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总，我看最应该下班的是你，这都忙了多少天了？风波已平，江山初定，从你接任以来，一共睡了多少个小时？”
祁景修整理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颤，他既然从奶奶手中接过公司，那么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北窗高卧，清静悠闲。
周述说：“还有……刚才我进来前，看到纤纤应该还没下班。”
祁景修的心紧了紧，他不知道为何，至从那日在餐厅里匆匆瞥见她惊愕的眼神，心里就一直有些逃避。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也不知道以何种身份来和她说话。
近日的奔波忙碌，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逃避。
如今他可以掌控身边的一切，但唯独对纤纤有一种掌控不了的未知感。
“用我将她叫上来吗？”
“不用。”
祁景修几乎是一口回绝，他不想在办公室里与她见面，更不想以总裁和下属的身份对话。
周述叹气：“我让你早和她表明心意吧，现在看看是不是很尴尬。”
祁景修抬眸：“难道表明心意了，现在这处境就不尴尬了吗？”
“至少你有可能到手了！如果你小子动作再快点儿的话，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熟饭。我想从天而降一个霸道总裁老公，是个女孩儿都乐吧！”
祁景修皱眉，他知道周述的工作性质，早已见惯了名利场上的风月之事。
虽然祁景修从不应酬，但以前也没有少听周述说这样的话，甚至比这更露骨的玩笑他也被周述开过。
可是今天，当周述说的话牵扯到纤纤，却让祁景修感到非常不舒服。
“她不一样，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要再提。”
周述愣了愣，哪不一样？怎么每次一提到这个小姑娘，这家伙就变得暴躁无比。
他想了一瞬，忽然明白，难道是这棵千年铁树开不了花，被憋的难受？才暴躁的？
周述强憋住心底的笑意，他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这话要是一说，他敢打赌，祁景修一定会把他卷吧卷吧扔出办公室。
“那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有机会……”祁景修说不下去，心里莫名地有些烦，“你下班吧，这两天也辛苦你了。”
周述走后，祁景修拿起桌面上的遥控器，将房间里的灯都关了。
他负手立在窗前，遥望着城市夜景。不知为何？今天独自眺望窗外的万家灯火，竟然比往日更显孤独。
默然立了良久，手机在桌面上无声的亮起，白色的屏幕光在玻璃上倒映成影。
祁景修回头，拿起来看，是周述发来的微信。
【友情提示：23楼，人仍在。】
祁景修微微叹气，他拿起手机走出总裁办公室。
门口的秘书在看到他出来的瞬间，立即起身。
祁景修微微点头说：“你也下班吧。”
说完，他走进总裁专属电梯，待到门缓缓关上，他却一时不知道应该按几楼。
手指抬起，在23楼的电梯键上缓缓划过，终是按了一楼。
走出公司大楼，祁景修脚步一拐，推门走进咖啡店。
他虽然交接了工作，但身份仍然是咖啡店的老板，他的忽然到访，不由得让店员有些紧张。
祁景修神色温淡：“两杯咖啡，不加糖。”
“啊？！”
店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祁景修又说了一遍，然后付款。
十分钟后，他拎着两杯咖啡从店里走出来，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
他站在路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偶有路过的出租车，在他面前点了点刹车，继而又开远。
路灯的倒影下，有一个人影随着走动一点点牵拉变形。
祁景修回头，正对上小姑娘好奇打量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愣愣地谁都没有说话。
一瞬后，纤纤淡淡笑了笑，她主动走过来，仰起头问。
“你怎么站在这里，我还以为看错了。”
她的主动，使得祁景修的心微微一漾，他垂眼回望着她：“我在等你。”
纤纤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粉白的小脸儿泛起了微微的红。
“找我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站在这里多冷。”
祁景修柔声问：“你今天开车了吗？”
“没。”
“我送你，有些话我想和你说。”
“好。”
坐进车里，鼻端仍是那熟悉的松柏淡香，可是纤纤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祁景修将咖啡放在一边，原本两杯滚烫的咖啡早已凉透，纤纤打量了一瞬后问。
“你晚上也喝咖啡？”
祁景修曲伸了一下被冻僵的手指，苦笑，他晚上从不喝咖啡，除非是他不想睡觉了。
“本来想买给你，但是凉了。”
纤纤浅浅笑开：“谢谢。”
祁景修低头系好安全带，才将目光投向纤纤。
“最近忙……所以一直都没联系你。”
纤纤的笑在一点点加深：“没关系，你现在那么忙，很正常。”
祁景修点点头，他启动车子，慢慢将车行驶到主路上。
“我……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并不是有意隐瞒你。”
纤纤：“嗯，我知道。”
祁景修：“其实，之前有想过和你说，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纤纤：“没关系，你不说，我不也已经知道了嘛。”
祁景修微一叹气：“这不一样。”
纤纤笑了，笑得满不在乎：“有什么不一样？结果不都一样嘛。”
祁景修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也明明在笑，可是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却总好像隔了一层。
他想拉近，她便退一步，始终保持着一种无形的距离。
祁景修问：“你，会在乎这些吗？”
他透过后视镜一直注视着纤纤，可是纤纤只与他对望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我不在乎，也不介意，你也别在意这些。”
纤纤说完将目光望向窗外，她抿起嘴角，掩饰着内心并不平静的小情绪。
祁景修收回目光，她的情绪，他怎么会看不出？
之后的一路，两个人都是沉默。
纤纤也想和祁景修云淡风轻的聊些什么，但是她没有这个城府，也不想用掩饰来骗他。
他现在身居高位，她只不过是他公司里一个小小的职员。
地位相差太悬殊，她从未想过高攀谁，更不会觊觎豪门子弟的钱势。
这几天她把之前昊逸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
【别怪我没告诉你，张着那样一张脸的有钱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小心别让人给骗了。】
的确，祁景修真像昊逸说的那样，他并不简单。
他们之前无数次的接触，怎么会没有机会和她聊起自己的家庭或者是背景。只要他想说，每一次都是机会啊？
而他却一个字都未透露，他不说，她就真的猜不到。
之前纤纤也有感觉，祁景修应该是很有钱，不过她却没有想到，他的家庭背景竟然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早就听过昊逸聊起，豪门子弟的城府各个都是极深。如今纤纤算是真的体会到了。
车子缓缓停下，纤纤第一时间解开了安全带，她向着祁景修笑了笑。
“谢谢你送我，你也早点回家。”
“我……”
祁景修还未开口，纤纤已经拉开车门下车了。
她回头笑着向他招了招手，便快步走进了小区。
祁景修将头靠在座椅上，悠悠叹了一口气。
她……终究是被他亲手推远了。
半晌后，祁景修拿起手机给周述打电话：“胸针还有多久能定制好？”
***
姜总监一连请了多日的病假，今天终于来上班了。
纤纤有留意她的气色，远远看着还好。
姜总监给大家开了一个早会，简单交代了一下周工作内容，便散会了。
整个会议下来。姜总监没有特意躲避纤纤的目光，但也没有给多余的眼神。
一切看着都很正常，但纤纤知道，那平淡的眼神后，隐藏着冷漠的疏离。
中午休息时，纤纤趴在工位上补睡，最近她的漫画在连载，晚上需要画画，所以睡眠有些不足。
尚在睡梦中的她，被陆依玥摇醒：“快起来，快起来，看看你的邮箱。”
骤然被惊醒，纤纤感觉心跳的厉害，她扶着胸口问：“怎么了？”
陆依玥满脸的兴奋：“总裁办招技术助理，好像公司技术部每一名女员工都发了通知函。”
纤纤蹙起眉头，总感觉有些不对，她在陆依玥的注视下点开邮箱，里面果然有一封未读的通知消息。
通知大概的内容是说，让收到消息的员工，下午三点到56楼总裁办，填写竞聘申请表。
纤纤抬头，问陆依玥：“你也收到了？”
“对啊，机会难得，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升职加薪全看今天的表现啦。”
“你去吧，我不想去。”
“你别死心眼好不好？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全公司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呐，可惜她们不会设计哦。”
纤纤退出界面，闷闷地说：“那我就把机会让给别人好了，反正我不想去。”
陆依玥无奈：“就算你不想去，下午也得去和总裁办的秘书说一声啊，要不然人家回头统计人数，少了你一个算怎么回事？”
纤纤叹了一口气：“那好吧，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我去说一声不参加竞聘了。”
下午三点，总裁办门口的接待处，有十多个人拿着表格在排队，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此时，纤纤站在最前面，正在和接待秘书解释着什么。可是无论她如何解释，接待秘书都是冷冷的一句，表格必须填，这是公司内部员工调派，没有选择性。
两个人正争论的时候，祁景修从总裁专属电梯里走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周述和叶凯。
祁景修第一眼便看见了纤纤，此时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眉头紧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祁景修走到纤纤身边，却沉声问秘书。
总裁的忽然出现让排队等候的人，着实暗自激动了一阵。
秘书有点儿紧张，回答道：“这位同事，不想填竞聘表格。”
“什么竞聘表格？”
秘书看了一眼周述说：“总裁办需要在公司内部，招一位技术助理。”
祁景修眉心微动，他回头看向周述：“有必要吗？”
周述神情一凛，一本正经的回答：“程投智能项目的推进，总裁办这边，的确需要一位会设计画图的助理。”
祁景修静静注视了一瞬周述，既而又把目光转向了叶凯。
“叶总什么意见？你是负责人事的。”
叶凯感觉头都大了，他无可奈何地瞟了一眼周述，说。
“有需要的情况下，可以考虑内招一位。”
祁景修点点头，一个、两个，都在和他打太极，但是两位都是集团副总，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转回目光在纤纤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淡淡地和秘书说：“外招，要男的。”
祁景修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去，周述和叶凯对视了一眼，然后想各自开溜。
结果两人刚抬脚，就听祁景修说道：“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可后脑勺就像长了眼睛一样。
周述和叶凯硬生生将抬起的脚又顿了回去，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祁景修走进了办公室。
待到办公室的门关上，祁景修一直绷着的脸终于垮了下来。
“外面什么情况？”
叶凯看向周述，没有说话，周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非常自觉的开口回道。
“想给总裁办，招一个小技术助理。”
祁景修几乎被他给气笑了：“你回答我的话，最好想好了再说。”
周述暗自咋舌，霸道总裁生气了。
“我想把纤纤调到总裁办来。”
“谁让你调她的？还这样大张旗鼓，弄得56楼一走廊的女人。你当这是后宫吗？选秀？”
“我不这样做，名不正言不顺。之前我也问过纤纤，可是她不想来……”
“那你就逼她来是吗？”
周述叹气：“我也是想给你们多创造一些机会，她要是来总裁办了，你们接触的机会就多了。”
“嗯？你这是什么，她不愿意来，你却非要把她弄来，这让她怎么看我？那你还不如利用权势，直接让她委身于我，岂不是更好？”
叶凯看到祁景修似乎是真的动气了，急忙打圆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祁景修和周述发脾气。
“周述也是好意……”
“知道，但是好意不能建立在，强迫别人上面。”
祁景修说完，转过身走到窗边，他眺望着远处江景，内心极不平静。
刚刚纤纤的目光里，盈满了惶恐与不安，他给她造成了困扰，也消耗了她对自己，一直保留的那份纯真的信任。
办公室里沉寂良久，周述走到祁景修身边，轻轻撞了他一下说：“不就是气我事先没和你商量嘛，行，我错了。”
此时祁景修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和周述认识十多年，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
周述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先斩后奏的事他没少办，今天祁景修略略发火，其实也是想侧面提醒周述，有些人是不允许他开半分玩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