纪,大姥要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伯伯们结婚要准备房子,姥姥们嫁人要准备嫁妆!
还有她亲爸要好好养,提供上学的教育,她要把她爸爸培养成才,另外家里还有七八个孩子,要吃要穿,要上学,长大之后要娶妻的娶妻,要嫁人的嫁人,全都要她费心操持!
250啊250,真的是不够花消啊!
奶奶的这个家真是犹如筛子到处都是黑洞,就凭奶奶一个人就想把家给拉扯起来真难,难怪会死了一个又一个,一直死了六个,直到她老爸长成年代好了,好运遇到工厂招工,这才进了工厂靠吃铁饭碗活了下来。
李梦雨眼珠子一转,主意打到了她爸工作了一辈子的单位,当初为了努力写好,她不停的在网上查资料,找不到的资料都通过她爸的回忆来告诉她,挖了不少以前的事情,现在正好拿来用,简直就是及时雨!
李梦雨想静静,挥了挥手打发她两大伯走,道,“都杵在我这干什么,想娶媳妇第一件事是要扩大住房,老大你和老二一起去找三叔问问宅基地的事,你们俩先把我们这宅子周围的宅基地给拿下来。”
“找完三叔之后,你们再一起去找找能帮忙盖房子的人有哪些,问问盖房子的材料上哪买,买点瓦片需要多少钱,如果做土坯房加盖三间需要多长时间。”
李梦雨还记得她大伯就是这段时间丧的命,不忘言辞严厉的警告他们:“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上街,都给我呆在村子里老老实实种地盖房子,这都是给你们自己娶媳妇时住的,你们自己主动上点心,要不然娶了媳妇睡哪。”
老大李国冬激动的眼眶都红了,脸上的笑容灿烂,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乡下不管男孩、女孩15岁就讲亲事结婚了,他从15岁拖到了21岁,同年龄的像他这么大的男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家里穷的叮当响,人家姑娘都看不上他。
老二李国夏高兴的像只乡下猛摇尾巴的二狗子,他今年也19岁了,一拖拖了4年,年年期望年年落空,每次看见大哥都娶不着媳妇,更何况他这个老大,更是绝望到看不见希望,这回阿妈赚了大钱,他不但可以有自己的屋子住,还能娶媳妇了。
把伯伯们和大姥姥都打发走了,李梦雨又拽出她的裤腰带艰难的在绳子上解钥匙串,把钱票都锁紧五斗橱锁好,又系好裤腰带从粮食仓库里掏出粮食走出主屋去厨房烧饭,中午的一顿吃的她都要吐了,再饿再累她也得自己下厨,日子都穷到差点直接睡泥巴上了,怎么的也得做点好吃的补偿补偿自己的胃。
吃饱喝足,她要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早上还要去上一辈子她爸上班的单位给她伯伯找工作呢。
李梦雨一路走一路算计着,从吃的,到穿的,再到建房花销,家里十二个孩子,八个男孩,四个女孩,除了她一个大人住主屋子,十二个孩子全都睡在搭着围墙建的破茅草房里。
她爸多可怜啊,跟着哥哥们挤在一起睡觉,连翻身都翻不好,她得想想办法把家里的房子建起来。
这房子太破了,没法住,外面刮大风,家里刮小风;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早上从墙壁缝隙里看日出,晚上从墙壁缝隙里看月亮,下雨欣赏雨打泥巴,风吹稻草,冬天飘雪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看着屋内小雪花纷飞。
第8章
这床上面垫的是稻草!
这被子上面是什么怪味道!
这房间的马桶是木头的,晚上起夜就要用这样的马桶,家里没灯晚上上厕所看不见怎么办?
明明都又累又困,眼皮沉重的直打架,看着属于她亲奶奶的那张李梦雨怎么都躺不下这张木板床,李梦雨在心里默默的流泪,自我诱导的诱骗自己,幻想想着她不是李梦雨她不是李梦雨,睡在这张床上的人是她亲奶奶,不是她李梦雨……
这才艰难的躺了上去,硬挺在木板床,睡在稻草上的感觉简直就让人想哭,闭上眼睛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疯狂盖房子,打新床,换新床单,新被子……。
李梦雨整晚脑子里都是赚钱大计,她一定要赚钱赚钱再赚钱!
一个人干不了,就带着一家人一起干活赚钱,凭什么她累死累活,他们都吃现成的,想都不要想!
一夜忙活着赚钱养家,发财买东西,第二天早上小风呼呼的吹在脸上睁开眼的时候,李梦雨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她要在六十年代赚钱,她要赶紧起来给她大伯二伯找工作!
粮食仓库里的粮食都见了底了,不到四分之一的粮食,李梦雨一点都不心疼的下了狠手,又是舀了多多的粮食端到厨房,她要让她大伯赚钱,她要让她二伯赚钱,她要让她三伯赚钱!
她不过是侄女,要养也只样自己的亲爸,凭什么赚钱养叔伯,她才不养家赚钱呢!
李梦雨用心的把家里红薯干洗干净处理好放到磨成粉的炒麦粉里煮粥,想想十三口人的肚皮,李梦雨特意多放了一些炒麦粉和红薯干,为了算计着口粮,她用空碗当计量单位一碗一碗舀,务必这一顿饭让全家都吃个饱饭。
结果才舀了一大半,差不多一锅就快满了,李梦雨狠狠的喘了口气,十三口人,十三口人,十三口人!
她奶奶为什么那么能生啊!
人口真特么的多啊!
一煮不下怎么办,两口大铁锅一起煮!
二姥姥十分乖巧的主动给李梦雨烧火,“阿妈,我给你生火。”
李梦雨夸赞的对她笑了一下,“五姐儿真能干,等会饭煮好的时候,奖励你多吃一碗。”
要大火给大火,要小火给小火,乡下姑娘打小就会干活,手脚利索的很,李梦雨一边小心的看着火候,一边用锅铲时不时的搅和一下左边大铁锅,又搅和一下右边的大铁锅,觉得……觉得自己这么操练下去可以去工厂的大食堂去工作了。
等到熬到浓郁的香气在空间里飘荡的时候,小麦红薯干粥就煮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点红薯干软烂的时间,李梦雨找了一个小马扎坐了下来,这才喘上两口气,一连串的葫芦娃飞一般的向她跑来。
“阿妈,晚上煮粥了?”瘦弱的男孩惊喜的眼睛像灯泡一样亮的惊人。
“阿妈我饿了!”又是一个男孩冲了过来。
“阿妈好饿啊,我好想吃饭。”又是一个男孩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李梦雨黑着脸看着她叔伯们个个小脸脏得看不清皮肤的颜色,挂着鼻涕的挂着鼻涕,黑着小脸的黑着小脸,两手跟鸡爪子似的又细又黑,随着一个个朝着她扑过来的身影,迅速的从小马扎上跳起,厉声大喊:“站住,不住跑,谁乱跑谁不给吃饭!”
她是侄女!侄女!侄女!
不是他们的亲妈,一个个的往她身上扑像什么样!
李梦雨坚决不承认她是嫌弃她的叔伯们身上太脏,就连不是特讲究卫生的她看了都嫌弃不已。
“阿妈我想吃饭。”一个熟悉的面孔冲了过来。
变脸堪比京剧表演的李梦雨顿时一秒黑脸变笑脸,笑盈盈的站在那,不顾小家伙脏兮兮的模样站在原地等小家伙扑了过来,神态极为欢喜的拉着他的小手,带着小家伙往院子里的水井边去。
这可是她亲爸,她最亲最亲的爸爸,李梦雨开开心心的在心里计算着爸爸养成记。
“五姐儿把火灭了,等哥哥们回来就吃饭。”李梦雨头也不回的走出厨房。
走到压水井旁打水给她爸细细的洗脸洗手,把指甲缝隙里也认真的洗一洗,然后温柔的把水擦干,摸了摸她爸的脑袋说,“小七以后如果能天天干净一点,就奖励你好吃的好不好?”
大约是周围的视线太过于醒目,李梦雨假装一碗水端平的道:“你们几个也是的,只要干干净净的都奖励你们好吃的,要是还是像今天这样脏兮兮的,以后阿妈都不会理你们了。”
明明心已经偏了,假装完一碗水端平的李梦雨又偏了一次心,牵着她爸的手给她爸脸上贴金道,“今天小七和阿妈出去干活,帮了阿妈大忙了,阿妈很高兴,所以奖励小七第一个吃饭,等你们以后也有出色的表现,阿妈也会重点奖励你们。”
看着自家亲爸端着她煮的粥吃头也不抬的时候,李梦雨的心都化了,她爸爸小的时候好小好可爱啊!
等到其他几个孩子端着碗吃粥,那凶残的如猛虎扑食的模样,嗷嗷的欢快的叫着“阿妈,这粥好好吃。”
一夜没睡好的李梦雨天没亮就起来了,乡下早上要下地干活,粥刚刚煮好,大伯、二伯、三伯一溜溜瘦瘦高高的细竹竿伯伯们走了过来。
喝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猛,一个比一个凶残,李梦雨就站在大灶旁眨眼的功夫,呼啦啦的开始第二碗粥的比拼,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大铁锅的粥就迅速见了底,凶残的跟狼群里的崽子似的。
昨晚第一次煮粥一家兄弟差点打了起来,今天加量加料第二次煮粥,又是凶残的两大铁锅见底,李梦雨慢吞吞的像只猫一样慢慢的抬起自己的爪子给自己揉了揉脸。
她大约是明白了她奶奶那个时候从乡下走到她家,隐忍着被亲孙女鄙视的神色伸手找她爸要钱的心态了。
家里的孩子太特么的能吃了,有一种养不起的负重感。
按照道理来说,李梦雨应该给她亲奶奶说一声道歉,身为亲孙女,她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对她亲奶奶真的是过了。
可是,按照年幼的她生活的环境来说,打心底起,她不原谅她亲奶奶的所作所为。
站在亲奶奶的角度,她实在是无力养活,需要长子来帮助养家,可亲奶奶想过没想过,她亲儿子的生活?
男人的收入全都给了自己的老家,一个大男人不养老婆不养孩子,靠着媳妇的收入吃吃喝喝,有脸吗?
媳妇不高兴怎么了?
她赚钱养孩子养男人,凭什么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能生气!
孙女儿不高兴怎么了?
她从小出生于双职工家庭,在八十年代初父母都是双职工的家庭里,原本不缺吃不缺穿的她,因为亲爸的过于贴补老家,造成她从小吃的不好,穿的一直都是她妈捡着人家不要的旧衣服缝缝补补又三年,从小家里几乎没给她买过新衣服的日子,她为什么要为开开心心的不能生气!
带着过去的记忆,李梦雨穿上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兜里揣上了全部的家产,朝着从小住了二十年的厂区迈开了腿。
熟悉的方向,熟悉的小路,熟悉的老式厂房,和记忆里老旧的厂房不一样,58年才建立的厂房刚刚盖好没多久,崭新的呈现在李梦雨的眼前。
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从结婚之后离去,她又以另一种方式又回来了。
走到厂矿单位门口,李梦雨笑眯眯的站在门卫处,“请问你们厂里招工办公室在哪里?”
门卫的大爷抬起满身风霜的脸,李梦雨立马笑着塞了一大把红薯干递给他,“大爷我是戴厂长的熟人。”
戴厂长是真的,熟人也是真的,不过不是现在的熟人,而是十几多年后的熟人。
李梦雨一身灰扑扑的衣裳,也是实在是没辙了,记忆里她大伯死的这天仿佛是矿机厂最后两天招人,过来打听也是需要时间的,招人的条件还挺苛刻,家里没人想过来上班还真不容易,她得预留先时间以备意外。
这年头有粮有人好办事,厂子里一般只喊厂长,能叫得出厂长姓名的人一般都是熟人,尤其是这位大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虽然衣服穿得灰扑扑的不起眼,但整个人的气质神态都有一种领导的架势,眼神高傲带着一股子神气,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我是戴厂子爱人那边的熟人,你让我进去吧,我真的认识戴厂长的爱人”李梦雨左右看看,又靠了靠近小声的解释道,“我亲戚和鲁同志是一个单位都在拖拉机厂上班。”
这话也是真的,只不过鲁奶奶和她差了辈分,原本她这个应该喊人家奶奶的人,现在居然和鲁奶奶差不多的年纪。
戴厂长的爱人这个时候是在拖拉机厂上班,她妈妈家的外公是拖拉机厂的厂长,外公是拖拉机厂副厂长,因此她妈长大之后在这里上班,戴厂长和鲁奶奶格外的照顾她妈。
十几年后的关系,她现在拿出来套关系,她真的很拼了!
第9章 六十年代(一)
“原来是戴厂子的熟人啊!”看门老大爷立刻脸上摆出热情洋溢的笑脸。
李梦雨故作有点什么似的,降低声音凑近传达室对着看门大爷眨眨眼说道,“所以你看这么少的招人信息我都知道了,你应该知道我这是事先得到消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