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可以让他们两个人，都活下来。
祁夜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觉得有些可笑。
的确是因果循环。
明灯是有慧根之人，才能几十年修成如今模样。可因为他前半生所为，他再怎么修行，也成不了真佛。
如他所言，他只能在佛前忏悔。
可作为祁夜而言，或许还是应该感谢明灯，因为如果不是明灯让他变成了现在的祁夜，他和唐糖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唐糖也有些感慨。
明灯以前就让人给她带过话，他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可现在看来，这话他或许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两人沉默了会儿，祁夜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想了，就像他所说，我们，要朝前看。”
唐糖看着他的眼睛，轻笑着，点点头。
第79章 车祸
祁夜和唐糖从大佛寺回来之后就又回了一趟沈煜的老家。
虽然祁夜的确是没有沈煜的记忆了, 可在看到吴青和沈煜的父亲沈辰时, 还是感觉到了源自于骨血的亲近。
那一刻他想, 其实认下父母并不难, 而从今以后, 他也什么都有了。
对于他和唐糖的经历，唐糖的父母还有吴青沈辰两人都是深信不疑。
在看到祁夜的第一眼, 吴青就知道，祁夜就是她的儿子。
她抱着祁夜哭了很久, 沈辰也在一旁抹眼泪。
谁能想到，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见的人，会用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他们身边。
不过他们并没有跟祁夜和唐糖回去梓城，只让他们有时间就回来。
毕竟, 沈煜还在这里。
他们想陪着他。
又或者, 他们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这里有他们和沈煜一起的记忆。
祁夜虽然就是沈煜，却也没有办法代替他们记忆中的那个沈煜。
祁夜并没有勉强他们, 不过还是约好了时间两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商量婚期。
对于唐糖，吴青以前的确是有怨的，可现在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她也不想再阻止什么。
何况, 她也阻止不了。
当然沈辰也劝了她。
他们都看得出来，祁夜是不会因为他们是他的父母就无理由听从他们的话。
唐糖是沈煜的执念，两个孩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
如果他们阻止他和唐糖, 怕是最后的结果，是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儿子。
两家人商量过后，又找人看了时间，最好的日子就在两个月后。
两个月的时间说起来是很赶的，这中间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可祁夜算是刚刚彻底接手祁氏，工作很忙。
苏颜和吴青也心疼他们，便包揽了所有的杂活，然而婚纱照这种事却得唐糖和祁夜自己去拍。
因为时间紧，所以婚纱照也得早点拍。
拍照的时间定在了星期六，周五下午，他们得准备先过去沟通一下拍照的问题，还有就是选择拍照需要的礼服之类。
祁夜本来是想回去接唐糖的，可到了下午忽然又多出了工作，他实在没时间，只能给唐糖打电话，约了六点在工作室见面。
唐糖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也没有生气，等到下午四点多就让司机送她过去，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
她下了车，司机去找停车位停车，她才给祁夜打了个电话。
祁夜也在来的路上了，只是有些堵车，差不多还要十几分钟的样子才能到。
怕她饿着，便让她先看看想吃什么，他们吃了饭再去工作室。
工作室的对面就是商场，里面正好有一家唐糖很喜欢的火锅店。
唐糖想了想，很诚实的告诉祁夜她想吃火锅。
她的饮食一向很清淡，苏颜和唐海管得紧就算了，祁夜也管得紧，垃圾食品啊辛辣的东西啊都不许她吃，说是对身体不好。
火锅这种东西，她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吃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说这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忐忑，生怕祁夜不答应。
说完，还撒娇般的问了句，“好不好呀，就吃这一次？”
祁夜低低的笑，也知道她是嘴馋了。
其实偶尔一次并没有大碍，他也不想让她太失望，便很爽快的答应了她。
让她先过去点菜，他到了便直接上来。
唐糖高兴了，挂了电话便朝对面的商场去。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唐糖挂电话的时候还是绿灯，时间只剩下十几秒。
唐糖目测了一下距离，她如果跑过去应该是来得及的，否则要等这个红灯便又要等上两三分钟。
也没有犹豫，两边看了看便朝着对面跑去，然而刚跑到了马路正中，她的脸便是一白。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骤然转头朝右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辆白色的轿车，正朝着她的方向急速冲了过来。
唐糖瞳孔猛的一缩，身体瞬间僵硬，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
刺耳的尖叫声，喇叭声，车轮同地面的摩擦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可在这种时候，一切的喧嚣似乎都入不了耳。
唐糖怔怔的看着那车离得自己越来越近，明明是很快的速度，也不过是转眼间，可在她眼中却成了慢镜头。
她清楚的看到了开车的人，是莫凉。
她嘴角噙着冷笑，眼底带着对她的嫉恨，她想让她死！
唐糖知道自己应该跑，可双腿却僵硬得根本动弹不了，何况距离这么近，跑也跑不了。
在车头几乎要贴近自己的那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的还是祁夜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会多难过？
而最后那刻，她唯一的动作便是闭上了眼……
深深自嘲，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车撞了。
“下午五点五十五分，泰和路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小车在闯红灯撞了行人之后逃离事故现场，车牌号为梓A5……”
广播里正插播一条交通事故的新闻，让广大群众见到逃逸小车积极举报。
医院外，拉着警报的救护车停下，车门被快速打开，一辆移动担架被救护人员推了下来，不敢有丝毫停顿的朝医院里推。
担架旁边紧跟着的，是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衣的祁夜，雪白的衬衣上已经染了大片大片的鲜红。
他的目光始终低垂着，只看着担架上同样被血染红的唐糖。
她的头上脸上甚至身体四处都是血，刺目至极。
没有人看得到祁夜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捏成拳头，指骨节的青白让人觉得骨头似乎都要从皮肤里冒了出来。
他沉默着，目光跟随着快速移动的担架，整个人透出的平静让人觉得诡异，直到唐糖被推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门被紧紧关上，上面刺目的红灯都像是唐糖身上的血，刺激着祁夜体内那头蛰伏的野兽，快要破笼而出。
野兽的利爪将他的心脏抓得血肉模糊，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渐渐的没有办法呼吸。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成了红色。
第80章 无悔（结局）
唐糖觉得自己在做梦。
四周一片漆黑, 她好像被风吹着, 就像片落叶似的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只能任由风刮着她飘荡。
她有些害怕, 想求救, 想叫祁夜，刚张开嘴风就朝喉咙里灌, 她又赶忙闭上。
就在唐糖不知所措到了极点的时候，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小乖，是你吗？”
短短几个字，唐糖却听出了惊讶，怀疑, 甚至喜悦等种种复杂的情绪。
唐糖心里头却是一喜, 是祁夜。
她又忙张了嘴, 叫出了声，“祁夜, 你在哪儿，我好怕……”
也许因为是他，她下意识就想撒娇，声音软软的，娇气得很。
耳边那道声音却停了。
唐糖觉得不对, 眉心动了动，忽然就睁开了眼。
她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是祁夜的眼睛, 可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唐糖愣了下，“祁夜？”
眼睛的主人好像更僵了些，眼底流过的光似乎是含着悲伤，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唐糖目光也是微闪，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她的视线从他漆黑的眼落在他消瘦的脸颊，略显苍白的唇瓣，然后缓缓向下。
他躺在床上，她现在应该是跪坐在他身上。
他穿着有些宽大的睡衣，更显得他骨瘦如柴。
唐糖的心里头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
咬紧唇，她再次看向他的脸。
那是一张和祁夜一模一样的脸，却又不那么一样。
他太瘦了，皮肤很白很白，白得几乎没有丝毫血色。
这张脸，她见到过。
在他给她留下的视频里面。
可亲眼所见，却比看到视频里的他更加让她心疼。
她张张嘴，声音如同从喉咙口挤出来，“沈煜……”
她身下的沈煜目光微闪，片刻，低低呢喃，“真的是你吗？”
唐糖深吸气，想点头，他脸色却是一变，忽然咳了起来。
他忙从枕头边抽了张纸捂在唇边，刚刚白得像雪一样的脸都因为咳嗽憋得通红，他似乎是在压抑在忍耐。
唐糖神色微变，她想着是不是自己压到他了，忙翻身从他身上下来。
她坐在他身边，有些着急心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怎么样了？”
他闭着眼摇摇头，压抑的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唐糖咬紧唇，好一会儿，他终于缓了过来，长舒了口气睁开眼，把纸扔进旁边的纸篓，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唐糖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眼尖的看见那纸巾上面有一抹红色。
她心脏狠狠一缩，重新转眸看向沈煜。
他也正看着她，慢慢的，他唇角忽然浮出了一抹笑。
他说：“小乖，真的是你。”
也许是因为常年咳嗽，他的声音很哑，和祁夜是完全不同的。
看着他唇边的笑，唐糖心脏不断收缩，疼得厉害。
她忽然就忍不住了，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她忽然倾身抱住了他。
她的手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低低呢喃，“是我，哥哥，是我……”
她记得他说过：他每天都在期待，也许睁开眼那刻她就会站在他的面前，像小时候一样，笑着叫他一声‘哥哥’。
可她现在笑不出来，她想哭，难受的要死掉了。
她的沈煜，她的祁夜……
沈煜僵着，感觉着扑在他怀里的人，她的脸贴在他颈上，说话时的呼吸落在他的肌肤上。
很凉……
她的身上，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可他却觉得，很温暖。
是他这十二年来，感觉到的最温暖的时刻。
他闭上眼，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还会出现在他面前。
哪怕她一开口时，叫出的是别人的名字，用那样撒娇的语气。
祁夜吗？
那是她，很爱的人吧……
他沉默着，哪怕如此，依然不舍得推开她。
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的梦，还是其他什么。
可如果真是上天可怜他给他的一场美梦，那就让他多拥有片刻吧。
唐糖抱了他很久，久到她都感觉到他身体慢慢冰凉，她才慌忙放开了他。
因为经历过一回变成灵魂，她这次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状态。
她很清楚，她现在就是灵魂，在被莫凉撞了之后，再次灵魂出窍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来到沈煜身边。
这里是沈煜的房间，她来过一次的。
她放开了他，沈煜有些失落，看她的目光却依然很温柔。
唐糖抿抿唇，她以前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沈煜说，她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所有。
可真见到了，她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话也都问不出口了。
不是因为陌生，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太过心疼。
其实心里是有答案的，他只是，想让她过得更好。
唐糖抬手轻抚上他的脸颊，他真的太瘦了，她甚至觉得，她摸到的，都是骨头。
她眼睫又颤了颤，眼眶酸得厉害，可是她没有眼泪。
她闭上眼，“哥哥，你真傻……”
沈煜目光轻闪，唐糖继续轻声道：“我都知道了，你生病了，因为我。”
她睁开眼看着他，声音有些颤，“对不起啊哥哥，是我害了你。我甚至还怪过你，怪你这么多年不和我联系，怪你忘了我。其实真正忘了的人是我，对不起……”
她没有掉眼泪，沈煜却觉得，她眼睛里含着泪光。
沈煜看着她的眼睛，抬手，指尖碰上她的眼角。
他忽然就忍不住，低头，额头碰上了她的额头，他闭上眼低声道：“记不记得哥哥和你说过的话？”
顿了顿，他说：“小乖，不要哭……”
他不喜欢看她哭，她应该永远都笑着才好。
如果他的存在只会让她哭，那他真的希望，她永远忘记他。
唐糖咬紧唇，抱着他的脖子，低低道：“我记得。”
沈煜弯了唇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问，“他对你好吗？”
唐糖微愣，沈煜又低低问，“他会让你哭吗？”
唐糖抬眸看他，“哥哥……”
沈煜目光漆黑的看着她，“那个，叫祁夜的人。”
唐糖骤然睁大了眼，沈煜怎么知道祁夜的？
好像知道她的疑惑，沈煜笑笑，“刚才，你叫了他的名字。”
唐糖咬紧唇，点头，“他对我很好，很好很好。除了爸爸妈妈，他就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沈煜的眼神瞬间暗淡，应该高兴的，可偏偏心里头像针扎般。
