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同样跟在后面，若有所思。
“这也是一个奇思妙想呢。”
“不管怎么样，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小店主找回来。”
江户川乱步快步直接跟上栉名安娜，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四周。
黑暗的空间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一行人只是前进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周围就逐渐变了一个样子。
黑暗的空间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有如同星子一般的光芒固定在空中。
待到所有人靠近，那片光亮也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如同是夜晚的萤火虫一样散布着，并不是多密集，却也不宽阔。它们就安静的悬浮在唯一的道路之中，一动不动的散发着光亮。
宛如没有尽头一样，仿佛天地之间到处都是这光点。
“这是……”
中原中也看见最前方的六道骸毫无顾忌的走进了这一片空间，便也放心的来到边缘。
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附近的一个光点。
接触的瞬间，他瞬间感受到周围的环境一变。如同被瞬间转移了一样，他整个人突然出现在一片花园里。
这里是……
中原中也打量这四周，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啪嗒——”
伴随着碰撞的声音，中原中也猛的回头，只见是阿柚倒在了石头铺就而成的路上。
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身下蔓延着鲜红的血液，整个人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阿柚！”
他瞬间来到她的面前，然而想要抱起阿柚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中原中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整个人单膝半跪在阿柚的旁边，脸上带上了肃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阿柚的脸上，此刻的她半睁着眼睛，然而无论是轻微的呼吸，还是依旧有着微弱起伏的胸膛，都在诉说着一件事情。
她还存在着意识。
然而为什么呢？
中原中也伸出手，只见虚虚的在阿柚的眼角上方，似乎是在触碰着她。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柚。
明明是熟悉的面容，熟悉的黑色眼眸，然而那眼中所呈现的却是绝望与空洞。
她的表情是空白的冰冷，她的眼神是死寂的无望，那双眼映照着万物，而万物却一丝一毫都无法进入其中，或者说……
它已经无法容纳任何存在了。
他的内心升起了难以言喻的难耐，如同是被沉入了从未被探知的海洋深处，被无处不在的压力所逼迫着，让他一度喘不过气来。
明明她一直是温柔的，如同是初雪落下，仿佛只要悄悄高一点的温度，就会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她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
中原中也的手指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色。
她应该是微笑的，如同棉花糖一样的柔软，带着丝丝甜意，让人从心底升起温暖。
她应当是无忧无虑的，因为这样温柔的人是谁都不舍得伤害的存在。
他甚至连生气这种情绪都无法对着她。
“系统。”
金色的光芒落在濒临死亡的女孩身上，然而无法让她的眼中增添一丝的温暖，中原中也只听她用着微弱的声音说出一句话。
“我已经到极限了。”
极……限？
还没等中原中也进一步思考，他像是被弹出了一样，身边景色变换，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与荧光之中。
他的动作依旧是触碰着荧光的样子，然而他却想是被这毫无温度的光亮所烫到了一般，猛的缩回了手。
他的眼睛睁大，瞳孔剧烈的紧缩。
如果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次死亡，或者在某个世界的一段回忆，那么……
他抬起头，注视着这片空间如同星空一般数之不尽的荧光。
这到底是多少次呢？
“原来如此。”
熟悉的声音传进中原中也的耳中，他转过头，只见是已经置身于荧光之中的太宰治。
他的面容罕见的没有了在他看来贱嗖嗖的欠揍样子，而是极为沉静的，让人看不清他的眼底。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世界，里面记录了她在那个世界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或者是一段历程。”
“也许我们应该庆幸。”
同样已经触碰了好几个荧光的江户川乱步深吸一口气。
“我们遇见的，是封印了这些记忆的小店主。”
“不，不只是记忆，就连情感也封印了，不然……”
不然即便是没有了记忆，但是历经万千世界的沉寂内心是并不会因为区区的失去记忆而变得活跃。
“原来是这样啊——”
十束多多良蹲下了什，他看着身边的栉名安娜，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哀伤。
“是我们自以为是了呢。”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阻止阿柚的自杀，却没有想过，对她来说，活着是这样的难。
“向前吧。”
栉名安娜手中的玻璃珠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柚就在这里的尽头，那个记忆之中。”
她这样说着，神色极为认真，向前迈去的步子坚定不移。
自杀也好，死亡也好，所有的都比她真正的回忆起这些记忆都要好。
即使是在这看似宽阔的空间里，然而在并不算稀疏的荧光之中行走，总是避免不了会触碰到这看似微小的存在。
并不是皮肤，只要身上的某一处碰上，就会直接被迫进入那一段的回忆。
一路走来，他们看着阿柚的记忆，她潦倒过，也平凡过，她崇高过，也伟大过。
有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时光，有作为士兵奔赴战场，有作为救世主拯救人理，有作为指挥领导战争，有为了什么牺牲自己，也有作为弱者在困苦中流离失所。
这记忆太多了，他们所能接触到的只是一点点，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点点，却让他们看到了阿柚一路的变化。
随着逐渐的深入，她的眼神也一步步的在改变，从死寂变得绝望，从绝望变得疯狂，又从疯狂变为疲倦，从疲倦变为执着，从执着变为温柔，又从温柔变为懵懂。
一切都是反过来的，所以……
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一点点变得温柔，又因为时间开始倦怠，然后内心被染上疯狂，最后，又变为了万念俱灰。
时间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一个人变得绝望，而她所经历的，又何止千百年？
愈是向里，画面愈加模糊，最后，甚至变为了只有声音的一片迷雾。
最后的最后，在道路的尽头，是一颗明亮的荧光，它比所有的荧光都要瞩目，就这么兀自在空中散发着光亮。
一路过来，除了不知为何还能够微笑着的太宰治，就连看起来最乐观的江户川乱步的脸上也没有了什么表情。
栉名安娜更是眼中含着一层水光。
“就是这个么？”
中原中也看着这颗明显和别的亮度不一样的光点，发出了疑问。
“阿柚在这里面？”
“是……是的。”
栉名安娜吸了吸鼻子，压抑住了想要哭泣的感觉。她拿起红色的玻璃珠放在眼前，然后十分确定的点着头。
“没错，柚就在里面。”
比所有的记忆都要深刻，最里面所记载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呢？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直接触碰上了这光点。
依旧是一片迷雾，上演着对白一样的声音。
首先响起的是一个孩童的天真声音。
“可是她在说妈妈你的坏话，我生气才和她吵架的。”
中年女性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不要反驳，她说的时候你不理她当做没听见就可以了。”
然后，那声音一遍一遍的在重复着剩下的话语。
“不要反抗，你要记住，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不要反抗，你要记住，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不要反抗，你要记住，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不要反抗……”
第146章
“这就是……她最为深刻的记忆？”
听着迷雾中不断重复的话语, 中原中也神色
“毫无疑问, 除此之外, 抛开外面的那些，这是对小店主性格形成最大的转折。”
同样进入的江户川乱步神色极为冷静。
“一路走来包括这里都是被封印的存在，这一切甚至小店主自己本身也不知晓，但是最开始的永远都是影响最大的。”
就像是一个人童年会影响这个人的一生一样。
“就算她不再记得这些, 但是潜意识却还是有着这样的影子，这样也就导致了她所有的行动都会下意识的遵循这个原则。”
江户川乱步的话语说的条理分明, 但是中原中也却觉得不对。
“她也没到不反抗的地步吧？”
虽然很多时候都对她恨铁不成钢, 比如一直说太宰是好人, 森鸥外也是好人, 谁是谁其实是好人什么的。
但是——
他们当年逃亡的时候，阿柚可是差点没下手直接用枪崩了那个追杀他们的人。
要不是被他拦住了，那个追杀他们的黑手党小头头能当场死亡。
“基本的反抗意识还是会有的，但是也分人, 而且并不单说反抗。”
太宰治一副中也你没救了的眼神，轻飘飘的瞥了一眼中中原中也。
“你看见过她和谁吵过架吗？”
“你见过她有十分讨厌的人吗？”
“你见过她对‘身边的人’生过超过一小时以上的气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别说吵架, 他和阿柚就连意见不一致的时候都会很快有人妥协。
现在仔细想想, 别说他，就连太宰治和森鸥外这两个辣鸡都没有被她讨厌过。
正常来说，生气或者厌恶这种情绪是人类必不可少的, 但是阿柚的这种情绪却像是水面之上的泡沫一样, 根本就是不戳都会破碎。
仿佛她这个人完全是由温柔组成的, 谁都能上去捏一把。
中原中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所以说她对谁都说好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
“从关系上判断，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小店主的母亲，在结合一下小店主应该是是离异……不，是再婚家庭。”
仅仅是只言片语，江户川乱步就十分迅速的分析出了信息。
“母亲带着孩子，看来新的家庭里并不太和谐，不过这也是性格原因。”
父母对孩子的教育真的是非常重要，这位母亲的性格是那种会善于吃苦忍耐的类型，所以在教导孩子的一方面便也……
也不能说这位母亲是错的，在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忍受艰辛，并让自己过得轻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忍耐其实并没有错。
但是……
江户川乱步垂下了眼眸。
虽然无法知道后来的轨迹，但是小店主现在的性格就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总是人为自己对于别人并不重要，过于小心翼翼，即使自己陷入困境也不会向人求助，因为怕给人添麻烦。
容易满足，很多事情宁愿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想要别人受伤。
隐藏痛苦，她从来都不会主动向人表现出自己的负面情绪，有的时候她甚至连自己的悲哀都无法感觉到。
明明可以对别人产生同理的情绪，却讽刺的只对自己的一切伤痛无法感知。
甚至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微笑抑郁。
这一切的一切还是会让人觉得过于悲哀。
在同一片迷雾之中，丝毫不知道身后已经组团来了一群人开她的阿柚此时正和石板精讨论着狗带的问题。
“所以说售后服务还是有的对吧？”
阿柚沉思着，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既然系统到现在都经联系不上我，那么坠剑的这个方法可行的吧？”
说着，阿柚重新看向了浑身散发着微光的石板精。
“讲真，我之前看了那么多我自己的‘电影’都没有几个是作死成功了的，所以石板精你真的很特殊啊。”
石板精的面瘫脸上依旧毫无波动，阿柚也不在意。
“不过我也不关心这个啦，重要的是我可以真正的死亡嘛。”
能狗带就行，没事闲的探究人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无色之王的王剑出现需要你再一次碰触我才可以。”
“碰触……你？”
阿柚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的上前几步，伸出手就拉住了石板精的手。
“这样？”
石板精低头看着被阿柚牵起的手，从未这样与人接触过的他沉默了好几秒，才默默开口。
“是触碰到我的本体。”
阿柚：“……哦。”
赶紧收回手，阿柚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觉得自己需要转移话题。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什么，对面已经恢复平静的石板精已经率先开口。
“你想要恢复所有的记忆与情感吗？”
他扔下了一个惊天大雷，甚至让后面刚刚找到这里的几人组瞬间停驻了脚步。
“本来你上次就应该恢复所有的，但是因为被打断了，所以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不完美的。”
石板精看着眼前睁大了眼眸的阿柚，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