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老太太面前，苏颜气势不减分毫。
她冷笑着, 泼完咖啡, 就把杯子啪得摔在了地上。
杯子破碎，玻璃渣四溅。
安静的大厅, 更安静了。
苏颜腰板挺直，下巴昂着, “老太太莫不是以为, 你祁家, 或者说你, 真能在梓城一手遮天了吗？”
因为她比老太太高，又穿着高跟鞋, 端得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轻蔑的睨着老太太。
祁老太太气势是强，可能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畏惧她。
然而苏颜没有，特别是在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之后, 苏颜就更不会畏惧了。
畏惧这样的人，那对她而言简直是一种侮辱。
以恶制恶，对这样的人就得比她更恶，她才会觉得心虚。
果然, 祁老太太看着这样的苏颜, 目光微闪两下, 不过也转瞬就恢复了平静。
祁星已经帮她把咖啡擦了擦，那咖啡渍却是擦不掉的，还有头发也是黏糊糊的。
她挥挥手让祁星让开, 只看着苏颜，语气竟然还很冷静，“我不懂唐夫人是什么意思？如果唐夫人今天是来闹事的，那就恕我不能招待了。”
祁老太太显然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下和苏颜多做纠缠，说完她就转身叫祁夜，“小夜，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苏颜笑道：“怎么，你心虚啊。”
祁老太太顿住，苏颜又道：“祁老太太，咱们做人啊还是得讲良心。你瞧瞧你这一身的僧袍，还有这颈上挂着的佛珠，你就不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愧对佛祖吗？”
祁老太太重新转头看向她，“唐夫人，我处处忍让你，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一般计较，但是不代表你就真的可以在这里撒野了！”
“我撒野？”
苏颜嗤笑，“祁老太太，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女儿和你那孙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啊，竟然还有人敢这么欺负我女儿，怎么，真当我唐家无人啊。”
说到这里，苏颜的声音提高了些，“反正对我来说，那点子脸皮不算什么。我今天就是不要脸了，也得替我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祁老太太皱了眉，目光落在了一直站在苏颜后面紧咬着唇的唐糖身上。
唐糖对上她的目光，睫毛颤了两下，微微低头，拉了拉苏颜，“妈妈，别说了好不好，我们走吧。”
苏颜转头就狠狠瞪她，拿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走什么走，你到底是不是我苏颜的女儿，被人欺负了就只知道在家里哭，有点出息好不好！”
唐糖缩了缩肩膀，头埋得更低了，一直冷眼旁观的祁夜也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苏颜还是唐糖的妈妈，他未来丈母娘，可看到唐糖被她骂被她戳他还是有点不舒服。
苏颜还在说话，“现在是人家不做人，明知道你们相爱还非得用手段拆散你们，你难道就不想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她这话一出，祁夜眉心瞬间就纠了起来，祁老太太脸色也不好了。
唐糖很紧张的看了眼祁夜，对上他的目光又忙别开，只小声道：“妈妈……我求你，你别说了。”
苏颜冷声道：“我偏要说，我这个人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那种为老不尊的人。你和祁夜明明都在一起了，她还用那种龌龊的方法拆散你们，竟然帮那个女人给自己亲孙子下药……”
“唐夫人！”
她的话刚说到这里，祁老太太忽然声音冷厉的打断了她，“唐夫人，祸从口出，话可不能乱说。”
说话时，她的目光都泛了冷，那眼神就像是含了毒的蛇般紧紧盯着苏颜，这目光让旁边的唐糖后背都发了寒。
一个连自己老公和儿子媳妇甚至孙子都能下得去手的人，唐糖真的不觉得她会对苏颜心慈手软。
她这次是真的拉了下苏颜，小声道：“妈妈，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颜脸色也更加难看，“怎么，她做得我就说不得了！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不心虚，怕人家说什么呢！”
说到这里，她声音更是一提，却是看向站在老太太身后的祁夜，“祁夜，你给我过来！”
祁夜目光沉着，上前两步站在祁老太太身边，“唐夫人……”
苏颜直接了当的打断他，“你也不用跟我打什么官腔了，我已经说了，我今天就是来讨公道的。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唐糖的事，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祁夜看一眼唐糖，眸色极深，“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唐夫人真的有话想说，不如同我们上去再说。”
苏颜冷笑了声，“我不想上去，我就要在这里说，让大家都看着，也好做个见证。”
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祁夜皱了眉，老太太的脸色已经是很难看了，沉声道：“既然人家不要脸面，那就让保安来赶出去。”
祁星祁寒对视一眼，祁寒朝祁星点点头，让他去叫安保。
戏要做足，他现在也不能让老太太怀疑。
苏颜见着他们的举动笑了，“保安？我瞧着，也不用叫什么保安了，不如直接报警吧。”
说着，她大声道：“唐海，报警！”
一直站在她和唐糖身后的唐海忙“诶”了声，拿出手机来，当真是要准备报警了。
其他人都变了脸色，苏颜却笑了，“我觉得，咱们有话还是在警察面前好好说说，免得以后又有人用我女儿的生命安全来威胁她。”
“祁老太太，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如果我糖糖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少了一根头发，或者说我唐家的人有什么事，这账我可都得算你头上的。”
祁老太太的目光已经变得阴狠黑沉，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到底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
苏颜笑了笑，“老太婆，你知道我苏颜的爸爸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祁老太太目光一沉，苏颜忽然走近她，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微微弯腰贴近她耳边，声音变得很小，“我爸爸，他是个警察。”
“好久了吧，几十年前，我爸爸查过一个车祸的案子，看起来好像是很寻常的车祸，可我爸爸说，其实，那是人、为！”
说完，感觉到祁老太太骤然僵硬的身体，她笑了，站直身，“看来老太太知道，我不是在胡说了。”
老太太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眸底腥红，猛的抬手似乎是想甩苏颜一个耳光，却被苏颜更快的握紧了手腕。
见老太太脸色已经有些灰白，苏颜挑了眉，“所以说，人啊，还是少做点亏心事的好。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
“别我我我，我可不是你祁家那些没用的子子孙孙，你这个样子，是吓不到我的。”
这时候，祁星已经带着保安过来了，可见到眼前的情况，大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都愣愣看着。
苏颜倒是转眸看了眼身边的人，又看回还被自己捏着手的老太太，“人老了，就得服老，别总想着控制别人。当然，也少生点气，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很容易脑溢血心脏病的。”
老太太的情绪越是激动，对他们的计划越是有利。
以至于看着她一副心脏病马上就要发作的样子，苏颜神色更轻松了，笑了一下，“到时候我可不会承认是我把你气死的，我只会认为，这是你的报应来了。”
说着，她终于松开了手。
祁老太太有些颤抖，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唐糖却觉得她应该被气得不轻，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掐苏颜的脖子？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随时准备护着苏颜。
苏颜却当真完全没在意老太太到底啥反应，她只是重新转眸看向旁边脸色同样铁青的祁夜，冷笑，“我知道，你那个什么未婚妻已经怀孕了，可她是怎么怀孕的你心里头应该也很清楚。可你又是不是清楚，你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和那个女儿到底是怎么合起伙来设计你的，你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闹事，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让糖糖和你再有什么关联。我只是为了给糖糖一个公道，让人知道，她不是什么小三。”
说到这里，她又看一眼有些摇摇晃晃的祁老太太，一字一顿，“真正的小三，真正的恶人，总会有报应的！”
说完，她拉住已经僵成了木头的唐糖，“我们走！”
唐海忙屁颠颠的跟上。
三人跟来时一样风一般的离开了，只留下大厅里的人，个个都像是被点了穴。
好几秒，前台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收回自己偷偷拍视频的手机，“卧槽卧槽卧槽，女王啊，偶像啊，从今天起，我要变成像我偶像一样的女人！”
另一边，祁老太太眼底早就腥红，面色却是诡异的发白，他死死盯着苏颜他们离开的背影，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祁夜深吸气，正想说话，祁老太太却忽然倒了下去。
祁夜目光微变，动作还是很快的扶住她。
只看了眼她的面色，他心底就是一动，这次竟然真被气到心脏病发了！
靠！
还是岳母大人有本事啊！
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被苏颜拉着走出门外，唐糖心里头也飘过了一串的卧槽。
本来以为今天她可能还得同祁夜闹一场，没想到，根本没她用武之地啊。
刚走出祁氏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惊呼声，有人叫着要叫救护车的。
唐糖愣了下，转头就对苏颜比了个大拇指，“妈，你太牛逼了！”
第69章 出击
因为还有股东大会, 祁寒便让祁星跟着救护车送老太太去医院, 而他和祁夜留在公司。
看着救护车开走，两人对视一眼，是对方才懂的眼神。
祁老太太进了医院, 对他们来说肯定是有利的，甚至可以说非常有利。
这下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苏颜他们来闹事的时候正好是股东大会要开始的时候, 因为他们这会议拖延了一会儿。
不过很显然，此刻大家都已经知道刚才楼下发生什么了。
祁夜和祁寒进会议室的时候，股东们神色都有些古怪，其中一个股东问道：“董事长还好吗, 这股东会议是不是要暂时推后, 等董事长回来再……”
不等他说完, 祁夜目光扫过去, 四个字，毫无波澜, “会议继续。”
那股东愣了下，另外一些人也都微皱了眉, “董事长不在, 继续会议不太好吧？”
“是啊，这股东大会没了董事长怎么行？”
“我觉得还是把会议推迟吧。”
“……”
听着他们的话，祁夜没开口，祁寒则道：“奶奶心脏病发作，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院的。我想，奶奶也不会希望因为她一个人的原因导致祁氏这么多人的努力白费, 影响了祁氏的发展。”
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人想说什么，已经在主位上坐下的祁夜忽然沉声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应该让她多休息休息，各位说呢？”
话音一落，众人瞬间都变了脸色。
能坐在这里的，谁都不是傻瓜，这话中之意还有谁听不出来吗？
这是老太太刚进医院，祁夜就已经准备谋朝篡位了。
而且，是这样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祁夜环视了众人一眼，将他们的情绪都尽收眼底。
漆黑眸底流过一抹冷然，“有些规则本就不是死的，董事长在不在并不会影响会议，甚至也不会影响祁氏发展。”
这话比起刚才的话又更要明白了些，然而祁夜也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时间去多想什么，他说完话，从秘书手中拿过一份资料朝会议室大桌的中间扔去。
在所有人的目光移向那份看起来极厚的资料时，祁夜开口，漆黑的眼底深邃无光，俊容一片沉静，声线比刚才更是冷了好几度，“其实我坐上这总裁位置也不久，算算，也不到半年时间。”
“当然，既然奶奶她让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我自然不想让奶奶失望。这些日子我让人将祁氏这十年的利润报表统计了出来，结果让我很吃惊。一年不如一年也就算了，最近两年更是一直亏损。”
“这些年祁氏将重点业务转移到了房产之上，可这么多的投资项目，不是地皮出了问题，就是根本卖不出去，要不就是投标资金远远高于那块地皮原有的价值，到最后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我很想知道，在选择这些地皮的时候，到底是谁在对这些地皮的开发前景，商业价值和投资风险进行预测评估？”
一场股东大会似乎瞬间就成了究责检讨大会。
在坐的股东脸色都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可在祁夜有理有据又沉定的话语中，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有目共睹的，祁氏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吃老本也不是什么商业秘密了。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祁氏这样有根基的大户而言，这么一些亏损实际上根本就不足以让人看在眼里。
也因此，一直没有人重视。
祁夜这么久也从没说过什么，好像没有发现，又或者是睁只眼闭只眼。
却不想，他会在此刻突然发难。
好在，祁夜也并非真的想在这时候追究什么责任，他只是环视了众人一眼，将他们的情绪都尽收眼底。
再开口的时候，倒是缓和了几分态度，“当然，我说这些，也并非是要现在就追究谁的责任。我相信在坐各位和我一样，都是希望能尽自己所能，让祁氏越来越好。所以，以前那些陈旧得已经跟不上时代的东西，该扔掉该丢掉的，还是尽早，各位觉得呢？”
祁夜这话中有话，这里的人谁又听不明白？
恐怕到时候被扔掉丢掉的除了那些陈旧的东西，还有他们这些陈旧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